第二十四章 血咒大法
方小蓉還單純的以為鬼麵人就是鬼麵人,她從來也沒想過他會是韓依依一直苦心所想的丈夫,而自己對他還曾有幻想,原來自己竟然在無知無覺之間鬧了這麽一場笑話,這可真是啼笑皆非。
“蓉蓉?”依依心思縝密,自然也注意到方小蓉情緒上的變化,她小心翼翼的喚她,“你我姐妹一場,你可是為了昨天的事在耿耿於懷?”
“不。”方小蓉搖了搖頭,談談的突出這個字,同時又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像是鬆了口氣一樣,“幸虧你們已經相認了,不然我若真的對他有非分之想,看你怎麽辦。”
她心底也鬆了口氣,幸虧一切都懸崖勒馬,不然事情可就難辦了。
依依一把抱住她,偎在她懷裏撒嬌,“我知道你不會的,蓉蓉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她原是不喜歡撒嬌的,也不知道怎麽就偏偏對方小蓉依賴至此。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她將自己所有的醜態都看在眼底,所有的心聲聽在耳中,她對她早已像一張白紙了,所以在她麵前她毫不遮掩,她已將她視作自己最親的人。
方小蓉瞪她一眼,“你呀,整天就知道撒嬌。”話音剛落,她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體內血氣上湧,當下便感覺胸口劇痛似要裂開一般,沒過多久便吐出一口猩紅。
“呀,蓉蓉,你怎麽了?”依依立即點住她的幾個止吐的穴道令她得意舒服一些,隨即將她扶過去讓她好靠著床頭。
方小蓉的臉色忽然之間白如死灰,一絲血色都不再,就連嘴唇都蒼白的可怕;過了一會兒,她狀況稍加緩解一些才道:“我昨天挨了鬼麵人一掌,怕是振到了心脈,不礙事的,我已服了藥,可能要修養一段時間才能好轉。”
其實她知道,這鬼麵人的功力深厚,昨天他又用了七成功力,自己武功雖然不低,但這一掌還是傷了她的元氣。以後就算好了,怕也會落下病根了。這件事要是告訴韓依依,估計她又要大驚小怪良心不安了,所以她並不打算說。
依依感覺內疚。自從跟展歌圓方之後,他的事早就已經成了她的事,他們好像已經融為一體一般。如今蓉蓉受了這麽重的內傷,她就感覺好像是自己打的一樣。“對不對,他不是故意的。昨天我們都收了一股莫名魔力的影響,他什麽都不知道。”
“傻瓜。我又沒怪他。昨天的情形我也看到了,這入魔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隻是好奇,為什麽你們昨天會忽然瘋魔,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依依搖了搖頭,“說來真是糊裏糊塗,就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說著,她扭頭看了一眼臥龍刃,他們身邊最富有傳奇性的就是這一把奇形怪異的刀了,也許跟它有關也說不定。
依依打從心底不是滋味,低著頭喃喃的說了起來,“蓉蓉,對不起,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們韓家而起。要不是因為你救了我,你的草廬就不會毀,你也不會跟著我遇到這麽多的危險,現在還害你受傷,這都是我的錯。我真的不知道以後要怎麽報答你。”
“傻瓜。”方小蓉平生最見不得別人這幅要死不活的自責表情,“我又沒死,你幹嘛這幅表情?你咒我死?”
依依急忙揮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感而發而已。”
方小蓉朝天白了一眼,壓著胸口慢慢的坐起身,“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的養好你這雙腿,其他的事都不是你該想的。”說完之後她又慢慢的下了床,道:“我現在要回去煮藥吃,這段時間你的藥我都交給楊玄淩了。我養傷這段時間可能要閉關,你可千萬別讓我為你操心,這就是幫了我大忙。”
“嗯。”依依點了點頭,隨後喚了幾聲,“小蘭。”小蘭急匆匆的從外麵走進來,扶著他們家小姐走了出去。
方小蓉回到自己房間,便看見一直雪白的鴿子正站在自己的窗台上咕咕的叫著。她認得這隻雪白的信鴿是出自方家的。
她叫小蘭去看看信鴿之上是否有信筒,小蘭走過去抱起鴿子一看,果真在信鴿的腳上看見了一隻信筒,她將信筒摘下來為了鴿子一些粟米之後重新放飛,之後又將信筒中的書信取出交給了方小蓉。
方小蓉看過書信之後臉色更加難看,原來是方無悔直到了她的下落跟行蹤也探到了她跟什麽人在一起,密令她親自殺了韓依依奪走臥龍刃,若她做不到便將她剔出族譜,從此跟方家再無關係。
方無悔的這個決定無疑是讓方小蓉在韓依依跟方家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然而這選擇對於方小蓉來說,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一方是朋友道義,一方則是家族榮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她怎麽選——都是兩難!
“小姐,老太爺他信上說了什麽讓你如此魂不守舍?”
方小蓉把字條放在桌上,小蘭自顧拿起來看了看,看過之後臉色也是鐵青一片,“老太爺他……他是怎麽知道咱們的行蹤的?”
“爺爺一定是派了探子追查你我的下落才得知這一切的。他如今讓我做這個選擇,一定是氣壞了。”方小蓉站在窗前,抬頭望著韓依依的屋子,當初救她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她!
“那小姐,我們……要按老太爺說的做嗎?”
方小蓉轉過頭走到書桌前坐了下去,她靠著凳子背倚了一會,兩隻眼睛望著房頂,“爺爺這樣逼我,一定是吃定我還在乎方家小姐的這個頭銜,可我要是真的在乎,我當初就不會從家裏出來甘心做女匪的首領了。”
“那小姐,你是要違背老太爺的命令?”
“爺爺行事毒辣,說句不肖的話,他這些年來做過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總是要有報應的。”
小蘭不再說話。
“怎麽?”方小蓉見她不再說話,便自嘲式的淺淺笑了起來,那笑容就像在她嘴上開出了一朵鮮豔的紅花,勾魂奪魄的同時讓人無法忽視。她幽幽淡淡的說:“你沒想到我會如此冷血無情,還是擔心我連爺爺都可以出賣,日後也會為難你一個小丫頭?若是你怕了,隻管離開,我絕不留你。”
“小蘭的命是小姐的,自然是不怕為小姐而死。”沒想到小蘭毫不猶豫道:“小姐怎麽選擇,小蘭就怎麽做,這是小蘭的任務。就算小姐真的讓小蘭去死,小蘭也絕不會後退半步。這一點還請小姐絕不要懷疑,小蘭擔憂的是老太爺若是知道小姐判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他到時候它還會用別的方法逼小姐就範。”
“這我知道!”
“既然知道,我們就應該早作打算。”
方小蓉臉色一變,抬頭望她,“什麽打算?”
“釜底抽薪,徹底斷了老太爺的念想。”
方小蓉想了想,“也是到了該跟爺爺翻臉的時候了。”說罷,她隨手拿起桌上的筆直寫了一封短信交給小蘭,“你親自跑一趟,把這封信交給爺爺。”
“是。”小蘭沒多問,接過書信道了一聲便轉身出了屋子。
她離開之後方小蓉獨自呢喃了一句:“爺爺啊爺爺,真希望你懸崖勒馬才好,不然孫女可真的幫不了你了。”這世上之人分分合合,悲悲喜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獨這點親情她都不顧及了,可當真是禽獸不如啊。
嗬——
轉眼已是黃昏時分,小蘭沒有回來,方小蓉等來的確實是方家的信鴿。信鴿腳上的信箋上寫道——“既然你不識抬舉,便一命換一命,明日正午將人帶回方家,如若不然便等著給這丫頭收屍。”
看來——不把韓依依帶去,小蘭是回不來了。
可恨,她將信箋團成一團扔進紙簍,二話沒說便到了韓依依屋門口。
依依此時正在屋裏閑得無聊,一個人倚床品味著《詩經》裏的《衛風·淇奧》: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真是看不出來,這小妮子也有好靜的時候。
她推門而入,道:“呦!這可是在想你家相公啊?”
依依對她也不設防,隻當她是悶了,來找她聊天來了。悻悻然的將手上書卷丟到一邊,道:“誰想那個死人?整天也不知道忙什麽,現在連人都沒了,也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有本事他就別回來,回來的話我也不讓他上床。”
這話說的讓方小蓉咯咯笑了起來,“你呀,什麽時候能學著溫柔點?”
依依俏皮的眨了眨眼,“溫柔是什麽?敢問可能吃否?”
方小蓉漸漸止住笑容,低頭搖了搖,淡淡的說了一句:“依依,對不起。”
“什麽?”她沒聽明白。隻見方小蓉忽然從腰間掏出一個瓶子,將裏麵的白色藥粉倒在手上對她撒了一把,藥味濃重即刻便彌漫在四周。
“蓉蓉,這是什麽?”
“你放心,這藥隻能讓你睡上三個時辰,我保證你覺不會有事。”
“你……究竟要做什麽?”她來不及聽到答案便感覺眼皮入山一般沉重的壓了下來,下一刻,她便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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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在身上,濕濕的,周圍出了滴水的聲音之外,好像什麽聲音都沒有。好靜,靜的可怕。
這是什麽地方?她努力的想要張開眼睛,但是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蓉蓉她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要迷暈自己?
很快,耳邊傳來腳步的聲響跟說話的聲音。
“爹,人都已經帶過來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隻要時辰已到,我們就可以動手了。”她不由心頭一縮,這……這是韓玲的聲音啊。
她怎麽會在這?難道……蓉蓉出賣了她?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沒有理由,她實在沒有理由這麽做。
“好。隻要時機一到,將外麵的人放進來即可。”
“是。”
依依很想睜開雙眼,但無論如何渾身上下就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們真的打算這麽做?”
她也認得這個聲音,是焦克!是他。他要做什麽?
韓玲反問道:“你心疼了?”
焦渴嗬道:“她對我早已恨之入骨,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在喜歡我。我又何必要心疼。隻是你們濫殺無辜,他日若是被人揭發,我也得跟你們一起遭殃。”
韓玲道:“現在武林盟已經是你的了,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我爹說了,隻要臥龍刃徹底為我們所用,我們就能徹底稱霸中原。到時候的就連中原的狗皇帝都怕我們,可汗引兵入關,一舉攻下大唐,我們就算是一等一的大功臣了。”
引兵入關?她似在夢裏聽不懂他們的話,引兵入關跟臥龍刃有什麽關係?
“儀式開始,放人進來。”她還來不及深思,耳邊已聽有人喊道。
嘎的一聲,像是石門機關發出的刺耳聲音。
韓樘指揮道:“將你們的鮮血滴在石槽裏麵。”
依依雖然不能睜開眼睛,但一聽這話便也明白了,難道二叔是想……想讓這些人血祭自己?臥龍刃見血發狂,外麵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聽從二叔的吩咐,若是……若是……
她渾身竟然忍不住的要顫抖起來,她實在不敢想象臥龍刃見到那些血之後發狂時的樣子。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她怎麽也睜不開眼睛,渾身無力的就像是一灘軟骨攤在地上一樣。
沒過多久,她就聞到一股又腥又臭又衝的味道。
血……是血的味道。
他們瘋了嗎?在這樣下去,臥龍刃會發狂,會殺了他們的。
她的身體忽然很冷,是一股打從心底發出來的冷,冷的她都忍不住要顫抖了。
血的味道越來越重,甚至滿室滿屋都是濃烈的腥甜味道。不是一個人的,一個人也絕對無法獻出如此濃烈的血腥味,二叔究竟找來了多少個人?
渴,喉嚨深處好像很久都沒有碰過誰一樣,幹燥的像是幹涸的大地。水,好像喝水,好渴,她從來不曾如此渴過。
猛的,心髒好像縮了一下,緊接著像是被什麽捏住了,痛的的她從石床之上掙紮起來,此時冷汗已浸透她的衣衫,她狼狽的像是的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水,水,水……”
石床邊上有人端來一碗水地給她,她幾乎是搶來的仰頭一飲為盡,水剛入嘴便問道一股令人作嘔的濃烈血味,這不是水分明是血。
想吐,但沒機會,那人揪著她的腦袋將這碗血全部灌給她灌了進去;腥臭的,苦澀的,惡心的味道順著嘴巴一路流入胃裏。
她掙紮,嘔吐,想要把那些肮髒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但吐出來的是膽汁,是胃液,而不是她喝下去的那碗血。
血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更重了,還是已經牢牢的印刻在她的腦子裏了,到處都是;喝,還是好喝。好像再不喝水她就會死。
“水,水……”她不再會說話,隻知道一個喝字。就在此時,一股凶猛的力量徹底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維跟意識——
她隻知道她好渴,她需要水,更多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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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曉蓉接到小蘭之後第一時間便想方無悔詢問韓依依的下落,當她得知韓樘要“血咒大法”逼韓依依入魔的那一刻,心中後悔不已,立即著急了手下準備獨自將人就出來,可終究是來遲一步,當她趕到“血咒古洞”的時候,除了滿地的屍體再也尋不見韓依依的蹤影。
血咒古洞之所以被稱為“血咒古洞”是因為在洞穴之上留下了曆代魔教所遺留下來的咒術,如今魔教都已鏟除,隻有少數教派遠在苗疆與西域一代活動,因此這洞穴也就荒廢了,本來這古洞已經被武林盟所管,絕不輕易讓人進去。但焦克已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韓樘想要用這洞穴上的內容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血咒大法便是用活人的鮮血血祭臥龍刃,臥龍刃魔性蘇醒之時,其眾人必入魔道。方小蓉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故此回到山寨的時候也沒打算隱瞞展歌。
展歌知道她將人帶走便來找她詢問,結果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做出了這等好事。展歌一怒之下便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敢動她就該知道會有這個下場。”話音落下,他那隻手緩緩用力,根本不留任何情分。
方曉蓉幾下子就被捏的滿臉漲紅,就連說話都顯得十分艱難,“你當然……可以殺了我……可是你……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結果,我……也很後悔,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咳咳咳咳……”
楊玄淩也站出來抱拳勸道:“寨主,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方姑娘,方姑娘一心擔心小蘭的安危也是情有可原的,若非不是方無悔逼人太甚,我相信方姑娘是有分寸將夫人平安帶回來的。如今這樣誰也不想,就算殺了方姑娘也是無濟於事,還請寨主三思。”
展歌雖然終究還是收了手,但很快便垂著頭坐回到椅子上,倚著頭捏著眉心眉頭緊皺道:“好不容易相認,怎麽就偏偏就又在我眼皮底下出了叉子。”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想親口告訴她,他是誰!想握著她的手好好過日子,可老天怎麽就見不得他好?
“玄淩。”他低呼。
“屬下在。”
“派人去找,不論如何一定要把她找回來。叫人盯住焦渴跟韓樘,一有動靜馬上回報。”
“屬下遵命。”
他揮了揮手,滿臉疲態道:“都下去吧。”
方小蓉還想在說什麽,但很快便被楊玄淩攔住了,兩人雙雙退了下去。過了沒多久,大當家便走了進來。他一進來便揮了揮手表示道:“我都已經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太過自責,目前最重要便是尋到我那苦命的女兒。”
展歌揉了揉眉心,“人手都已派出去了,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強行振作精神道:“血咒大法一旦發作,中咒之人便凶性大發、殺戮無數,而她又是韓家的血脈,是臥龍刃的主人,一旦事情鬧大甚至會驚動整個武林,到時候那些自詡為正義的人一定會找上她。”
“那就趁著什麽都沒發生之前,趕緊找到把她帶回來。”
“隻能說……希望如此。”
兩人心中都知道如今依依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中咒入魔的人功力通常倍增,一般人定是困不住她的。
“我那丫頭生來命苦,從小父母就不再身邊,如今又被人害入魔道,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真沒用。”
“若要如此說,我這個做丈夫更是沒用到了極點。嗬。”展歌苦笑,“現在是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嶽父大人,我想離寨幾日,親自去尋那丫頭。”
“你隻管去,我這個老頭子還能坐鎮。”
“那就有老嶽父了。我尋到依依之後會立即將她帶回來,隻是還有一事需要你多加費心,那便是解咒之法。”
“這點我自然會操心,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就算拚了老命也一定保她周全,隻是你尋到她的時候要多加小心,切莫傷了她。”
“難道嶽父還不放心我嗎?”
“小子,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就是我女兒能嫁給你這樣的人,看你如此上心她的事,我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