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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逢

  從此之後,依依不再見展歌,縱是他來了也被拒於門外而無法踏入房間,他自是不知她究竟在想什麽,幾次三番派人過來打探也沒有摸到任何門路。


  直到幾日之後。


  丫鬟將一封書信交於他,他才明白這究竟是是怎麽一回事。


  ——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別來找我。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我發現我還是忘不了焦克,就在他送我回展家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他還是愛我的,與他相識十多載,我實在不想辜負他,所以我決定去找他。


  至於你我之間的關係,我們還是盡早斬斷為妙。休書一封,我已替你寫好,你隻需在上麵簽下名字即可。


  臥龍刃暫放我這,我會好好保管,日後找到人刀分離之法,定會差人送歸給,絕不落入韓樘手中。我知你心中還有唐夢,而江彩擷身世坎坷,又與唐夢相貌相似,你可將她留在身邊好好待她。


  他日再見之時,希望你我都已放下這段婚姻,各自過上嶄新生活,兀自珍重,依依留筆。


  她走了,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信上的話也不是真的,她隻是編造了一個謊言讓他不再找她,但她卻不知道,這封絕情信徹底絞碎了展家的安寧。


  信連同休書一起團成團撕成了碎屑仍的滿天亂飛,那碎屑似雪花一般冉冉飄落,落在展歌身上或者地上。


  屋子裏跪了一地的人,家丁,巡視守夜的護衛,守門的奴仆,平日伺候的婢女。這些現在就想罪人一樣跪在這裏,每個人都低著頭,沒人敢看展歌的臉。


  “快說,大夫人究竟什麽時候走的?”展歌沒有說話,是老蔡在一旁訓話。


  兩個丫鬟跪著不敢抬頭,其中一個囁囁嚅嚅的說:“奴婢不知道,昨夜夫人還好好的,今天早晨奴婢進門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了。奴婢到處去尋過,可是都尋不到大夫人的蹤影,這才急急忙忙的跑去告訴大爺。”


  老蔡又對著幾個家丁訓道:“你們守夜的時候沒發現任何不尋常嗎?”


  家丁,奴仆,護衛都一律搖頭,“回總管的話,昨夜的確沒有任何不尋常。隻是每天早晨交接班的會有片刻空隙,大夫人該是趁著屬下們交接班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的。”


  “飛豹,文虎……”老蔡立即喚了門外的人進來,這兩人在展家眾多探子中,屬於最上等,“立即帶人去找大夫人的下落,找到無論如何也將大夫人帶回來,別傷了大夫人。”


  “是。”


  “站住。”展歌忽然出了聲,“她既有心想走,我又何必費力去尋,飛豹、文虎我另有差遣,誰也不得尋她。”


  “是。”老蔡也分表不出他心中究竟怎麽想的,也隻能躬身道了聲是。


  “韓樘最近有何動靜?”他一反常態,長身玉立道。


  “日前朝廷對其的盤查一波接著一波,最近應該會漸漸平息了,他並沒有任何事,應該是給鴻臚寺的人塞了銀子,這幫人打著盟主夫人親戚的名義連皇帝都奈何不了,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另外安插的眼線回來稟告說,他們最近他們最近與安祿山走的很近,不知意欲何為。”


  “安祿山?”他冷冷笑道:“安祿山狼子野心如今跟韓樘勾結起來了……事情真是越發有意思了。派個人去告訴韓樘一聲,後天我在春風樓擺宴,請他過來一敘。”


  “要跟這個韓樘見麵?”老蔡皺眉,“此事怕是不妥,萬一他在暗中設下埋伏,咱們怕是應對不來。”


  “怕什麽?”他不羈笑道:“現在這個時候,他就算真的殺了我,自己也登不上這個盟主之位,那他就更不會暴露自己的野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不我這就安排精銳組到時候暗中保護大爺。”


  他擺了擺手,“不用,叫精銳組原地待命,我到時另有任務交給他們。你去讓鷹組的人傳封信給太子,告訴他安祿山跟韓樘勾結之事,叫他多加防範。”


  “是。”


  過了半晌,他的頭痛症突然複發,便立即擺手吩咐眾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則都留在大廳內,傾坐在椅子上,他揉了揉額頭上的穴位,忽然懷念起那日依依替自己揉捏時的力度。


  當時她還是關心他的,既然如此,為什麽又要留下這樣一封書信?她難道真如信上所說,心中還想著焦克?若是如此,她為何還要說喜歡自己?

  他不想相信那是真的,但不管他信不信,這封信跟休書的碎片正狼藉的躺在他腳下。


  韓依依——


  你覺得這樣很好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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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大一個男人你說讓就忍讓,我的天哪,你是不是有病,腦子燒壞了是不是?”塔娜都想殺人了,她怎麽會有這麽蠢的朋友?那可是她的男人耶,她居然也能讓,要是哪天她的仇敵倒在地上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祈求她自殺,她是不是也會乖乖聽話?


  “韓依依,你有病,你腦袋漏了你知道嗎?麻煩你快點用石頭把洞補上吧。”她真的從地上撿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大石頭遞到她手裏。


  依依真想一頭撞在這塊石頭上,她當她願意嗎?她心裏好像在滴血,哪兒有女人願意把自己喜歡的人讓給別人的?可是小綠那麽求她,江彩擷又那麽可憐,她唯一能想到解決方法就是自己離開成全他們嘛。


  天知道她有多後悔,她現在真想死了幹脆。


  “你啊,你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你鬼迷心竅了是不是? ”


  “求求你別再說了。”她扔掉石頭,恨不得把頭埋進腿裏,“我已經很後悔了,我後悔把事情告訴你。早知道的話,我就不要告訴你。”


  “哎呀,長脾氣了是不是?”塔娜跳起來,“韓依依,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男人是靠搶回來的,不是靠讓回來跟等回來的,你要是自己不好好把握,老天爺是不會憑空掉下一個男人給你的。就你這個脾氣,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到時候我會帶著我的兒子女兒來看你的。”


  她真的是她好姐妹嗎?這個女人該不會是她仇人吧?“如果我不說的話,別人一定會以為你是我的仇人,用不用這麽毒啊,我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然後白首不離,多子多孫,到時候生他一百多個送我好不好?”


  “不好。送給你的話,我怕你那天走著走著看見別人家沒孩子,就把我兒子送給別人了。”


  “……我是那種人嗎?”


  “你太是了。”


  她徹底沉默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塔娜問。


  她搖搖頭,“如果能找到人刀分離的方法就好了,不然的話展歌一定會找我的,我怕他到時候會殺了我。”


  塔娜幹笑,“你也有怕的時候啊?”


  “好啦,塔娜。”她過去對她撒嬌,“你別再說了,快幫我想想武林中有沒有什麽能人異士或者什麽都知道的人,我們好去試試,萬一真的能分開,我好吧臥龍刃還給展歌。”


  “然後呢?你就跟她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


  “不然呢?”她垂下頭,“還能怎麽辦?江彩擷已經很可憐了,我總不能霸占展歌,把她轟走,由著她自生自滅,萬一以後真的出了什麽事,我總不能覥著臉對所有人說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我也沒辦法,她要死要活也不關我事,反正我就這樣了。這樣的話那我跟那些搶了別人心上人的死女人有什麽區別?”


  塔娜要翻白眼了,“大小姐,你管她這麽多,她的生死本來就跟你沒有關係好不好?你難道還指望你施舍了一個乞丐就應該要養她一輩子?”


  她越說她越煩,腦袋裏糊裏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還是不對了,再想下去她非瘋了不可,“好啦。”她阻斷她,“我們暫時先不談這件事,你先幫我想想武林中究竟有沒有懂得人刀分離之法的人,以後的事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塔娜是徹底拿她沒轍了,她想了想,“以前倒是沒聽師傅說過江湖上有這種人,但是她曾提到過一個人,她說隻要是武林近一百年以來發生的事,他幾乎都知道,這個人年紀倒是不大,主要是因為他的祖上寫了撰寫來了一本叫做‘是非傳’的江湖手劄。”


  依依雙眼放光,她祖父當年帶著臥龍刃挑戰中原武林群雄正好是在八十年前,那麽也就是說,她有希望從他最終探知怎麽樣人刀分離。


  “他叫什麽?住在哪裏?”


  “記不到清楚了,好像叫司,司空……越,司空越。做過大唐遊俠,後來投身在瀟湘樓,位屬第二把交椅,後來瀟湘樓的樓主陳振南被人做了,他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樓主。”


  “她姓司空?”


  “嗯。”她點頭,“跟司空乾倒是同性。不過這個人脾氣有點怪,不太好接近。況且你的臥龍刃原本就是他跟鎮魂別院的人共同看守的,你大婚當天焦克跟韓樘把刀盜走不說還殺了前樓主陳振南,原本以你跟展歌的關係他不能拿你怎麽樣,可是你偏偏又鬧出這出,現在隻怕你前腳剛踏入瀟湘樓,緊跟著就被人宰了泄憤了。”


  “怕什麽?”她拔出鞭子撫了撫上麵的鱗片,“我總要試一試的。”


  “你有沒有想過,展魂應該一早就知道司空越知道人刀分離的方法,可是他為什麽從來沒提過讓你跟臥龍刃分開的事?”


  她看了看臥龍刃,“也許他覺得我帶著刀安全啊,刀跟著我,沒人欺負我,也沒人能偷得走。”


  “最好是這樣,就怕不是。”


  “不是?”她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以前我聽師傅說過,這世上所有的神兵利器都是靠著跟主人之間獨有的靈氣來維持關係的,從來隻聽說過主人死,則靈氣散,兵器死這樣的說法,卻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人願意跟自己的兵器分離的。也許……這強行分離之法凶險異常也說不定。”


  她笑笑,搖頭淺笑,“也許他們一心想得到名利,地位跟尊嚴呢?這個世界上的男人有哪個不想建功立業有一番作為的,若是手上真有這樣一把兵器,他們肯放手才怪。就像我祖父,若不是當年一心想做武林第一,也不會親盡全力打造出臥龍刃,來中原無力挑戰群雄,組後卻落得個慘死異鄉的悲慘下場。”


  “哎,時也運也命也,這就是天意吧。”


  天意?!嗬,她不信,從來隻有人為而沒有天意,世間一切因果報應都是人力自己所為,他們不願意改變自己,甚至不願意接受一些事實所以才將一切歸咎為天意。


  從來沒天,天也不會助人,若是一向善,縱然慘死也能落下一絲同情;若是一心向惡,縱然大富大貴也會遭人報複。世人向來都以人雲亦雲的說法來作為自己的信奉,真是愚不可及。


  她說:“我就從來不信命,我隻信我自己,我要一個比較好的結局,我就會去創造,不遺餘力,不放棄每一個機致使結果變好的機會。我要一個惡的結局,我就一鞭子毀掉所有,讓結局徹底變壞,這就是我理解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說的在理。”她點點頭,“所以你狠心毀掉在展歌心中美好的你,這就是你要的結局?”


  她無話可說了,看來人想做到言行一致可真是一點也不容易。


  子時,一條黑色的人影落在瀟湘樓二層之上,韓依依潛入了瀟湘樓;

  瀟湘樓是一座八層高的大樓,每層樓都有兩個高手負責看守,燈火徹夜不滅,宵禁之後遠遠的看去,整個長安城漆黑一片卻唯獨瀟湘樓如天上的月亮一樣明亮。瀟湘樓的樓頂鎮守著武林盟的聖物“臥龍刃”。


  八層樓的高度絕對不會有任何輕功高手一下子就能飛進去盜取樓頂的東西,而想要進入瀟湘樓的人就必須要一層一層的上去。不管這個入樓的人是用“走”的,還是用“飛”的,都一定要跟樓裏的高手較量一番才能闖到關底下。


  除卻樓主跟門主之外,任何沒有資格進樓,除非他選擇一層一層打上去。然而就是這樣的嚴防死守,韓樘跟焦克當初還是輕而易舉的盜走了臥龍刃。


  他們是怎麽做到的?這大概也隻有前任樓主陳振南跟展歌知道了。


  如今的瀟湘樓依然是長安的明月,因為知道臥龍刃不再的人太少了。曆代的樓主都居住於樓頂,雖然往時防守嚴密,但依依相信今時今日這座空樓應該不難闖入。


  她闖了進去,從二樓飛到的三樓,再從三樓飛攢上四樓,四樓竄上六樓,七樓最後到了八樓。然而她一進到八樓整個人就傻了。


  這樓了隻有兩個房間,一個裏間,一個外間,裏間她不知道,但是外見隻有一把椅子跟一個空置的刀櫃。如今椅子正做著一個人。


  這個人目光銳利,嘴角含笑,他坐在燈下看她,她心頭一緊,愣在原地,此人不是展歌還是能是誰?


  “怎麽是你?”


  他坐在哪兒,一手托著腮,側頭看她。“很驚訝?還是說不想見到我?”


  “你在這幹嘛?”


  “這裏是我的地盤。我難道還不能來了嗎?”


  “司空越在哪兒?”


  “屬下在此。”她身後忽然傳出一聲。司空越一身白衣從她身後彬彬走來,到她身前抱拳釋禮道:“屬下見過夫人。”


  “她已非夫人,越可不用行禮。”


  她的心莫名的絞了一下,隱隱抽痛,隻因為“已非夫人……”四個字。


  “我此來隻為知道人刀分離之法,並無它意。”


  司空越低頭暢然道:“越已從盟主樓中得知此事,煩請夫人切勿有此念想,人刀分離之法凶險異常,重則喪命。夫人既是臥龍刃真正的主人,且應留在盟主身邊盡心輔佐盟主,共以武林大業為任,而非三心兩意讓盟主分心。”


  他在背書嗎?“我隻想知道人刀分離之法,你跟我說這麽多幹嘛?”


  “越隻當以輔助盟主為己任,不想夫人因為一己私情而耽誤大事。武林盟如今已動蕩不安,盟主更是仙境衝衝,夫人若在此時離去越是不敢過問,但人刀分離之法越是無能嚐試,故此越是希望夫人能留在盟主身邊。”


  “我若不肯呢?”


  “人死,刀亡,夫人應該聽說過,若夫人不肯活著留下,越隻好無禮了。”


  她臉色一變,看向展歌,他昂首對月,麵色凝重,仿佛根本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又像在深謀遠慮,他已對她無心了嗎?這麽快?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他的意思?

  “你要殺了我?”她問。


  “越絕非想如此而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隻要我活著,就必須留在他身邊對不對?”


  “越正有此意,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那你殺了我吧。”


  “你就算死也不願意留下?”展歌終於開口了。他飛踏步子走到她麵前,用他狼一樣的眼睛看她,她的心底一陣又一陣的發寒,像是一直無處可逃的兔子,就連躲開他都沒有勇氣。


  “我必須走。我有我必須離開的原因。”


  “因為焦克?”他的目光更為銳利,仿佛不會錯過她任何一個反應。


  “是。”


  他的手緩緩懸起,她以為他會動手打她,但這隻手也隻是懸在半空,過了半晌有慢慢的放了下來。


  她猜至少有那麽一瞬間,他一定是想打她的。


  “越,你出去。有事的話,自會吩咐。”他命令。


  “是。”


  司空越退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那扇房門。此時屋內隻剩他們二人,展歌這才咬牙切齒的問道:“既然你仍然喜歡他,為何又要說喜歡我?玩弄感情對你韓依依來說很有意思?”


  他的兩隻眼睛都快吐出來了,聲音也是壓抑過後的冷靜。他雖沒有大吼大叫,惡語相向也沒有動手打她,但卻更叫她膽戰心驚。


  “我沒有玩弄感情。”她一個字一個字小心翼翼的說,“我隻是忽然發現我還喜歡他……”


  “就因為他救了你?還送你回了展家?”他的眼睛微微開合,眼神散發著危險的訊號。“既然如此,你當時為什麽不說?”


  “我……”她後退了一步,不知為什麽,麵對他這種態度,她心虛的無法圓謊,“我當時沒想到。我後來才想到的。”


  她後退,他就向前,步步進步,以自己高她一頭的絕對優勢將她徹底壓在腳下,“第幾天想到的?”他問。


  “忘……忘記了。”她又腿了一步,越是心虛就越是想理他遠遠的。


  他又上前一步,兩隻眼睛從始至終就沒離開過她,當然看得出她眼神閃爍,深情慌張,她心虛了。“忘記了?”他念著這三個字,“你連這種事也能忘記?又或者說,你根本就沒搞清楚自己究竟喜歡過誰,誰對你好,你就跟誰走是不是?”


  “不是。”她嚴正抗議,她不能容忍他這樣說她。


  “不是?”他又念著這兩個字,“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從什麽時候起發現自己還喜歡他的?哪時,哪刻,那分?”


  她已退到了牆角,退無可退。思緒間林亂的很,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思考。


  “我不知道,我忘記了。”


  他諷刺笑笑,眼神犀利,言語刻薄道:“我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放dang女人。”


  “你胡說,我不是。”


  他的手臂像兩隻飛刺而來的箭一樣摁在牆上,發出兩聲清晰的聲響,嚇的她幾乎要跳起來了,他把她禁錮在兩臂之間,如要餓虎準備吃人一樣道:“說,我給你機會讓你說,你隻要說的出來,我就給你寫休書,從此之後我們兩不相欠,隻要你說的出來。說!”


  他最後一個“說”太過用力,以至於口氣打在她臉上都顯得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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