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救
“我的確是用這把刀殺了他的,可當時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怨不得我。”
梁天放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蕭殺的怒氣幾乎讓他想要一掌拍碎她的心髒。“我殺了你。”他低吼著向她出掌。
梁天放的武器就是他的手,他可以捏碎一個人的頭蓋骨,也可以拍碎一個人的內髒,因為他既會掌法,也會鷹爪,同時還會十二種不同的內家拳法。
就在他快要拍在她身上的時候,依依閉上眼睛孤注一擲的喊道;“你殺了我就永遠也做不了武林盟主,永遠也殺不了展歌。”
半晌,她並沒有感覺到應有的痛楚。睜開眼就看見他的手掌懸在了半空。
呼……
算是逃過一劫,他這一掌要是拍過來,她可就小命不保了。
“怎麽?你不殺我了?”
梁天放眼中的殺氣雖然未曾減少,但也難敵她話中的誘惑。他是個已經過了貪圖女人美色年紀的人,但是他才剛到貪圖名利地位的年紀,他抵不了內心的欲望。
他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麽殺了你就永遠也當不上盟主,殺不了展歌?還有,你跟展歌是什麽關係?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原來他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也低頭淺笑了一番,“實話告訴你吧,我是臥龍刃的主人,同時也是展歌妻子,你既然能找到我,查到是我殺了你的兒子,那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他神色變了一變,整個人頓感渾身一僵,不敢相信卻又半信半疑,二兒臨死的時候在地上寫了一個“盟”字,難道這盟字另有玄機指的是盟主夫人是她?
“我憑什麽相信你?盟主夫人會委身在一家不入流的客棧裏每天到處閑逛?”
“你這麽神通廣大,完全可以派人去展家附近打探打探嘛,我絕對是如假包換的盟主夫人,騙你也沒意思。”
他的神色又發生了變化,隻是這次比之前更陰沉,更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他繞到她的身前,看著她的兩隻眼睛問道:“就算你是,又能怎樣?”
“如果我是,你的麻煩就大了,你若是殺了我,以後就失去一個對付展歌最有利的武器。”
他深吸了口氣,挺了挺身板,似在思考,“繼續說下去!”
“我是臥龍刃的主人,臥龍刃隻聽我的,你想展歌會輕易放過我?現在的情況很簡單,我呆在誰的身邊,誰日後在爭奪之位上就多一份勝算,他展歌就算在厲害,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反過來說,如果我死了,你覺得你可以控製臥龍刃嗎?你連握住它的本事都沒有,拿什麽讓武林群雄信服你,尊你為盟主?所以你需要我,你甚至比展歌更需要我。因為他至少是大家公認的盟主,而你——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你這種通常要比名正言順的人要多做很多功課不是嗎?”
她說的頭頭是道,句句的飛入他的心窩,正中他的下懷。“說的不錯,可惜……隻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怎麽會幫我?你明明是盟主夫人,你會不幫自己的丈夫?”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幫你?”她壞壞一笑,“我可以告訴你,我韓依依也不是什麽好人,展歌對我不好,所以我討厭他,現在你要對付他,我怎麽就不能幫你?”她真是一個天才,不去唱戲做名伶實在太屈才了!“你幫我,我幫你,很合理啊。”
梁天放到底也不是第一天在江湖上混了,就算他在想,在讚同那些天花亂墜的話,他也不會被這小丫頭輕易說服,但他心底的欲望跟理智比起來,到底是欲望更為強烈。他沒有殺她而是轉身跟啊盞走了出去。
咚……
嘎……
石牆機關的聲音清晰的飄蕩在幽暗的空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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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月如鉤,星羅密布,整片夜空可以清楚的觀測到東方白虎的星宿圖。
展歌正坐在自家院中觀測天象,他當年跟隨司天台的人學過一些觀測的本事,當初他年紀幼小並不知這套本領有多神秘莫測,直到後來逐步踏足江湖,他才感覺到星象所給人帶來的震撼究竟有多大。
偌大的一片天空,僅僅是幾顆星星,有時候便可以抖出一個人一生的命運,這可當真是有意思極了。所以在繁星璀璨的夜晚,他通常都會有興致觀上一觀。
隻是——
今夜雖是繁星朗朗,可白虎七宿卻是忽明忽暗,他隱約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隻怕是一種不好的征兆。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一閃而過,來到他身後不遠出,“屬下參加盟主。是屬下失職,請盟主責罰。”黑影落地之時,手捂胸口,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宛如剛剛受過重傷一般。
展歌認得這人正是他派去保護韓依依的人,隻是沒想到他會傷成如此,他微微皺起眉頭,滑動唇瓣道:“起來說話。”
那人不動,“屬下不敢,屬下有罪,沒有保護好夫人,屬下罪該萬死。”
他側身撇了撇那人,“能將你傷成這樣的人必定是個高手,恕你無罪,起來說話,”
“是。”那人這才起身。
“韓依依出了什麽事?”他問。
“稟盟主,屬下今日發現一名可疑男子跟蹤夫人,便與此人交起了手,誰知此人武功高深莫測,屬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身法便被打暈在巷子裏,隨後夫人也失去了蹤跡。是屬下失職,屬下願意領罰。”
他的眉頭蹙的更緊了,語氣也嚴厲起來,表情更是深不可測,像是在發怒又冷靜的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這麽說,你不知道是誰幹的了?”
“是……是。”
“護住不利確實該罰。不知主子被人何人所劫更是罪上加罪。”
“屬下罪該萬死。”
“養好傷之後去刑房自斷一臂。”
“謝……謝過盟主不殺之恩。”
他思索片刻,抬頭又到:“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去查。兩日之內查不到夫人被何人所劫,斷兩臂逐出展家。”
“是,屬下一定盡心追查。”
那人退下,剛巧展魂走了過來,那人躬身行了一禮道:“二爺。”
“嗯。”展魂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兄弟倆一前一後站在園中籬笆下久久不語,展歌回頭望了望他,問道:“你來找我不應該什麽都不說才是。”
他仰頭望天,愁容滿麵道:“大哥,剛才那人應該是回來向你稟告韓依依再次失蹤的事吧。”
“你已經知道了?”
“我是被人罵過之後才知道的。”他瞅了他一眼,“你說她們女人為什麽都不可理喻?”
“你是說……塔娜?”他真是不明白自己這弟弟怎麽會對那個蠻丫頭感興趣,家裏一個蠻不講理的韓依依已經夠他受了,將來他要是在迎娶那姑娘進門,家裏還安寧之日嗎?“那丫頭又給氣受了?”
他的右拳頭擊在自己左手手掌上,發出一聲響,“說到這個我就來氣,明明是你招惹了韓依依,跟我有什麽關係?結果那個塔娜每次都把我罵的狗血淋頭,還把矛盾都指向天下間的所有男人,說我們全是一群色胚,全不是好東西。嗬,你說他們漠北女人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就可以這麽不可理喻外加蠻不講理。”
他拍了拍展魂的肩膀,以表示自己的同情,“苦了你了,兄弟。”跟他比起來他算好的,至少他還沒被打過,而他……他搖頭苦笑。
“哎……都是因為大哥你。”他沮喪極了,“若不是因為你,我早就把那丫頭拿下了。現在倒好,她就快要出家去做尼姑了。嗬,我怎麽就這麽倒黴。”
“誒。”他打趣道:“我警告你,她就算去做尼姑,你也不許去做和尚,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關在家裏,你一輩子也別想在出門。”
“放心。”他無奈道:“我到時候就算出了家,她也未必理我,在她眼裏,你是一個大混球,我是一個小混球,我們展家的男人全是混球。”
他歎了口氣,“隻怕是找不到韓依依,我們不但是混球,還會是混蛋。”
他無力笑笑,“知道她的下落了嗎?”
他搖頭。
“我這就去多派些人手。”
“慢著。”他叫住他,“韓依依在長安城沒有什麽敵人,除了韓樘那夥人之外我想不到還會有誰要捉她,若是落在韓樘的手裏,她不會有事的。所以不需要太多人手以免打草驚蛇。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先等等消息。”
“既然大哥你都這麽說了,我們就暫時靜觀其變好了。”他默了默,“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麽事?”
“你打算怎麽安置江彩擷?”他想了想覺得到底是他的私事,他多少不應該直接攪合,“我知道你的私事向來不喜歡別人插手,但是江彩擷關乎道以後誰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不認為我可以置身事外。”
“不管這個家的女主人是誰,但絕對不會是她。”他鄭重其事的告訴他,“我知道你們都在擔心什麽,但你大哥我再不濟腦子還是清楚的,當初若不是她告訴韓依依我們之間的事,她也不會再次離開,她太多變了,我不信任她,更不會把這個家交給她來管。”
“大哥。”他喚她,“有你這句話,我就清楚了。”
“清楚什麽?”
“清楚以後咱們家家規遲早得變,男不準娶妻,女不準家人的霸道規矩總有一天會破的。”
“臭小子。”他笑著罵他,但僅一瞬他就有恢複了往日冷峻嚴肅,“對了,梁天放的事處理的如何?”
展魂如數家珍一樣道:“已經吩咐下去了,先是找人燒了他所有的店鋪生意,之後又派了一些人把他最得力的幾個幫會頭子給除了,他現在一定在追查究竟是誰幹的,就等這兩天收網了。”
“好。抓到他之後也許就能知道朝廷要找的那批黃金的下落。”
“到時候皇帝也就不用在打那些幫會的注意,咱們可就省事嘍。”
“不能掉以輕心,梁天放那老東西沒有把柄落在咱們手裏,光是抓他,相信他什麽都不會說。咱們私底下還是得追查證據。”
“是,大哥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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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梁天放外出辦事之時,展魂帶人將他五花大綁的裝在麽帶你帶了回來。
當他從麻袋裏被人弄出來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展歌,他立即明白過來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麽事,是他,一定是他,他發覺了他要殺他的事,結果讓人毀了他所有的生意,還殺了幾個最得力的幹將,他……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姓展的,你好啊,你真好,你殺了我的兒子,如今又斷了我的生路,你擄我過來,你是準備要殺了我嗎?你的盟主難道就是這麽做的嗎?”事到如今,他也唯有破口大罵的本事了。
展歌穿著一身黑黃相間的段子衣服,端穩的坐在四方椅上,用手拄著腦袋,如君俯瞰臣一樣的看他。“我怎麽做盟主不牢你費心,隻是你一直在背地裏做些小動作讓我很不舒服,今天請你來也無法是想要問你幾個問題,我可從來沒想過要你梁爺的命,你到底還是北方三省的總瓢把子,動了你對誰都沒好處。”
他說這話純粹是放屁,他殺了他最得力的幹將,他等於沒了幫手跟朋友,如今他還不是任他宰割?“問問題?嗬,那你想知道什麽。”
“你跟韓樘究竟是什麽關係?”他問。
“關係?我連韓樘是誰都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係,總會讓你想起來的。來人,先請咱們梁爺吃幾頓好的。我明天再來問。”他看向一旁,雖說是大夏天的,但角落裏擺著一個燒的正旺的火爐子,那火爐子裏有幾塊燒的通紅的烙鐵。
“你……”兩天放自然也看見那東西了,所謂的嚴刑拷問也就是如此了。“你竟打算如此對我?”他到現在才知道他有多可怕。“原來唐唐夢住在背地裏竟對我做這種事。”
他忽然放生笑起來,“隻不過是請你吃幾個火饅頭而已,怎麽你還不高興了?不喜歡我們可以換別的。”
“姓展的。”他的衣服被人給扒了下。“你若放我出去,我一定將你的醜事公諸於眾,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配做這個盟主。”
他嘎然止住了笑聲,轉而尖銳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要放你出去了。”說著,刺啦一聲,有人已在梁天放的左肩上放了一塊通紅的烙鐵,“啊。”他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同時一股肉被放在鐵板上烤焦的糊味立即彌散開來。
梁天放忽然放生笑了起來,“姓展的,你抓了我卻絕對想不到因此而葬送了你的女人吧。”
他忽然怔住,立即讓人住了手。“你說什麽?”他剛才聽的已經很清楚了,隻是不敢相信。
“我說,你的女人在我手裏。我讓她生,她就生,我讓她死,她就得死。哈哈哈哈。”
“韓依依在你手裏?”他眯起了眼睛。
“廢話。當初是我派人劫走了她。她殺了我的兒子,我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小賤人。”
“她在什麽地方?”
“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你。哈哈哈。”
“你不說我就殺了你。”他是真的動了殺機。
“你不敢,殺了我的話,你就永遠也見不到她了。那個地方隻有我知道,若是幾天沒人去給她送水送飯,你猜她會變成什麽?也許你過不久會找到她。但我敢保證,她根本就支撐不到那一天。哈哈哈。”
“傳令下去。”他立即吩咐身邊的人道:“去把梁天放的宅子給我徹底翻一遍,找到夫人之後立即將她帶回來,不得有誤。”
“是。”一屬下抱拳答了一聲便立即按他的吩咐去辦了。
此時梁天放還在大笑,“你以後我把人藏在家裏了?哈哈哈哈,你找不到的,你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她了。”
“如果我找不到她,我會要你陪葬。”他留下這句話便走出了房間。
他知道,梁天放在這個時候時候故意說出這種話隻為了氣他,所以他絕對不會將她得到下落告訴他,想要找到韓依依,他隻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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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日,派出去的人回來都稟說梁宅裏裏外外都以搜過,唯獨沒有夫人的下落。展歌跟展魂也到處找過,根本就不見韓依依的半個蹤影,沒人知道梁天放說的是不是真話。因為他們都知道,如果他說的話是真的,那麽時間緊迫,她耽誤不起。
可是所有人也都再找,韓依依的下落依舊是個謎。
梁天放一直是那幾句話,任憑什麽樣的折磨,他就是緊緊的閉著自己那張嘴,他也算是一個硬漢了,三日下來滴水不進,油米不占,棍刑,鞭刑,火刑,水刑,針紮他幾乎挨個嚐了遍,可有關依依下落的話,他就是一個字不說。
這邊,依依也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更算不準自己已經被抓來幾天了。她隻知道自從被抓來的時候見過梁天放一眼之後,這個地方就再也沒來過人,她好餓。好渴,周圍一篇死寂沒有任何聲響。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她要怎麽才能出去?
“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救命。救命……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回聲。
她掙吧了幾下,但雙手雙腳都被鐵鎖扣住了,沒有鑰匙她是絕對掙脫不開的。
而臥龍刃更是出奇的安靜,它沒有一點反應,任憑她怎麽叫它,它都如同一把在普通不過的刀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這次……
她有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裏吧?
展魂……塔娜……司空乾……莊雪經……毛三……賽罕……其他的姐妹們……還有……展歌!
她好想他們啊,她不想死,一點也不想。
“救命啊……”
“有沒有人啊……”
除了她自己的回聲之外,這裏簡直就是一片死寂。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啊……”她叫的嗓子都有些啞了,外麵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完蛋了,估計這次真她真的要被活活餓死在這裏了。
早知道當初不要跟展歌鬧就好了,老老實實的呆在展家,也許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的好而愛上她呢,總比像現在這樣被困在這個暗無天日、死寂一片的地方要好啊。
她還有好多話想對展歌說,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好後悔當初沒親口告訴他她喜歡他,至少說了總比他不知道要強。他知道總比不知道好。至少她死了也沒遺憾了。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
摟著江彩擷想念唐夢?還是在忙著那些忙不完的公事?
她滿腦子都是他,她快瘋了。
“死展歌,臭展歌,老娘都快死了,你究竟在什麽地方啊?”她忍不住在寂靜中大喊了起來。
周圍充斥著她的回聲。
“韓依依,你有點誌氣行不行?死了就死了,犯不著在臨死前還犯賤去想一個完全不在乎你的人吧?”
周圍還是回蕩著她的無數的回聲。
她沒什麽力氣了,頭也昏昏的,臉色蒼白,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現在給她一隻雞,她大概會連骨頭一起吃了。
“救命啊,救命啊……”雖然不確定自己的聲音還能有多響,但這應該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展歌,我韓依依從來不求人,更不會喊救命,你要是不來救我,我就是化成厲鬼也會纏著你的。你到底在哪兒啊?該死的。有沒有來救救我啊。本姑娘不想死在這裏啊……”
現在,她隻能像個笨蛋一樣大吼大叫了。該死的梁天放,最好別讓她出去,不然的話她一定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讓他活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