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寢殿里一時間變得異常的安靜,時空彷彿都靜止了,唯有手上緊握的那隻手仍然有著灼熱的溫度,伴隨著一顆晶瑩的淚,寒池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當真是開心的,因著南羽淳那句誠懇的想要活著。他終於想要活下去的,多好啊,只要想要活著,那便是再困難也有了信心了。


  寒池擦了一把淚,笑道:「好,那你先得乖乖把葯喝了!」夏貴捧了葯過來,寒池扶起他來,他便極配合的喝了下去,臉上帶著柔柔的笑,彷彿他喝下的不是苦的葯,而是最好吃的東西,寒池又是心酸又是高興,她能想象,此時他的腦袋裡一定滿滿的都是蕭素兒,他知她活著,因而也有了活著的理由。


  他有了活著的理由,那麼她呢?她低頭看著高高聳起的腹部,亦是苦一笑。


  南羽淳喝完了葯,仰起臉來看寒池,他傷勢未好,極為虛弱,因而聲音聽上去也甚是溫柔,他道:「寒池,我要去一趟江南。」


  寒池不說話。


  他繼續道:「當年幫我易容的前輩原是個怪人,當年若不是因為張安救過他,他決然不會幫我,如今張安不在了,我沒有把握他會替我易容回來,只能去試一試。」


  寒池垂下眸子,許久才道:「只是如今可能不是合適的時候,你昏迷之時,慕容岸……已經進城了,王宮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怕是這幾日他也該要進宮了。」


  南羽淳有些驚訝,卻又是一副瞭然的模樣,自嘲的笑了笑:「原是這樣……伯卿啊,戎氏一族原是我父王滅門,前兒我也諸多為難過他,想來,他定然是不會放過我的。」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換做寒池驚訝了。


  「我原是不信這般有才華有武略的人會甘於人下,他衷心便顯得過於可疑了,因而查了一下,這事一早便明了,我原是該殺了他的,不過伯卿素來做得滴水不漏,我一直沒有機會,這麼多年我與伯卿鬥智斗勇,想來,終於抓到了他的死穴,卻是你……」


  寒池偏過臉去……


  南羽淳將一切看在眼裡,嘆了一口氣,坐起來,認真道:「寒池,你我都是了解伯卿為人的,他或然做過傷害你的事,卻全是因為我從中作梗,如今這般境地,我未必能險,如若……如若真的如此,你也不要再同他置氣了,他原是真心愛你,你且告訴他,你同我原本是做戲,他定然不會委屈了你,那……」


  話未說完,寒池已經打斷,轉過臉來,已是滿臉的淚,她與慕容岸之間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呢,「原是他不願意相信我,我又何須解釋?!」


  「你啊!何必這樣倔強,這些日子,你又何曾不是念著他?!」他想起她病著時,迷迷糊糊總是拉著他喚慕容岸的名字,回宮后,雖是從不提起,可常常一個坐著便是怔怔出神,也不是沒有見過她暗自抹淚,他知她的委屈,卻也知如若這世上還有人能給她幸福,那便是慕容岸了。可惜偏偏是這樣倔的子。


  寒池苦笑:「念著又如何?!我與他,早是亘著鴻溝,再也回不去了。」


  「丫頭……」


  「好了,切莫說我了!你與他之間雖是隔著血海深仇,但是他的家人本不是你所殺,上一代的恩仇……也不定是可以化解了,即便是不能化解……你也萬萬不能有事,所以,你不要念著將我推開,總歸有什麼事,我們都一起承擔。如若,真的要刀劍相向……我……」


  她終究是說不出來她該如何,她不會棄南羽淳于不顧,而她的劍,也斷然不會對著慕容岸……


  南羽淳看著她實誠的樣子,不是不感動的,想著這世上,終究還是有一個人願意這般不離不棄,那他也斷然沒有再沉淪下去的理由,兀自嘆了一口氣,笑道:「真是傻丫頭,莫要擔心了,我答應你,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也定然不會傷了他。」


  寒池眼中有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喜悅。


  南羽淳便也由衷的開心起來:「如若我能安然離開,你可以選擇跟著我,或者回到他身邊。」


  「你的意思是?」寒池睜大了眼。


  他環視周遭,富麗堂皇的寢殿,這裡曾經住餅多少的帝王,這裡是多少血男兒心著夢著的地方,這裡,承載了多少,這裡是無上權利的象徵,可惜,於他……卻是無半分留戀的,他笑笑:「我是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的,我原想有一日我做了王,便能守護我想要守護的人,可惜到如今我誰也沒能守住,後來,我想用這權利報仇,卻是將身邊僅有的人也送走了,寒池,我覺著上天待我不差,至少素兒還活著……她為我受了多少委屈,如今我只想尋到她做一個尋常百姓,僅此而已,這王位,不要也罷。」


  寒池心下一陣凄然,原來也是有一個人告訴他,待到大仇得報,便與她攜手隱居,不過如今,那人卻是為了王位,早將誓言忘得一乾二淨。誓言原就是經不住時間考驗的。


  那時,寒池腹中的胎兒已有五六月大,雖是過了危險期,但身子總歸是越來越虛,她陪南羽淳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累了,早早回去休息了。此時正是寒冬,幾近年邊,又因著慕容岸大軍進城,南禹國當真是百年難遇的熱鬧,大抵只有宮中冷清罷了。


  而此時,王宮中最冷清的,便是曾經繁盛一時的千禧店。


  寒冷冬日,殿內的宮女不是忙著掃雪,反將一盆一盆的雪舀進殿內,往日溪妃沐浴的浴池裡此時盛滿了白雪,溪妃一絲不掛的躺在浴池中,渾身凍得通紅,大抵太過寒冷,嘴唇也有些烏青,但卻是露出來享受的神情來,一干宮女簡直如見鬼了一般,卻是半分不敢多言。


  溪妃凍得有些麻木了,才覺得渾身燥熱與瘙癢慢慢的退下去了,她疲憊的閉上眼睛,宮殿里似乎能聽見她的皮膚在壞死的聲音。她的思緒開始飛回去,這樣生不如死的生活,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那次挨了板子之後吧,是板子之後的後遺症?還是被人下了毒?她至今毫無頭緒,這麼多日子以來,她也算是尋遍了名醫,卻沒有一個人能查出來原因。她幾近被折磨死了。可惜當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如果真是有人下毒,那麼是南雛還是南羽麟呢?她不敢肯定,只在心裡默默發誓,若有一日讓她查出來,定然加倍奉還。


  窗外傳來一陣寒風,疼痛退卻之後,她漸漸有了寒冷的感覺,哆嗦著從浴池中站起來,雖是滿身通紅,仍舊是渾身的媚之氣,這個女人,無論何時都是這樣美麗。


  一個人影躥了進來,她警覺了一下,速速扯下一旁的紗衣遮住身體,驚詫而恐懼的呵道:「是誰?!」


  那人影便從帷幔後走出來,黑暗中鬼魅而恐怖,只見得溪妃瞳孔微縮,而後放大,皺了眉頭,「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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