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遲來的遇見
怎麼來形容這件事呢?就好比在路上行走著,都覺得快要渴死了,突然就遇上了一口井,想想那種感覺那種心情,該是有多麼的興奮啊!可是正當夠著了這水井,才發現這水裡全是毒,飲上一口也會死去……大抵人生至悲之事不是絕望,而是絕望之時給了無望的希望。
劍起那一瞬間,寒池覺得她的腦袋已經停止運轉了,她不知道該作何思想,只是腦袋裡不停的有一個聲音在回蕩,那便是,一切絕不能這樣結束。
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那劍離她的胸口已不到一寸,她以一個突兀而可笑的姿勢擋在南羽淳的面前,將自己挺著的大肚子露出來,她竟忘了,那才是她最應該守護的地方。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幾乎是破著嗓子喊出來那句「不要!」
鶯兒,不,是蕭素兒,蕭素兒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失望萬分的笑起來:「寒池!你真是可以啊,才多少日子不見,你已經以命相護另一人了?我該說你聰明呢,還是該說你薄情寡義呢?」
「鶯兒,你聽我說,你不能殺他,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你會後悔一輩子的!」其實她最後悔的事,在這緊急萬分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樣用最直白的話告訴蕭素兒,面前的這個人,正是她一心思念的南羽淳。
蕭素兒眯著眼睛不說話。
她吞了吞口水,努力說道:「你聽我說,蕭……蕭素兒,南羽淳沒有死!你現在要殺的這個人就是南羽淳……我怎麼告訴你呢,對,他是長著南羽彥的臉,可是他真的是南羽淳,南羽彥已經死了,如今的南羽彥是當時的南羽淳,他當年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還偷梁換柱替換掉了南羽彥……你明白嗎?」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因為她知道她此時說的這一番亂七八糟的話,就是她自己也聽不懂的。
寒池急得都快哭了。
可惜那邊的蕭素兒並不明白她的心情,蕭素兒只當她為了護著南羽彥想要編謊話也編不圓了。她的心裡只有冷笑和失望罷了。是,她曾經為了幫助寒池差點丟掉了命,幫她,並非出於什麼情誼,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她早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了,不過是覺得毫無指望,像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似的,希望有一日能夠借她的手報仇。
而如今,她再不需要別人幫助,那麼她與寒池之間的羈絆也就沒有了,她念著以前不願為難她,但若她想要阻止她報仇,那麼真是不好意思,你並非我什麼人。
劍上移了些,蕭素兒冷笑:「寒池,我念在以前也算是在同一條船上,今日不殺你,你若再阻擾我,便不要怪我不客氣!這是我與南羽彥之間的事,識相的就閃開一點。」
寒池急得手忙腳亂,拼了命的轉個身搖晃一言不發的南羽淳:「你說句話啊,你快解釋解釋啊……」
他只是獃獃的看著蕭素兒,眼睛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和苦,他忽地就笑了,只是那笑彷彿是扛著千斤重,讓人不忍去看,他開口,喚她:「素兒……你還活著,如此……便好,能見到你我便心滿意足了,我不該這樣子來見你,頂著別人的臉……竟讓你認不出來,素兒……這些年,苦了你了……」
他斷斷續續的說著,似乎每說一句話都覺得難以啟齒,又是有太多的感情噴發,偏偏讓他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表達,她們有多久沒有見了啊,皆是彼此日夜思念著,可是再見,竟是這般對面不相識、拔劍相抵之!
一滴淚自南羽淳眼中滴落,這淚,灼傷了寒池,也灼傷了舉劍相向的蕭素兒,她有一瞬的錯愕,隨即暴怒起來:「南羽彥,少在哪裡胡言亂語!當初若不是你和南羽麟苦苦相逼,羽淳世子和香貴妃豈會死!我蕭素兒苟活於今,為的便是今日!少說廢話!拿命來!」
她一個縱身,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將那劍朝他刺下去。
電光火石間,暗處一支箭快且狠的射出來,隨即有更多的箭,密密麻麻的射出,蕭素兒反應極快,已是轉身一一擋下箭來,不過也再是無暇顧及躺在地上的南羽淳,那些箭箭箭帶著斃命的狠,看著旁人真是驚心動魄。原是馬車上的夏貴在她們說話的間隙檔,已經悄悄的發出信號招來了秘密保護王架安危的侍衛。
說來諷刺,這一隊人原是張安生前親自調教的,他大抵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這隊侍衛的箭會射向南羽淳最想要守護的人。
地上的南羽淳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急忙掙扎的站起來,大喊:「住手!全部給我住手!」
蕭素兒自知得不到便宜,雖是萬千個不甘心,也只得一個縱身先行離去,徒留下扎在泥濘里的木箭。
暗處的侍衛出來在他面前密密麻麻跪了一片,他像是見了鬼似的,再看向另一方,哪裡還有半個影子,只覺得眼前一黑,終是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後來寒池的記憶中,大多關於寒冷的記憶都從那個泥濘的化雪冬天開始,天上有昏昏的陽光,地上因為化雪一片泥濘,餘下的殘雪不是一片潔白,而是骯髒的,坑坑窪窪的。
她恍惚覺得她從那一個冬季開始就死去了,於後的人生活著的原不是她自己了。
那一日,她們回宮后,整整兩日後南羽彥才醒過來,而在他昏迷的這一段時間,慕容岸的大軍開進了紫敕城門,慕容岸自封睿王,紫敕的國民見來的人是他,根本不用一兵一卒便是大開城門迎接。
那一日的盛況是可以想見的,他是百姓們心中真正的王,這已經不是叛變了,是百姓們眾望所歸,所以早在幾日前,紫敕里已是暗自一片喜慶,直到城門洞開,城中便是歡欣鼓舞,萬眾歡騰。慕容岸身披黑色戰甲騎在一匹高頭駿馬之上,走在前面,馬蹄在青石板路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踢踏聲,他的身後,芙蓉轎上,垂著珠簾也能看清楚上面的,原南禹國的安心公主,如今的睿王王妃,過不了多久,她便是新國的王后了。
這隊璧人,郎才女貌,看得百姓們一陣歡愉,歡呼聲恨不得是震天響,誰還會想起來,此時的南禹王宮裡還躺著一個垂死掙扎的王。
寒池坐在榻邊,看著虛弱的南羽淳,宮外是歌舞昇平,宮內卻是蕭索至極。宮裡大多的人已經識趣的做好了迎駕的準備了,整個宮中如今徒剩下未央宮,里裡外外守著的是南羽淳的人,似乎也只有這裡是最後的棲身之所了。
南羽淳在黃昏的時候醒過來,他是驚醒過來的,夢中有箭刺在了蕭素兒的胸口,鮮血灑在他的臉上,他嚇壞了,醒來便是叫著她的名字,不過看清楚了抓著的人是寒池,他便鬆了一口氣。
寒池拍著他的背順氣,聲音沙啞,不知道該怎樣告訴他現在的情況。
還未開口,便聽見他帶著喜悅和興奮,顫抖的道:「寒池,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