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你真腹黑
不到一天便到達天芒山,人煙稀少,幾乎戶戶門窗禁閉,找了住處,又不好留下小桑一人,便帶著她在身邊。次日一早,幾人去見了當地的父母官。
此官姓程,單名一個澤,只有三十好幾,為人耿直,天芒山此地貧窮,沒有什麼油水可撈,不少人辭官,最多上任三個月而已,然而他在這裡呆的有一年了。將這裡打理的也不錯,比起以前的食不果腹,現在的地方百姓也尚可溫飽,但他為人宅心仁厚,面對窮極兇狠的歹人也抱有幾分善心,不曾殺人,卻給歹人繼續害人的機會。所以當地百姓對他是又愛又恨。
傅忍冬一早就聽上官炎侃侃而談查來的消息,做好了準備才前去衙門。
天芒山死了三十二條人命,都是青年壯漢,正值風華正茂時刻。
人數極多,卻沒有人稟報過,這無疑是當地官員的失責。
那擺開的屍體,一陣惡臭襲來,而程縣令卻絲毫也不嫌棄,滿臉的悲傷與憂愁。
可見他並不是個惘顧責任的壞官,卻也不會是個真正的好官。
而這些屍體面色發青,胸口卻是好好的,未有人拋心之嫌疑,傅忍冬特意走近所有的屍體都仔仔細細看了幾遍,眼裡劃過一絲疑惑。
難道她的猜測有誤?可是風千殤井下的心臟的主人分明不在,具體的數字,還不清楚。
詢問程縣令是否上報朝廷,他一臉支支吾吾的模樣,就連上官炎和柳無涯都動了怒,此等大事,居然就這樣掩藏下來。
花無傷當即寫了封信,讓驛站的人快馬加鞭傳到京都。
「下官只是……只是想給犯人一個……認罪的機會……」程縣令怯懦道。
「難道那麼多條無辜的生命還比不上一個窮凶極惡的犯人重要!」花無傷微動薄唇,聲音冷冽,渾身透著的冰冷之氣,讓人望而生畏。
「下官自請降罪。」程縣令臉上又白又青,慢慢取下來烏紗帽,眼裡充滿愧疚。
「你就暫時戴著吧。」花無傷的目光飄過他的臉,聲音輕輕卻讓人膽寒,「協同本城主破除此案,之後你的懲處再由皇上來定。」
傅忍冬卻從來沒有看過這一面的他,下意識的看向他,像是感應到她的視線,花無傷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
幾日後,皇上端木落弈下旨由花城主徹查此時,賜給他令牌,已做輔助。
然而花城主身旁有一個一身鵝黃長裙的貌美女子,且二人關係貌似極為親密的消息傳到端木落弈的耳邊,他的眸子劃過一絲驚訝。
「沒想到清心寡欲的花將軍,還會有憐愛佳人的時候。」他以前曾送他那麼多美麗的女人,都被他打發走了,這次是來玩真的?
英雄都有難過美人關的時候,端木落弈眸子一暗,緩緩道:「晴妃怎麼樣了?」
「晴妃一直不吃不喝……」文常喜突然想起什麼,低著頭一頓,猶豫了一下。
「有話就說!」端木落弈臉色一變,俊眉里籠罩著一層陰影。
「晴妃娘娘一直為綠萼的死難過,擔憂她藉此來怪皇上。」文常喜聲音極低,渾身緊繃著,也不敢觀察這位帝王的表情。
「哼!下賤的丫頭,死不足惜!居然協助端木涯拐走朕的妃子!沒想到朕的身邊還有端木涯安插的釘子,朕倒是小看了這位素來不務正業的皇弟。」端木落弈眼裡劃過一絲陰霾,居然對他的皇位覬覦,就不要怪他不念手足之情。
「可是,綠萼分明不是皇上您下的手,何必……」讓晴妃誤會呢,他也看出來了,皇上對這位晴妃真的很特別。
端木落弈臉上一陣陰霾,嘴角彎起一絲冷酷,「那又如何,晴妃只能是朕的,不管過程怎麼樣,結局卻是鐵板釘釘!就算打斷她的雙腿,朕也不會放她離開!」
——
不久,如意客棧井下心臟的數目也出來了,卻是三十三顆,加上死去的陸輝的屍體,卻是正好。
王二柱,劉旺,秦俊……這些在罈子上的名字也與天芒山相同。
這些都不謀而合了,然而那些屍體肚皮完整,所以要進一步驗證,就要進行開膛。
那些死去的人的家人當然反對,反應很是激烈。
程縣令哭喪著一張臉進來複命,眾人也都愁眉不展。
「我們偷偷的開膛,再縫好不就行了!」上官炎看一眾人愁眉不展的模樣,兩手一拍,出了個主意。
哪有那麼簡單,傅忍冬搖搖頭。
「這可不行。」程縣令連連擺手,如果百姓不願意,他肯定不能強迫,那些都是他們的親人,他們不能這樣做。
柳無涯贊同的點頭,沉聲道:「若是百姓不願意,我們強行開膛的話,會引起民憤的。」
「花將軍這應該有認識的吧。」傅忍冬突然開口。
眾人的目光,或帶驚訝或帶不解的看向她。
「是啊,這端木國的百姓誰不愛他啊!」上官炎搖頭晃腦,點點頭。
「我倒是有個主意。」傅忍冬面無表情道,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上官炎,「那就得有人幫忙了。」
上官炎縮縮脖子,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花無傷一雙黑眸,看向她,裡面帶了一絲瞭然和笑意。
傅忍冬回他一個彎起的唇角,面癱臉也稍微的柔和下來。
柳無涯的眸子劃過一絲讚賞,然而看到這兩人的互動時,指腹不經意的摩擦著,臉上更顯得陰沉。
——
一人站了出來,一身灰色錦袍,腰間懸著一把金色麥穗墜子。
並不見有多華貴,卻渾身透著一股淡然、清潤的氣息,給人一種上位者的高貴。
他一出來,周圍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正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從人群里就出來一個小小的聲音,「那不是花無傷花將軍嗎?」
一聲細小的疑問也引起了不少眼尖之人的探頭探腦,不一會,聲音都大了起來。一個確定的聲音傳過來,「就是花將軍,參軍時曾遠遠看過他一眼,還是這般英挺威武!」語氣裡帶著不可抑制的崇拜。
「真的是花將軍!」
「哈哈,打的那些倭寇真是大快人心啊!」
「花將軍威武!」
方才還僵滯的氛圍被打破,倒成了認親大會。
然而在吵鬧之間,那個第一個出聲的人悄悄的不露痕迹的退出了人群,轉個身從後門回到了衙門。進了房間,摸著一臉土灰和身上破爛的衣服,嫌棄的趕快換了下來。
此人正是上官炎,忍著一身的不適,要了一大桶熱水,在房裡狠狠的搓了起來。低聲咒著傅忍冬,讓本少爺這麼臭!
與此同時,衙門口,花無傷一派溫潤的模樣,謙謙君子,手一抬,那些人便不出聲,等待他的發話。
交待了他是皇上派來徹查此事的人,百姓都不約而同的依賴信任他,又溫和的分析此案件的嚴重,不破除此案,定還會有人失去生命等等威脅,然後立下保證,一定揪出幕後黑手給大家一個交待。
傅忍冬從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聽著,不得不說,這就是說話的技巧,每一句話都沒說到令百姓反感的「開膛」二字,卻每一句都離不開這個意思。最後,百姓都抹著淚同意了,紛紛說不願打擾花將軍,便離開了。
剩下的沒說服百姓的官兵,都是一臉佩服,就連程縣令也如此,眼睛灼灼的看著他。花無傷一臉淡笑,走近傅忍冬的旁邊,對於那些崇拜的目光絲毫不在意,輕輕在她的耳邊道:「無傷沒讓你失望吧。」
呼吸間撲出的熱水打在她的臉上,臉蛋微微發熱,傅忍冬連忙直起身子,一派正經道:「有待進步。」讓你得意!
花無傷眸子里閃過一絲黯然,微微嘆了口氣。
傅忍冬心一揪,那個,她是不是傷他心了,又梗著脖子,急忙道:「是很好啦,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再次看到他的臉上,花無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輕笑與得逞的樣子,哪裡有半分難過。
傅忍冬愣了愣,低著頭,嘟囔句,「真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