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牽起你的手
當愛來臨的時候,世界的每個角落都遍灑陽光,喜悅跳躍在每一根神經上;當愛遇到隔閡或者鴻溝時,頭頂是烏雲密布,眼前道路一片灰暗。
桑柔不知道她和韓陌言之間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當兩個彼此欣賞的人真正談戀愛時,就會有這麽多矛盾呢?從前的記憶那麽純淨、美好,像一片遙不可及的湛藍天空,可是當她真正伸手碰及了,卻感到那裏的空氣原來也並不那麽清新透明……現在這樣,是誰給予了誰,誰束縛了誰?誰又想放縱誰?她隻是想要求信任與公平而已。
從小看著《灰姑娘》的故事長大,一直覺得陌言就是那個優雅的王子,可以帶她走向美麗幸福的殿堂,可是,他們手牽著手一起前行時,為什麽他搖身一變,變得遙遠陌生?
她就知道賀嘉美有問題,他卻不信她,更傷人的是今天明明是他與別人發生了那樣的曖昧,他卻還來指責她與原哲……
愛一個人,已經為他矛盾掙紮,已經為他放下寶貴的自尊先來求和,得到的卻是什麽?敏感的桑柔,驕傲的桑柔,無敵的桑柔,她的心……痛了!
“原哲出現了,你做得對!他的確比我有資本,你愛喜歡就喜歡他去吧!”韓陌言是這樣說的,他是這樣說的,他讓她愛喜歡誰就喜歡誰……
桑柔疾步前行,耳邊回蕩著他傷人的話語。他難道不知道她喜歡他很久了嗎?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嗎?她經曆了那麽多個日夜反複掙紮,終於在惴惴不安中向他再跨出一步,難道非要每次她來屈服嗎?
此時的桑柔或許連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有時候她很脆弱,可是骨子裏卻流著一份驕傲不願屈服的血液。跟韓陌言這樣大鬧一場之後,她下定決心就算心中再疼,再舍不下,再愛他,這次也絕對不會先去找他。
踩著急匆匆的步子,桑柔一路奔回學校。天空下著小雨,柔軟的發絲微亂,很快布上一層亮晶晶的水霧,在暮色中的燈光下閃耀。路過E大門外的公交站時,她下意識朝那裏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身材高瘦挺拔,再眨眼一看,失望卷過心中,不是他!
不是那個少年,那個在公交站台與她相見,兩人淡淡一笑的少年;不是那個她忘記帶錢坐車,他跑到公交站送給她學生卡的少年;不是那個她犯糊塗,他就假裝生氣敲她額頭、罵她笨蛋的少年……
腳底的步子一下子慌亂起來,冰冰涼涼的淚珠跟雨水一起滾下臉頰。跟韓陌言吵架心痛得厲害,可是為什麽想到原哲心裏也難過呢?已經幾天沒見他了,他好象忙得消失了……
宿舍裏,隻有直爽的東北女孩包包在,一見桑柔便放下手中的書本,關心地問:“你怎麽了?沒事吧?”
桑柔鬆了口氣,至少李安雅和王依亭不在,否則又免不了一頓八卦的審問。她低頭左顧言他:“這鬼天氣,才出門一會就下雨了。”
“是啊,夏天暴雨多。”包包還沒說完,門口衝進來一個人,徑直到桑柔麵前,拉起她的手,“你跟我出來。”桑柔抬頭一看,是可言,她們倆自上次吵架以後就沒有好好談過。
可言的臉色並不好,似乎也剛從外麵的雨裏回來,頭發濕濕地貼在麵頰上。
“小柔,你為什麽跟我哥吵架?”可言開門見山直問。
桑柔抿起嘴唇,一想到賀嘉美,心中有氣。
可言看著她:“我哥剛給我打電話,你們是有什麽誤會嗎?”
桑柔眼中閃過淚光:“不是誤會,是親眼看到的。”
“看到什麽?”
“你哥和賀嘉美……”話說一半,她想到那個亮晶晶的似在諷刺的唇膏印。
可言皺眉,“我哥和那個賀嘉美怎麽啦?”
“他們接吻啦!”桑柔突然大聲說了出來,引得正在上宿舍樓梯的女同學朝這邊看過來,可言驚得瞪大眼睛,堅定地搖頭:“不可能!我哥不是那種人。”
“我親眼看到的!”桑柔閉閉眼睛,感覺心口如被什麽扯開,如果他能多向她解釋幾句也好,如果他後麵不說那些傷人的話也好,那麽,至少她會覺得韓陌言終究是很在乎自己的……
可言注視著她,還是不相信:“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我哥給我打電話還……”
“可言,我對你哥的感情……你一直都知道的。”桑柔垂下眼睫,一顆淚水滾落下來,然後狠狠吸口氣,“可是,你哥並沒有把我看得同樣重要,他眼裏有更多重要的東西,我是他女朋友,他卻不願意聽取我的意見。我覺得……他並不愛我。”
可言抹了一下自己臉頰滴落的水珠,咬牙說:“胡說,我哥不愛你,難道原哲愛你?小柔,你不覺得你跟我哥鬧成今天這個樣子,你自己也有責任嗎?你跟原哲走得那麽親密,我哥一定是嫉妒了。”
桑柔撇開頭,說不出心中複雜的感受,“為什麽連你也跟我提原哲?”
可言道:“你跟原哲天天在一起,不知情的都以為他才是你的男朋友,哪還知道有個韓陌言?小柔,你到底怎麽想?”
“我……”桑柔張口,不知道如何表達。是啊,原哲,她的確跟原哲常在一起,可是……她跟原哲清清白白,坦坦蕩蕩啊!
可言皺起眉頭,抑製不住內心的煩躁,突然一揮手說:“哎呀,我不管你們了。我哥跟賀嘉美,你跟原哲,你們四個真複雜,我懶得管了。或許,你跟原哲還更合適一些……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自己走著瞧,我懶得管了!”說完,一顆類似眼淚的東西,從她眼角滾出,熱了白皙的臉頰。
愛情的世界裏,兩個人剛剛好,三個人會有痛苦,四個人那就是戰場了。可言也有自己的煩惱,也有難以控製的情不自禁,在舔嚐愛情的苦果時,她沒那麽多心思去管哥哥和桑柔的事情。這段時間的親身經曆告訴她,愛情,不僅是要自己去爭取,還要愛對人,找對人,否則一切隻是徒增傷心而已。
桑柔忘記了自己的憂傷,睜大眼注視著有點反常的可言,誰知道可言一甩長發,踩著濕漉漉的高跟鞋奔上樓去。
“可言……”她在後麵喊道,望著可言的背影,眼前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李青揚,可言跟李青揚之間也發生什麽了嗎?
這真是個混亂的傍晚!
對於原哲來說,度日如年。習慣是一樣可怕的東西,習慣了天天見一個人,如若一天不見,心會如被貓抓一樣難受。當然,原哲基本上是個理性的男人,就算被貓抓也不會表露出來。
莊浩然會吹著口哨拍著他的肩頭,調侃幾句:“兄弟啊,保重,別折磨自己。”他通常一笑以對,獨自冷靜的空間裏,時間以秒來計算,分分秒秒都是考驗。但是,他仍然願意接受這樣的考驗,至少人在冷靜過後,再做出的選擇通常比較正確可靠。
這天,雨後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氣清新透明,陽光灑在校園的每個角落。獨自走在操場邊上的林蔭路上,原哲想起曾經陪那個笑意飛揚的女孩子在這裏談天說地,她的思維總是很活躍,反應很敏捷,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明亮閃爍……
“原同學。”一個柔柔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原哲心口猛提了一下,欣喜回頭,眼中刹時閃過失望。
身後的女生一頭飄逸長發,文靜秀美,初看一眼,讓他情不自禁想起站台見到的那個白裙子女孩,可惜,她不是她。女生緩緩露出笑容,笑容羞怯,走前幾步望著他英俊的麵容。
“原同學,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原哲的黑眸暗了一下,很明白女生憋紅臉鼓起勇氣說這句話的含義。這兩日,大約是身邊少了那個無敵的小柔,桃花運突然降臨到他身上,不知該喜該悶?昨日才婉言拒絕一個外語係學妹的邀請,今日這又是一場無心消受的“豔福”麽?
他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你也是醫學係的同學吧?”
女生俏臉紅了紅,眼中難掩欣喜:“原同學認識我?”
原哲記得在上大課時曾經見過她,答道:“既然是同學,自然也是朋友了。”
“是朋友,也隻是普通朋友哦,反正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朋友。”原哲微微吃驚,回頭一看,隻見莊欣儀一手挎著個大書袋,一手端著麥當勞的可樂杯沿著小道走近來。她朝原哲眨眨眼睛,親密地靠了過去,“原大哥,好久不見喔。”
“欣儀丫頭?來找你哥啊?浩然應該已經回公寓了。”原哲見她調皮的模樣,唇角揚起來。
“我就不能來找原大哥嗎?比起我哥,我比較想看你啊,嗬嗬。”莊欣儀狠吸了兩口可樂,對著被晾在一旁的女生打量了一番,“這位姐姐,我是原大哥的小女朋友,如果你是想跟他拍拖的話,那就靠邊站;如果你隻想跟原大哥做普通朋友,那也可以走了,反正你們本來就是同學嘛。”
原哲料不到她竟對人家說這些話,連扯了好幾下她的胳膊阻止,見女生臉色更紅,他隻好解釋:“真不好意思,這丫頭說話請別介意。”
莊欣儀不樂意,嘟起小嘴:“原大哥,你說我哪句話說得不對了?”
原哲雖是思維敏捷之輩,對付女孩子伶牙利齒的火候卻不夠。一秒鍾的尷尬之後,仿佛要湊熱鬧一般,又一個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他飛快地側過身,一抹淡雅的身影便映入他深黑的眼瞳。
桑柔撇撇嘴,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幕,當即不假思索插話道:“我怎麽不知道原哲還有個小女朋友?”
臉色發紅的女生一見桑柔出現,怔愣了一會,朝原哲點點頭:“原同學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再見。”然後,逃也似的匆匆離去。
林蔭道上的三個人沒注意女生離去的腳步,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桑柔似笑非笑的目光徘徊在原哲和這個穿高中製服的女孩子身上,原哲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桑柔的臉龐,莊欣儀則是抿緊小嘴緊緊注視著桑柔。
風,突然靜止了,空氣中流動著某種怪異。
如果非要用什麽詞來形容桑柔此刻的心情,那隻有兩個字——複雜。複雜過後,參和著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酸楚與怒氣,尤其在看到莊欣儀將小手親密地勾進原哲臂彎時,一雙閃亮的瞳眸瞬間像貓一樣眯了起來。
原哲還是直盯著她的每一絲表情,有點看不懂那樣的眼神代表著什麽。
“我是他小女朋友,那我又算什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當話語情不自禁溜出口的時候,連桑柔自己也愣住了。莊欣儀皺起眉頭,懷疑地看向原哲,任誰都能聽出剛剛這句話的意思,尤其是配合那樣的神情與語氣時,答案更加隻有一個。
“原大哥,她是你女朋友嗎?”
原哲輕輕動了動唇:“你是我女朋友嗎?”
桑柔對上那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時,整顆心撲通直跳著被吸了進去。深邃、黑幽、還有無法言預的感情……當她被原哲微笑著攬進臂彎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竟然點了頭。天啦,剛剛她有點頭嗎?是老天爺給下了魔咒嗎?樹葉透過點點金光,落在她皎潔的麵容上,她有點癡愣,有點迷茫,眼中又不自覺藏著一種奇異地渴望。
莊欣儀咬咬唇:“原大哥,你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你竟然有女朋友了……你們都騙我。”
原哲的心尚如大海波瀾乍現,見莊欣儀大眼閃爍淚光,也無心解釋過多,小女孩的心思他知道,可惜他的心卻隻在這個無敵的小柔身上。從小柔肯定點頭的刹那,他的心髒、血液連同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瞬間被漲得飽滿,在身體裏急促地流淌。他努力地控製,小心翼翼又無比堅定地攬住了她。
“欣儀,這是真的。我跟她在一起很久了,不信你回去問問你大哥就知道了。”原哲說這話時,真誠地讓人相信這不是一種傷害。莊欣儀看看他,又看看突然沉默的桑柔,一把甩掉手中的可樂杯,生氣地喊出一句:“我不信,昨天打電話問哥哥,他都說沒有。原大哥是討厭我嗎?還是看我是高中生不想耽誤我學習,所以找個女朋友讓我死心……”
“不是。”原哲肯定地說,然後手臂一緊,低下頭去將唇印在桑柔微張的小嘴上。他抬起頭來,“你相信了嗎?”
莊欣儀臉色驀然一白,握著小拳頭憤然跑開。
桑柔兀自從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吻中清醒過來。
這個午後,一定是沒睡午覺腦子糊塗,一定是陽光太過強烈讓人發暈,一定是受到韓陌言刺激太大,所以看不了女生纏男生……可是,為什麽原哲的唇吻向自己的時候,心髒頓時停止了擺動,刹那間又要蹦出胸腔一般呢?他的手臂還環繞著自己,他們的姿勢那麽親密,真如戀愛中的男女。她怔怔抬頭,陽光印進他墨黑如漆灼灼發亮的眼瞳裏,那裏有清楚明了毫無掩飾的深情……
“怎麽,傻了?”原哲抬指一敲,正中她雪白的額心。
桑柔立刻驚跳退開一步,捂住唇:“剛剛……你對我……”
“我對你什麽?”
“你為什麽要親我?”
“你自己點頭說是我女朋友,男女朋友親吻一下有什麽奇怪嗎?”原哲說得雲淡風清,卻不知心口情潮澎湃。
桑柔咬咬唇,“你剛剛那樣……傷害了一個純情小女生。”她知道那樣被人傷害的心情,心如刀割,片片生疼,看那小女生的樣子定是難以承受吧?而自己卻糊塗地扮演了惡女人的角色。
原哲似乎明白她的心情,拉起她的手,帶她走向陰涼處。
“你放心,欣儀比你想像的要成熟得多。即使你不出現,我也會拒絕她。現在這樣雖然她會傷心一下,但是總比陷得更深時才拒絕要好,因為我跟她是永遠不可能的。”說自己手法過於激烈也罷,總之要拒絕莊欣儀這樣新興前衛的小女生,隻能用直接一點的辦法,相信浩然也不會有意見。
桑柔任他牽著手,盯著因風翻滾在地上的一片落葉,還在混亂的思緒中掙紮。自己明明隻愛著陌言,即使吵架了還是想著他,為什麽在原哲麵前又這麽衝動呢?
“小柔,我能確認一下剛剛的點頭是什麽意思嗎?”樹蔭下,隻有他們兩個人。
桑柔被迫抬起臉,望進那雙充滿渴盼的眼睛,腦海中同時劃過韓陌言的臉。韓陌言的話回蕩在腦海中,都已經幾天了,他都沒有來找過她,連通短信都沒有……連可言都說,小柔,我哥那人什麽都好,最大的毛病就是總想等著別人去理解他。如果你跟我哥在一起太累,還不如跟原哲交往了……
“小柔,聽說你跟C大男友分手了,是真的吧?”
是真的吧?她昨天在宿舍氣憤地宣布——我桑柔與韓陌言正式分手,那隻大頭豬,再帥再好我也不要了!
這豪言壯語的確發自自己口中,原哲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她無言地點點頭,吸了口氣,眼睛突然閃亮起來:“是,韓陌言和我可能並不合適,我跟他分手了。”
原哲注視著她轉變的表情,像一顆複蘇的種子,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也感染了他。
“你確定自己不是一時衝動?”
“沒衝動,認真的!”桑柔一咬牙,狠狠地點頭,她要放棄韓陌言,她不要給自己留後路。人一旦為自己留了後路,就容易變卦,即使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呐喊: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你愛韓陌言,你愛韓陌言……但硬是被她惡狠狠地殺了下去。
欣喜耀過原哲漂亮的黑眸。他一直在等這一天,尤其是最近幾日經受前所未有的煎熬和自我掙紮,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女孩真的已經愛得無法拋卻。
“那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他問得深沉。
不可否認,當對上原哲認真的眼睛時,桑柔的心如鼓一樣擂動起來。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更不願意靜下心聆聽內心的呐喊,隻是飛快地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將唇印上他好看的雙唇上。
明天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此刻,我隻想有雙結實的臂膀擁抱我,有雙溫暖的唇親吻我,讓我空虛疼痛的心靈不再孤單寂寞。原哲,請原諒我的自私,或許現在的我愛的是別人,但是……這已經是我們的開始……
“衝動是魔鬼,衝動絕對是魔鬼!”女生宿舍傳來不雅的嚎叫。
正姿態優雅地為自己塗抹指甲油的王依亭實在受不了,離開床鋪站到對麵,冷眼看著抱著枕頭從這頭滾到那頭的桑柔,當事人又是一陣仰躺著張牙舞爪,然後哀號一聲將臉蒙進枕頭中,不斷搖晃的上下鋪床終於得已安靜。
“我說桑大小姐,你發什麽瘋,跟原大帥哥談戀愛真那麽折磨嗎?那你為什麽還答應人家?”鄰床的包子曆來是個直神經,最不了解戀愛中的女人怎麽會如此反常。
對麵上鋪的李安雅本想加一個枕頭狠狠砸過去,最後幹脆拿出一把剪刀磨刀赫赫:“姓桑的女人,你再鬼哭狼號,沒事發飆,別怪本大小姐不客氣。”
桑柔滾了一下,抬起雙腿在空中一陣亂舞,委屈地如同一個被刺破的氣球。
“你們怎麽這麽沒良心,我煩躁死了……心亂如麻啊!”
“得了便宜還賣乖,離開韓大帥,立刻有了原大帥,你去問問,我們係的係花也沒你這等狗屎運吧!你再敢說一句,我當你是在我麵前炫耀,直接踢你下樓!”李安雅直接擺明了嫉妒,哼,明明是美得掉餡餅讓人人稱羨的事,她竟然說煩躁!
王依亭挑了個小板凳坐下,又重新開始洗去剛塗好的指甲油,慢條斯理的說:“心亂如麻你還答應做人家女朋友?心亂如麻還主動吻了人家?”
桑柔扁扁嘴,又是一陣狂踢,“我說了,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我看他眼睛就想起了陌言,氣憤,心痛……我就……”
包子勇敢地爬到她床上,意氣地壓住她的雙腿,“桑美女,衝動也好,認真的也好,反正你現在的身份是原帥哥的女朋友,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哦!”
王依亭點點頭:“沒錯,對自己的話負責,不可後悔!”
李安雅皺起眉頭歪過腦袋:“不對也,如果桑柔愛的還是陌言哥哥,卻又跟哲哥哥在一起,這算什麽?可憐的兩位哥哥啊……怎麽就沒一個愛上我呢?”
話剛完,兩個枕頭一齊向她砸了過去,王依亭和包子異口同聲道:“這叫衝動是魔鬼!”
李安雅將兩個枕頭又齊齊砸向桑柔,大吼:“你給我聽好了!我管你心裏怎麽想,反正現在對我的哲哥哥好一點,一心一意跟著他愛著他,替我享受這份戀愛的快樂,不許浪費!”
宿舍裏的女子們頓時撲倒一片,躺在床上翻著白眼直抽筋。
於是,這個夜晚,對桑柔而言,是狂亂發泄的一晚。一想到韓陌言她心痛,一想到原哲她心亂,整個晚上的睡夢中,不斷交替兩個男人的臉,最後都變成了同一雙眼睛深情地望著她,而這雙眼睛究竟是誰的,連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愛情,或許本就不必想得很清楚才去愛,隻是像桑柔這樣的女孩子,比一般人要堅決頑固一些,在她的心底若在乎一個人或一件事,便會像荊刺一樣生根發芽,或許要很長時間才能消除。對韓陌言的愛難以割舍,那是已經茁壯成長的大樹,要走出這片曾經依賴的蔭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是如何結果……
而原哲接受莊浩然的拷問時,不僅是因為對莊欣儀的拒絕,還因為他突然與桑柔開始拍拖的事情。
“兄弟,你這速度真讓人驚訝!一開始大半年的,都不緊不慢也不急,不過幾天,就扭轉乾坤啊!你說,無敵小柔是不是突然發現自己愛的其實是你?”莊浩然一臉好奇。
原哲黑眸閃亮,“我也不清楚,或許吧。畢竟跟她一起這麽久,她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吧?”對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很篤定,惟獨對桑柔的心卻是沒有把握。
“小柔是個很固執的女孩子,如果她愛的是別人,我想很難一時改變心意。所以,兄弟先提醒你,她可能隻是一時衝動……”
“不,我相信她不是衝動。”原哲打斷他,想到下午她那主動一吻,唇邊猶有淡淡的香氣,不禁微笑起來,“她再衝動,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明天起,將是我跟她的開始,我會抓住她的。”
莊浩然拍拍他的肩頭:“愛情路上多荊棘。總之,我祝福你們。”兩人拿出啤酒,一杯對一杯喝起來。
韓陌言的舀無音信也是逼不得已,因為那天與桑柔大吵一架之後,他先打電話讓可言去勸勸桑柔,等她冷靜一點自己再親自去道歉,向她表明自己的決心與愛意。
大約一切自有天意,第二天一早,他們這批參加研究實驗的學生都接到通知,多倫多考察團已來到C大,一是參看他們前麵研究的技術成果,二是現場布置幾項新IT項目任務,讓所有實驗學生公平競爭,半個月內,誰能開發出令該企業滿意的程序案,誰就可以直接得到出國深造的機會。這對於韓陌言來說,是絕對不可錯過的機會,他本就覺得通過努力與實力去完成自己的目標是最好的,所以,一拿到任務,他便廢寢忘食地投入了進去。
而與桑柔的愛情,雖然也很重要卻隻能暫時放在一旁。
原哲與桑柔正式交往了。
關係突然轉變,桑柔先是有點不習慣,總覺得該將對方放在與以前不一樣的位置才行,可是,心底還有著韓陌言的名字,硬塞進去怎麽想都有點勉強,最後,她吐著氣對自己說:桑柔,你就當是從前吧,從前的桑柔與原哲,就那樣瀟灑自由無拘無束地交往著吧。
原哲的心境也有變化,但變化不大,誰叫他已將她的名字揣在心口那麽久了呢。
六月的陽光,耀眼,燦爛。
親密的身影隨處可見,他們總是到食堂一起吃飯,放學後一起去羽毛球館打球,晚上會相約閱覽室或圖書館,會手牽手走在月明星稀的小路上,周末也會去電影院看美國新進的大片。
日子過得很快,一周過去了,桑柔什麽都沒想,跟原哲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輕鬆的,她習慣沉浸在他無微不至的嗬護中。
可言對他們的交往沒對大意見,她覺得愛情本就是自由的。雖然很久以前便希望桑柔能跟哥哥在一起,但是當自己也愛上某人時,才發現誰跟誰在一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他在一起一定要覺得幸福、開心。
她們倆仍是最好的朋友,親如姐妹,隻是相聚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偶爾用電話來訴說一下自己的近日的心得體會。
離暑假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桑柔的服裝設計稿已初步完成,拿去請老師指點時,老師給予了很不錯的評價,可言後來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如願請到了李青揚那個大酷哥做模特,也順利完成了設計稿。剩下的作業隻需要按照老師的意見再修改修改,便勝利完成。
這天周末,桑柔與可言聯合邀請了兩大男Model去“星光”唱歌以示感謝,當一瓶瓶啤酒送上桌上,原哲想不動聲色地阻止都不行,桑柔還死撐地喝了五六杯,他該相信,這個女人瘋起來該用嚴厲一點的手段來壓製。
而可言不知是太興奮還是心情複雜,先是一杯一杯倒,後來幹脆直接拿裏瓶子咕嚕咕嚕地喝,酒量向來不錯的她竟然醉倒了。
“可言,可言……天,我是第一次看可言喝醉。”桑柔自己也感覺身子發軟,沒法,她這破酒量大約是“三杯倒”,今天卻喝了這麽多。皺起眉頭將目光轉向李青揚,疑惑地看到李青揚一臉鐵青,活像誰得罪了他一般。桑柔來不及咕嘟幾句,對方一米八幾的體型越過她身邊,雙臂一伸抓起已出門吐過兩次、意識不清的可言,拋下一句:“我先送她回去,你們慢慢玩。”
桑柔小嘴驚訝地張開,看到包房的門開了又被關上之後,才盯著原哲向他確認:“李青揚……送可言回去?……他把她帶走了?”
原哲捏捏她通紅的臉,“很明顯是的。”
“可是……李青揚好象有生氣,他不會對可言怎麽樣吧?”
原哲皺起眉頭,“我也有生氣。”
“你……你生什麽氣?”桑柔不明白。
“你。”
“我……?”
“你沒事喝那麽多酒幹嗎?”原哲掃了一眼空蕩蕩的酒杯。
桑柔眨眨眼睛,驚呼:“這也叫多?你沒看可言……比我……”
“比你什麽?就憑你那酒量,以後再不準給我碰酒。”原哲湊近她的臉,聞到那酒氣,臉色立刻也變得異常難看。
桑柔突然勾上他的脖子,對上他因怒氣灼亮的眼睛,酒氣噴在他的唇上:“別生氣嘛……偶爾喝喝酒挺開心的……嗬嗬。”說完,她張著眼睛把小嘴貼了上去,對著他的唇便吻了起來。嗬嗬,她醉了嗎?反正看到他好看的唇,想起他們那個下午蜻蜓點水式的吻,她便很想再試一試,試一試總不算勾引吧?
原哲在一秒鍾內立刻反應過來,感覺他們之間怎麽每次都是她強吻他,這……算不算豔福?呼吸很快被攪亂,他捧住她的小腦袋,靈活的舌竄進她的口中汲取著甘甜,她無意識地閉上眼睛,滿臉發熱,順著一股本能無所顧忌地與他糾纏。
突然,他一把扶起她嬌軟無力的身軀,深吸了口氣,嘎啞沉聲道:“還是現在送你回去躺著好。”
買了單,原哲認命地背著她,朝學校走去。
桑柔將臉貼在薄汗微濕的背上,淡淡的男性氣息刺激著她的鼻息,她閉上眼睛,含糊道:“哲……我不想回宿舍,我想……去你公寓……好不好?”
原哲怔了一下,他與莊浩然合租的公寓還未從帶桑柔去過,不是不願意,而是每次他們約會完都已經很晚,加上浩然也都在,多少有些不方便。
“好不好嘛……我都沒去過你的公寓……”
“好。”點頭應答這個字的時候,他腦海中不由控製地浮現出不該有的遐想……
這兩個男人住的單身公寓,並不是傳說中男人的“狗窩”,畢竟他們都自小受到良好的家庭熏陶又是學醫的,所以在環境衛生方麵要比別人多一份要求。
小柔閉著眼睛,原哲將她身子往上提了提,背著她一路往樓上走。隱約感覺他微微喘息的聲音,小柔半睜著眼,含糊地問:“幾樓了……”
“三樓……”原哲說著,又將她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皺起眉,這家夥看起來瘦巴巴的,怎麽背起來這麽重?
“你……住幾樓啊?”
“五樓。”
“喔……還有兩層……”
“……”看來她還是蠻清醒的嘛,竟然知道還有兩層。原哲感覺緊貼在背上的小腦袋一歪,身子更加又軟又沉地往下滑。他無奈地歎口氣,再一次堅定一個主意——以後絕不讓她碰酒,她每次一喝酒,受苦的總是他……不過,不可否認貌似她醉酒了總會帶來些的小驚喜……
想到這,原哲隻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熱,似乎是被她身上的酒精傳染了。
“我是不是……很重?”
“還好……”這算不算善意的謊言?
“嗬嗬……呃……”桑柔突然哼了一聲,有點想吐的意味。原哲脊背一麻,反手朝她屁股上一拍:“喂,大小姐,你可千萬別吐我身上啊!”
“我……放心……不會的……”桑柔閉著眼睛應答,軟綿綿的身子就落了下來。原哲無奈歎了口氣,看著最後一層樓的階梯,幹脆一把橫抱起她走上去。站在門口,將她放倚在自己懷中扶穩了,他才伸手掏鑰匙。恰聞一陣開門聲,隔壁的鄰居大嬸拎著垃圾袋走出來,看看他們親密的身影,先是一陣怔愣,然後曖昧地眨眨眼,笑著說:“小原,帶女朋友回來啊?”
“喔。”原哲含糊地應道,這麽晚帶女朋友回來……他連忙低頭,竟有種做壞事的感覺,直到鄰居大嬸下樓蹭蹭的腳步聲離去後,他才急急開了門。
都說男人嘛,比女人更容易想入非非,誰叫男人是比較純的感官動物呢?原哲自嘲地想到這句話,突然連自己都意外地竄出一句罵語——這話說得真他媽的對!那大嬸難道看出了自己不該有的遐想?不知為何,今夜的他分外奇怪……尤其是當他端出一杯熱水走進客廳的時候,看到小柔歪斜著躺在沙發上,一頭海藻般濃密的黑發散在米色沙發上,美麗的麵孔呈現出誘人的紅暈,而她不經意敞開的衣襟,讓標準視力的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起伏胸口上的雪白肌膚……
燈光如霧,原哲半蹲在沙發前,漂亮的眼睛立刻變得深沉無比。在這個隻有他們倆的空間裏,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很難控製亂七八糟的思緒。桑柔迷糊地轉了一下頭,將小臉撇向另一邊,胃中的確有些難受,頭也暈得厲害,連四肢都有點麻醉。不知道過了多久,長睫閃了閃,她突然睜開迷蒙大眼,正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英俊麵容。
“哲……”桑柔不自覺喊出他的名字。
“恩?”她沙啞的聲音就像是最烈的酒精,在原哲的心口刹時點了一把火。他悄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不要亂想,可呼吸卻悄然緊張起來。
桑柔翻了下身,懶懶地朝他伸出胳膊,大眼裏竟忽然有了水光,楚楚可憐又盈盈動人。
“哲……”她再喊一聲。
“恩,怎麽了?”
“你……喜歡我嗎?”
“恩,喜歡。”他望著她的眼睛,說得很認真。
“有多喜歡?”她露出夢一般的微笑。
“恩……說不出的喜歡。”甜言蜜語他不大會說,隻知道桑柔這個名字,這個人已經在自己心底好久好久了,他真的非常喜歡她!
“你……喜歡我很久了?”她抓住他的手,等待回答。
“恩,很久。”
“哲……哲哲……”桑柔胡亂地連喊了好幾聲,眼睛直直地對上那雙熟悉無比的黑眸,那雙眼睛多麽深邃漂亮,多麽幽暗閃亮,多麽……深情……為什麽聽他這麽說,再看著這雙眼睛,心口有種抑製不住的痛,仿佛疼痛原本被掩埋在內心的某一處,頃刻間突然複蘇了,讓人手腳發軟,隻想……
原哲的眼中有了擔憂,那種迷離而脆弱的眼神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現在的小柔像一個迷路的天使,像一個被放逐的妖精,讓人忍不住憐惜。“哲……”當她以這樣的語氣親昵叫他的名字時,他的身體也在瞬間有了屬於男性的反應。他控製自己眼神隻落在她的臉上,嗓音格外沙啞,“你醉了,先喝杯水,再好好睡一覺……”
“哲……”一雙潔白的手臂頓時摟住他的脖子,桑柔將臉埋進他的頸間,含糊地呢喃呼喚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覺得心口有種難熬的疼痛,極需要人來撫平。
“小柔……”屬於少女自然的體香混合著淡淡的酒味,原哲的脈搏加速跳動,呼吸變得急促。
然後,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他們的唇緊緊地膠合在一起,像行走在沙漠裏的人找到了甘泉,饑渴地擁吻著對方。原哲從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狂肆的一麵,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激動呐喊,手指顫抖地摸索,帶著不可抵擋的電流鑽進她薄薄的衣服裏。
身為學醫者,女人的身體構造他清楚得很,可是,隻有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女人的身子究竟有多美妙。光滑富有彈性的肌膚,柔軟飽滿的胸脯,他的手指自有意識地揉弄著她……桑柔在躁熱與混沌中微張著唇,感覺被那雙大手摸過的每處地方都變得酥麻,她緊皺著眉頭,想繼續這美妙的滋味又有著隱隱的害怕。“哲……”她再次出聲喊道,小嘴立刻被人堵住,有人纏綿而有力地吮吻著她,連呼吸幾乎要一並被奪走。
原來他並不是永遠像平時表現地那般溫柔……她模糊地想著,心底有著不可捉摸的喜悅,想抓又抓不住,從來沒與男生這樣親密接觸過,一時無數複雜的感覺與體驗齊齊湧上,讓人來不及回味就進入下一波身體的愉悅中。
是愉悅吧……書上都說,跟男人發生那種事先會疼,然後會很愉悅……疼?
原哲離開她的唇,沿著那白皙的頸子一路遊移,灼熱的呼吸吐在她敏感的耳旁,細細舔弄。桑柔腦子被熱血一轟,酥麻自耳根鋪天蓋地襲向全身。他一隻手緊摟著她,一隻手生澀而自然到下滑,在撂開柔軟裙擺的刹那,稍稍停頓了一下,立刻被她不自覺溢出唇角的呻吟所逐動,於是下一秒手指帶著好奇與渴望探進一個新奇的世界……
“疼……不要!”她皺起眉頭,身子僵硬了一下,口氣突然變得嚴厲,意識也隨之清醒過來。
他立刻停住動作,抬頭飛快地說:“對不起……”
她搖搖頭,眼前閃過另一張臉孔,心口又是一疼。他盯著她恍忽間突然黯然的小臉,像被什麽咬了一口,大手慢慢離開她的身子,悄然平息自己紊亂的氣息。
“對不起。”原哲幫她理理弄皺的衣服,坐直身子,目光中多了種歉然。
桑柔呼了口氣,酒精的作用到此莫名消散很多了,她抿抿唇,“沒關係……”
片刻沉默,屋子裏異常安靜。
對於戀愛中的男女來說,單獨在一起時要發生些什麽無可厚非,這個年代雖然還不夠開放,但大學生偷嚐禁果絕對不是意外。
這個時候的桑柔和原哲都算是年輕一代的保守者,他們骨子裏多少有著相似的傳統思想,隻是桑柔覺得第一次要獻給最愛的人,而原哲則是一定要對第一次給自己的女人負責,當然,他非常願意對桑柔負責到底。可是,桑柔那句近乎嚴厲的“不要”著實像根細小的刺,不輕不重將他的心紮了一下,他在不經意間突然想到了“韓陌言”,盡管他們拍拖以來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提,但是他是男人他就很清楚,“韓陌言”就是那根橫在他與桑柔之間的刺。
桑柔盯著牆上的鍾表好一會,直到心思逐漸平靜下來,才長長吐了口氣。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大喝了幾口,悄眼朝原哲看去。原哲的側臉極為好看,黑長的睫毛格外分明,此刻的他看起來有點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咬了一下唇,碰碰他的胳膊,“喂,在想什麽?”
原哲回頭神,俊臉上還有一絲未褪的潮紅,他淡淡地說:“在想某女容易酒後亂性。”
“喂,你是在說我嗎?”桑柔瞪了瞪眼。
原哲笑了一下:“你說呢?以後再也不許喝酒!”後一句話語氣認真而霸道。
桑柔盯了他好幾秒,仿佛在考慮“酒後亂性”四個字,然後笑了起來:“喂,就算是酒後亂性,某人也應該把持住吧?何況……我如果真控製不住酒後亂性,某人不是會占得便宜?”
想起前幾次的經曆,原哲沒有心思開玩笑,仍是嚴肅地重複一遍:“總之以後絕對不許再喝酒!”
桑柔歪著頭思考了一會,說:“好吧,我以後隻有你在的時候才會喝,好不好?”
原哲注視著她,“還有你記住,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自製力。”
“包括你?你的自製力不是一流嗎?”
“但我也是個絕對的男人。”原哲沉默了一下肯定地回答,男人深知男人的弱點與秉性,縱使他自認為平時處事冷靜、自製力很好,但在這血氣方剛的時期,要抗拒自己心愛之人的誘惑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桑柔不禁揚起嘴角,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陡亮起來,口氣變得神秘:“我問你啊……”
“問什麽?”
“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喜歡看A片?”
“……”
“快說啊!”
“不是喜歡……”原哲萬萬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地問這種問題,大眼還忽閃忽閃全是好奇,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不是喜歡是什麽?”桑柔撇撇唇,“哼,我就知道,就連表麵正經的男人骨子裏都是下流念頭……”
“什麽下流不下流?男人都是……”他倏然住口。
“都是什麽?都是衝動型動物,看A片就會……”
原哲聽著皺起眉頭,抬起手指向她額頭敲去:“這是自然現象,而且純情女孩現在不應該討論這個問題。”
“什麽純情不純情,我已經成年了,滿十八歲了。”桑柔抗議道,看他站起身要逃避這樣的話題,狡猾地笑道:“喂,我問你哦,你是不是也看過那種片?”
原哲回頭再往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掩飾住自己突來的窘困,說:“學醫的有什麽沒看過?小女孩,收起你的胡思亂想,酒醒了就去衝涼休息。”
“喂……”
“今天晚上浩然不回來,你睡我房間,我睡他那。”
“喂……原哲同誌……哈哈……”原哲轉身後還聽到後麵傳來妖精似的笑聲……
桑柔第二天睡到晌午才醒,回到學校宿舍本想會有一番審問,結果宿舍清淨得很,人都不在,她著實吐了口氣。打電話給可言,可言的語氣有點奇怪,也不知道李青揚帶走她後發生了什麽事。
呈大字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幹淨的天花板,目光發直。昨天晚上的事在腦海中閃過,她的臉頰不禁發熱,嘴角卻是笑意晶瑩,尤其是想到原哲被一句“男生是不是都喜歡看A片”憋得無語,桑柔更加忍不住噴出笑聲。
“噢……”怎樣的青春萌動,讓她與他都第一次站到了曖昧的邊緣。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格外快,轉眼期末考試都結束了,大家收拾包袱都準備離校。
原哲站在她麵前,叮囑桑柔回家路途要小心,桑柔笑眯眯地大聲回道:“知道啦!你還真適合做超級保姆,要是還不放心,就幹脆隨我一起回去得了。”
“行了,我還不了解你那看似精明,實則迷糊的小樣。總之自己小心啦,回家記得多聯係。”
“還是不要那麽多聯係,省點電話費。”
“我給你打。”
“呃……不要了,這一個多月就算考驗一下我們的感情嘛。嘻嘻,再說你的事我還沒跟我媽提呢,就當是地下活動隱秘點哈。”
原哲朝她微笑:“好吧。發發短信總可以吧。”
“可以。”桑柔在陽光下露出燦爛的笑容,半眯著眼睛望著他。他上前一步,飛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再見。我會很想你的。”
“我也會。”她輕聲說。
原哲也定了當天下午的票回南京,本想先去送小柔的,結果她笑著擺手,非不讓送,說他若是送到火車站,她定會哭著舍不得。一想到這,原哲又露出俊朗笑容,這段時間有了她,真是過得很開心。
桑柔堅決不讓原哲送車,最大的原因是——韓陌言也訂了跟她、可言同時回家的票。
韓陌言忙完加拿大那邊布置的開發計劃,就立刻回來找桑柔,找過好幾次,先是被拒而不見,他以為她還在生氣,後來聽可言說她好象跟原哲拍拖了,他頓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失落,於是連發信息給她約出一個地點,自己耐著性子一直等候。可惜……他雖等到了桑柔,桑柔卻冷著臉跟他說:“我和你……已經結束了,請不要再來打擾我。”
不!桑柔是屬於他的,他隻是因為忙才忽略了她,怎能就這樣結束?即使她現在站在原哲身邊,他也相信她的心還是對自己有感覺的。
火車滾動巨大的輪子,咯嚓咯嚓,將他們帶向家鄉。
桑柔環臂靠著,將臉撇向車窗,夜裏的車窗像一麵大鏡子,清晰地映著車廂裏的每個人。韓陌言坐她對麵,眼睛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她輕抿著唇,似乎很疲倦,閉上眼睛,惟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感受到他灼熱的注視,一顆心如這火車輪子,咯嚓咯嚓的……
可言什麽都沒說,朝他們各看幾眼,閉上眼睛徑自睡覺。三個人揣了不同的心思,桑柔隱隱感覺到這次可言變了許多,比較沉默不像以前那樣活潑樂觀,猜測大約跟李青揚脫不了關係,可能暗戀的心又碰軟釘子了吧……這樣想著,她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天際泛白,他們一起出了火車站,搭了輛的士回到家中。
桑柔兩眼幹澀,還沒清醒,回到久違的房間倒頭就睡,桑媽媽嘀咕了幾句,將她幫行李包收起來。還是自己的被窩舒服,她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意識越發清醒,眼前先是浮過原哲的臉,緊接著又交疊出韓陌言的臉,後來怎麽都揮之不去,搞得她隻能一骨碌自床上坐起來,忿忿地瞪著窗外。
那日他約她見麵,她硬著心說“他們倆已經結束了”,其實心還在疼痛,雖然原哲對她很好,可是,當韓陌言出現的時候,那種失落與淡淡的心酸還是揮之不去。或許,很多的初戀都充滿苦澀,要忘記和徹底擺脫怎麽會那麽難呢?
當天晚上,韓陌言和可言過來吃飯,桑柔一點準備都沒有,怔怔地坐在飯桌上。桑媽媽一臉親切的笑容,說:“小柔啊,還沒睡清醒嗎?陌言上次寒假沒回來,這次啊,媽媽特意做了好吃的,讓你們一起嚐嚐。”
“媽……”桑柔嘟嘟嘴,一眼看明白了媽媽的意圖。如果是以前,韓陌言跟自己坐一起吃飯,她定會興奮不已,可是現在她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韓陌言笑著說:“好久沒吃阿姨做的菜了,在學校時老掛念著呢。”
“嗬嗬,那你今天就多吃點,你要喜歡啊,這個暑假想來吃就來,別客氣啊。”有人捧自己的場,桑媽媽別提多高興。
桑柔皺起眉頭瞥了韓陌言一眼,連歎氣都省略在腹中。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大碗湯,顧自喝起來。
韓陌言看著她,笑容溫柔:“怎麽?小柔不歡迎我來嗎?”
桑柔沒想到他會直接點到自己的名,差點嗆倒:“咳……是來吃我媽做的菜,關我什麽事。”
“你這孩子,怎麽幾個月不見變成這副德行?陌言哪得罪你了?”桑媽媽狐疑地目光在他們臉上兜了一圈,見韓陌言笑容自若正溫柔地凝視著自己的女兒,眼睛亮了起來:“小柔,你跟可言、陌言都在北京,離得近,媽媽才放心。你看陌言大哥多有出息,這個暑假有時間就多跟著多學習學習。”
桑柔抬眼,正好對上韓陌言密實的目光,像一張網罩下來,搞得她心莫名慌了一下:“媽,我都已經上大學了!才回來第一天,你就開始叨念,煩不煩啊!”
“我這還是不是為你好嗎?成天這麽任性,讓陌言看笑話了。”
可言終於笑嘻嘻開口:“阿姨,我們學的專業和我哥完全不一樣,大哥也教不了我們什麽的,而且我放暑假了隻想輕鬆玩玩呢,小柔可以陪我。”
桑媽媽又看了桑柔幾眼:“你們兩個女孩子自己玩嗎?如果要出去什麽的,還是帶上你大哥好,這樣安全,我們大人也比較放心。”
桑柔緊握著湯匙,無奈地喝一口湯,看來媽媽是正式開始要撮合自己與韓陌言了。
她該怎麽辦?她的心……還有原哲……
這個暑假,天氣炎熱,讓人心情煩悶,就像太陽下一直趕路的人,特別容易產生眩暈,當人走到陰涼處,隻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難以辨別方向。
桑柔覺得天上金色燦爛的陽光刹時被烏雲遮住,讓她的心不知道是熱還是涼。
如果感情需要用緣分做支撐點,那麽連桑柔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與誰的緣分多一點。她窩在房間坐在書桌前,拿著中學時代數學課上的圓規,反反複複地劃著一個個圓,那些圓或大或小,有相交有相隔,當看到兩個有著共同圓心的黑色軌跡時,她突然握緊圓規,重重地吸了口氣。
那一個個圓竟然交替著變成韓陌言與原哲的臉,一會之後又變成同一雙眼睛。
噢,不!絕對不該是同一雙眼睛,有區別的,不一樣的!她搖搖頭,腦子卻越來越混亂,仿佛這些日子本就牽扯不清的線頭到此刻全都攪到了一塊,再也理不清源頭。
“噢,真TMD要瘋了!早知道就算上大學也不該想著談戀愛!”桑柔極不斯文地自桌旁暴跳起來,將手中圓規甩了出去,赤著雙腳走到窗前,一手將窗簾拉開。迎麵的不是清新的空氣,而是足以將人烤成熱餅一般的烈日,目光無意識看向隔壁屬於韓陌言的大陽台,她又皺起眉頭嘀咕咒罵了幾句。
“小柔,你這是去哪?”桑媽媽見穿著一條牛仔短褲,簡單白色T恤的女兒正在玄關處彎腰係鞋帶,尤其是她頭上還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心中更加疑惑。
桑柔將門關得怦怦作響,落下兩個字:“鍛煉!”
“鍛煉?”桑媽媽呢喃了下,陡地睜大眼睛,這丫頭不是中暑發燒了吧?夏日炎炎下午兩點鍾,她竟然出門鍛煉?
“你給我回來,小柔——”桑媽媽拉長的聲音響在樓梯口,電梯已鐺地一聲關上,桑柔不見人影。
桑柔沒有搭公交車,隻是緩慢地頂著太陽慢跑著,其實腦子裏什麽都沒想,隻想用這樣消耗體力的活兒讓自己思緒變得更加遲鈍就好。汗水沿著臉頰流落,無視於偶爾投來的好奇目光,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感覺自己是掙紮在沙漠邊緣的人,口幹舌躁幾乎就要渴死。
手往褲袋裏一摸,才發現自己什麽都沒帶就跑了出來。沒有帶手機,沒有帶鑰匙,當指尖摸到一樣圓扁的硬物時,烏黑的眼珠子才跟頭頂太陽一樣閃亮起來。
一元錢硬幣足夠她買一瓶礦泉水了。二十分鍾之後,桑柔置身於本市二中的校園裏。沿著熟悉的林蔭道,她奔到操場水龍頭旁洗了把臉,才慢慢地找到一處陰涼地坐了下來。鳴蟬在樹上拚命地嘶吼,遠遠的天邊有一絲涼風透出大樹茂密的枝椏吹進來。一個白色T恤的女孩子,靜坐在陰涼的台階上,目光投想對麵的籃球場。
她記得那片操場曾經是自己的快樂園地,她記得每天放學後都喜歡約幾個女同學一起打打籃球,雖然技術不怎麽樣,興致卻是空前地高。可惜韓陌言因為高三衝刺,運動場上很少有他的身影,而她每次碰到他都非常注意自己是不是滿身大汗,免得給他留下“臭”丫頭的印象……
想著想著,籃球場變成了如茵的草地,正是E大的足球場,足球場旁邊也有八個籃球場地,而原哲結實挺拔的身形便在眼前奔跑。看起來斯文的他一到運動場上變得分外勇猛,渾身緊繃的肌肉畜藏著一股讓人吃驚的爆發力,這都是她做他女朋友之後才了解到的一麵。
桑柔喜歡他奔跑著的樣子,帥氣活力又像個無畏的騎士,與隊友搶球時微微眯起的黑眸不經意迸發出銳利的光芒,仔細盯著他看,她時常會有一種危險的錯覺——這哪是一個溫柔斯文的男人啊,分明是一隻裝善良的豹子……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想他,好想給他打個電話或發個信息,告訴他——她今天真的有很想他。
可惜一時衝動沒帶電話,桑柔泱泱地撇起唇。一會後站起身伸了伸腰,終於感覺心裏舒暢不少,拍拍屁股大步流星朝校外走去。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貌似高中的某位孜孜不倦育人為本的老學究,她連忙閃到一棵大樹後,直到對方走過才走出來露出笑容。
大樹為證,今天的她回母校可不是拜訪老師的,所以就原諒她偶爾一次做不肖之徒吧。
桑柔當走到自己家小區門口,便看到韓陌言高挺的身影立在保安室旁。她下意識想躲過,韓陌言正好抬頭看到了她。
“你可算回來了,等你好久。”他笑著朝她走來。
桑柔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皺眉,好不容易疏散了一下心中悶氣,怎麽還沒踏進家門又遇到這讓人心煩的根源。
“你在等我?”
韓陌言笑著點頭,露出潔白的牙齒,深邃的五官在夕陽下依舊那麽耀眼。桑柔連忙低頭,想壓住心底陡起的慌亂,抬腿就要進門。胳膊被他一手拉住,力道不重卻很牢固。
“我們談談。”他簡單明了地說。
桑柔掙紮了一下:“我們沒什麽好的,我要回家了。”
“我倒覺得我們有很多事需要好好溝通。”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眼進出小區的鄰居,不時對他們回以禮貌的微笑。
“我不需要。”
“小柔,還在跟我賭氣嗎?”他放軟了聲音,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被陽光曬得緋紅的麵頰。
“我沒生氣,我真累了。”桑柔覺得自己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愛他愛了那麽久,分裂的傷痕的確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撫平,而她目前還不覺得自己可以跟他好好談。一隻帶著溫熱的東西塞住她的手中,她低頭一看,是自己的手機。
“怎麽在你這?”
“我去找你,阿姨說你奇奇怪怪地出門了。我答應找到你會及時告訴她,我電話在充電沒帶,所以阿姨讓我帶上你的方便聯絡。”他耐心地解釋著。桑柔狐疑地看了看手機,隻先窄窄的屏幕上顯示“1條新消息”,署名是一個“哲”字,時間是一個小時前。
韓陌言皺起眉頭:“小柔,你那是什麽眼光,懷疑我偷看你的隱私麽?”
桑柔下意識地搖頭:“當然不是。”隻是突然感覺到這人的確蠻君子的,其實看到上麵顯示是原哲發來的信息,他一定非常想看吧,他可以看完刪除什麽的,不過他什麽也沒動。
“小柔,我都等你一個多小時了,難道真不跟我談談?”他的聲音顯得很誠摯。
一時間,心不由控製地軟了起來:“其實也沒什麽好談的,既然你要談,那就談談吧。”
說是交談溝通,還不如說是韓陌言的獨白。肯德基餐廳裏,桑柔一直咬著可樂的吸管,沒怎麽出聲,隻是偶爾將目光移到他臉上看一眼。
人的情感是最沒有規律可言的東西,有時候讓人迷茫,迷茫中好個容易找到一個出口,才堅定方向要往前走,又出現另一條道路誘惑著你。桑柔從來都知道“美麗校園愛情”的結局往往是一場廊橋遺夢,很多戀人在拍拖時情深意中,而一旦出了校園門便分道揚鑣,各奔東西。因為社會就是這麽個現實的東西,如果你想在青春時期隻享受單純的戀愛,那就沒什麽顧忌可以自由進軍“校園愛情”行列,如果你想付出愛的背後有一個美麗的結局……那就正視現實吧。
“小柔,我真的很喜歡你。”
“小柔,你不覺得我們應該珍惜嗎?答應我,給我一次機會。”
“小柔……他就那麽好嗎?你真能就這樣放下我?”
“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我所愛的女孩隻有你啊!”
耳邊不斷傳來韓陌言低沉深情的話語,這是桑柔曾經在夢中渴望多少次出現的情景。她不想虛偽否認自己此時內心的激動與泛過的絲絲喜悅,這些日子捆擾著她夜不安寢的不僅僅是“愛情”兩個字。
無疑,原哲是優秀的,出類拔萃的,跟原哲接觸越多,就越為他那份與身俱來的優越與優雅著迷。這種著迷卻讓人心驚,他身邊不時出現的愛慕他的出色女孩也讓人不安,自信的桑柔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變成了灰姑娘。然而,聽故事的人往往隻注意到灰姑娘最後被王子親吻的那一幕,以為那便是愛情的全部。可是,誰又體會到灰姑娘蹲在灶坑前的自卑,灰姑娘穿著華麗站在舞會中的忐忑無措,甚至最後當她成為王妃要麵對的種種困難……
桑柔吸盡最後一口可樂,抬起眼來。迷茫矛盾的目光與韓陌言灼熱渴盼的眼睛對視,她抿了抿唇終於開口:“對不起,陌言,我暫時不能給你答複。”
夕陽將他們並行的身影拉得很長。這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色,他們都住在這個城市,他們家庭情況都彼此了解,桑柔皺起眉頭,無法想象此時南京城中,那個叫原哲的男子正在做什麽?
愛情,她是期待結果的,看不到結果的愛情,她會害怕,會迷茫……這個結果若放在現實中來衡量,是否韓陌言會更加合適一些?
桑柔低著頭繼續往前走,韓陌言看她一眼,終究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見她微微掙紮了一下便握得更緊,仿佛永遠都不願意放開。
這個夜晚,這個暑假,桑柔的心是亂的,無法給任何人答複,包括自己。就像一個不斷旋轉的圓,轉的圈多了,連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感情,對誰都有,誰重誰輕?她不知道……事到如今,唯一後悔的是——不該在沒有與韓陌言做出了結的時候,就匆忙投入原哲的懷抱,還是她自己主動的。已經不大記得當時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心態,是被那段傷心的吵架氣得失去理智?想報複韓陌言?還是僅僅因為當時無法看到原哲被別的女孩搶走……
“桑柔,你果然是笨蛋!”她拿起書敲下自己的頭,又想起原哲好多次瞧著自己的額頭笑罵“桑柔,笨蛋!”,她躺在床上閉起雙眼,心中有抓不住的甜蜜與苦澀劃過。
暑假一個多月,桑柔過得並不輕鬆,最主要的壓力源自然還是韓陌言。他似乎打定主意,一心要追回她,所以不僅桑媽媽、韓媽媽有意撮合,連平日沉穩不動如山的桑爸爸也在開始刻意為他們製造機會。
桑柔陷入了苦惱,麵對韓陌言心裏忐忑,想起原哲卻是心虛。原哲會每天晚上發短信給她,有問候,有關懷,字裏行間透著不容忽視的淡淡思念,她是想他的,可是……她回短信時總有些猶豫,心裏矛盾而複雜。
陌言不客氣地成為桑家常客,兩家人這陣子似乎格外親密起來,有幾次都是約了一起出去吃飯,就像有什麽喜慶似的。
這天傍晚,桑爸爸在客廳看都市新聞,桑柔在廚房幫媽媽打下手,母女倆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著。忽然,桑柔停下洗菜,輕輕問:“媽,你真那麽喜歡韓陌言?”
桑媽媽看她一眼,一邊咚咚咚地切著辣椒,一邊說:“陌言有多優秀你不用媽多說了吧?我常羨慕你美雲阿姨,竟然有個這麽出色的兒子。”那口氣裏透露著毫不掩飾欣賞與羨慕。
桑柔感覺自尊心小小受損,撇撇唇:“你這個女兒也不差啊,幹嗎羨慕美雲阿姨?”
桑媽媽接口說:“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和陌言好好發展啊!這樣的男孩子能做我的女婿多好,他將來會是個好老公的。”
“媽!”桑柔提高了音量,引得客廳的桑爸爸不禁回頭望了一眼廚房。“媽,你說哪去了?什麽老公……韓陌言真那麽好嗎?我看比他優秀的男孩子多的是……”曾經,韓陌言在她心目中確實是完美的化身,少女的希冀全由他而起,但賀嘉美事件後,她不禁開始思考兩人的性格與處事原則。近日,她想了好多,若說優秀,原哲絕不在他之下,但是媽媽不認識原哲,在她眼裏,隻有韓陌言才是塊稀世珍寶。
桑媽媽皺起眉頭:“你不相信媽媽的眼光?陌言孝敬長輩,有毅力,有責任感,人還帥氣,媽媽認識這麽多男孩子,沒一個比得上陌言的,何況,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他嗎?”
“我……我是喜歡他,可是你也用不著急著出賣女兒吧?”桑柔無奈地發現,媽媽已徹底為韓陌言收服了。
“什麽出賣?真難聽。別以為你那點小心思,媽媽看不出來。你能考上E大,難道不是陌言給的動力?何況正因為你是寶貝女兒,媽媽才希望你能找個好老公啊!”桑媽媽一副了解的樣子,主意堅定。
“媽,我才十八,你別急著搞推銷。”桑柔無力反駁媽媽的話,咬咬唇,用力地將一棵上海青扯斷,懊惱地想,不知道原哲和韓陌言放在一起,媽媽到底會選誰?
“十八還小嗎?媽媽又不是老古板,等你畢業也有二十二了,陌言出國進修個兩三年,算算時間剛好可以結婚。”桑媽媽開始憧憬。結婚?他要出國進修?……桑柔不禁將青菜扯得更用力,低哼道:“媽可真是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這個年代已經是戀愛自由,婚姻自由,你說自己不古板,怎麽我感覺是要包辦婚姻呢?”
桑媽媽停下切菜,奇怪地看著她:“小柔,說實話,從你滿了十八歲,媽媽就開始把你當大人了。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自己的女兒自己更是清楚。我知道你喜歡陌言很久了,可是現在倒是陌言變得熱情,反而是你奇奇怪怪。相信媽媽,陌言勤奮上進,將來會有出息的,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個好依靠。”
桑柔從來沒覺得媽媽是個思想開明的人,大學前還嚴厲叮囑她不準跟男生走近,難道大學後真如此自由?十八歲後真代表長大了?都說在父母眼中,孩子永遠長不大,為什麽自己媽媽卻不一樣?沉默了一會,她抬起頭:“媽,如果有跟陌言一樣優秀,家庭條件還很好的男孩子也對我好呢?。”
桑媽媽敏感地捕捉到她眼中浮現的異樣情愫,停下切菜,看著她:“小柔,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在學校認識其他男孩子了?”
原哲的音容笑貌立刻閃過腦海,她看著手中的青菜,擰開水龍頭,掩飾地笑道:“學校那麽多男生,你女兒又不醜,追的人多著呢,一個個條件都不差啊……”桑媽媽盯著她的笑,似要看進她的眼睛裏,害桑柔心頭頓時咯噠跳頓了一下。
“小柔。”桑媽媽突然神情變得有些嚴肅,又有些歎息,“媽媽雖然沒念過多少書,但是也聽說過大學是年輕人自由戀愛的殿堂,有多少條件好的男孩子追你,媽媽不管,但是媽媽要求你一個女孩子要潔身自愛,約束好自己。而且,你最好離那些條件好的男生遠點,像陌言這樣跟桑家門當戶對的才適合發展。”
門當戶對?桑柔皺起眉,莫名感覺到沉重。雖沒親口問過,但好象有聽人說,原哲出生優越,父母做什麽來的?反正家裏條件很好,似乎比自己家好得多……
“媽……都什麽年代了,還門當戶對,門當戶對真的很重要嗎?”
桑媽媽點了點頭,聲音低了下來:“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要挑對人,如果挑錯了要後悔一輩子的。小柔,可能你還不明白,金龜婿人人想要,但真的要到了卻並不輕鬆。”
“媽。”察覺媽媽話裏的歎息,桑柔朝廚房外麵看了一眼,“媽,你和爸爸當初是怎麽在一起的?那時候沒有什麽門當戶對,你嫁給爸,不曾後悔過吧?”
“哪個時代不講究門第啊?媽媽出生農村,你爸爸好歹是城鎮戶口、國家糧,你不知道那個年代日子過得苦,一般人家每天隻能吃紅薯當飯,有稀飯吃就不錯了。不過,政府每月會給國家糧的人發點米……那時候,我嫁你爸,人人都說是好福氣,攀上了高門。”桑媽媽眉頭皺得緊,“現在哪有什麽國家糧?農村戶口還是城鎮戶口也沒什麽重要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你大伯、叔叔他們骨子就保留著那個思想,不喜歡媽媽,其實壓根就是打心眼裏瞧不起農村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次說到複雜的家庭關係,桑媽媽總是咬牙切齒,好多次埋怨當初不該為了個“國家糧”而結婚。
“原來,這也叫門不當戶不對啊!”桑柔靜靜地聽完,想對媽媽笑卻笑不出來,心口被一塊突如其來的大石,壓得沉沉的。
“說來說去,家庭條件接近的男女在一起才合適,門第觀念說白了就是思想觀念在作祟。咱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媽媽可沒想過要個闊親家,免得到時候你受氣。”桑媽媽這番話說得嚴肅認真,“小柔,媽媽可跟你說好了,陌言是個好對象,家庭也是知根知底,你要跟他發展,爸媽都很支持。你也別怪媽媽使勁撮合,你如果真不喜歡他了,大人也不會勉強。”
桑柔無意識地扯著菜,等她回過神發現一棵棵嫩綠的上海青,被她撕成了一片片。
原來,十八歲真已長大,原來長大要麵對這麽多現實的問題,讓人無法逃避。若她是開放隨性的女孩,便可以盡情揮霍青春,盡情談場戀愛,管他什麽結果,痛痛快快戀一場便不枉此生。可是,媽媽說的話那樣深刻,那樣實在,讓她猛然正視自己的內心,才發現原來她桑柔如果愛上某個人,就會非常渴望得到結果——能夠一生相守永遠幸福的結果。
幸福……桑柔不禁微微揚起嘴角,想起南京那個嗬護她,照顧她的男孩,他的眼睛非常漂亮,漆黑深邃的瞳眸中總是閃動堅定的溫柔,令人心頭溫暖。
幸福,該就是那樣子的吧?可是,愛情是精神,是理想;婚姻卻是現實,是生活。原哲與她之間,多了道媽媽所說的“門不當戶不對”,更重要的是,她愛他嗎?愛到非要執著與他得到一個結果嗎?對陌言的感覺水裏來,火裏去,有苦有愁也有痛;而原哲……一直是淡淡的暖,像春風像旭日,輕輕柔柔,淡淡的……
什麽樣的感覺才是愛?她能不能不去想結果?
這一次,桑柔是真真正正困惑迷茫得想要瘋了!
南京,原家別墅。
原哲將衣服一件件疊進皮箱,拍了拍,拉上拉鏈。明天的機票回北京,事實上,他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桑柔了。這個暑假,讓他飽嚐思念之苦,每晚準時給她發短信問候,實在忍不住也會撥個電話過去,聽聽她的聲音。
噢,老天,是否每個陷入愛情的人都會如此?總之,冷靜自持的原哲內心常困惑,每每想到與桑柔的相處,既甜蜜又不安。
“小哲,收拾好了麽?下樓吃飯了。”敲門的是原哲母親張雅琴,即使在家裏,她也喜歡穿著合體的套裝,盤著精致的發型,年過四十,眼角隻有幾條淡淡的細紋,看起來高雅端莊,極富成熟女性的風韻。不可否認,原哲有個漂亮能幹的母親,自小到大,母親對他愛有多少,期望就有多少。
原哲將皮箱放置牆角,轉身應著:“馬上去。”
張雅琴走近,注視著兒子:“小哲,你真決定了?那個女孩子就有那麽好,值得讓你為她放棄這次機會?”她看起來問得溫和,口吻裏隱隱包含著某種質疑。她看過原哲存在手機裏的照片,照片裏的桑柔正笑得燦爛,眼睛明亮,卻透露著一股屬於個性的倔傲。這樣的女孩子……
“媽……”原哲無奈地將手搭在母親肩頭,肯定地點頭,“你已經問很多遍了,我想我也表達得很清楚了。留學以後還有再去,可是如果錯過了小柔,我會後悔一生。”
張雅琴仍不願相信,一心想出國深造的兒子,真會為一個女人而甘願放棄理想,讓父母失望。她抬起下巴,不放棄地勸說:“你可要考慮清楚,這次學位是好不容易才申請下來的,簽證也辦得不易……”
“媽。”原哲打斷她,笑著拍拍她的肩,“別說了,下去吃飯吧,明天我要回學校了。”
“小哲……你爸爸不會同意的。他知道你明天要走,今晚特意回來吃飯,你如果一會要告訴他,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張雅琴歎口氣,心情有些矛盾。
原哲抿了抿唇,沒有做聲。
在中國房價高居不下的年代,原家住的是近千平的別墅。一家之長原柏林是市委正處級別,政府本來有分福利房,因為按政策,處級以上的幹部都可以分到複式套房。不過,張雅琴所經營的公司效益很好,他們家幹脆賣了那套複式房,直接改換了別墅。
二樓的餐廳裝潢得很有情調,壁燈打開,與懸頂的吊燈互相輝映,頗有幾分中西合璧的味道。這是一家生活很講究的人,在原家工作多年的李嫂已將飯菜都端上桌麵,原柏林就坐在餐桌旁,等著母子倆下樓。
“爸。”原哲走下旋轉式白色樓梯,穿過寬敞的客廳,直直朝餐桌走去。張雅琴隨後下樓,眼神有些複雜。
平時夫妻倆應酬都多,這一個多月,兒子回來,他們對外麵的應酬則是能推就推,盡量在家吃飯。原哲有這樣關心自己的父母,從來都是心存感激,隻想將來盡一切努力孝敬他們,但是這個晚上,他首次感覺到與爸爸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沒吃幾口飯,張雅琴輕聲地說:“小哲想先暫時不去美國,在北京念完大四才……”
“什麽?”原柏林一後放下筷子,目光直接落在原哲臉上,原來慈祥的神色有些嚴肅,“為什麽?”
原哲也放下筷子,不畏不閃地對上父親眼睛,道:“原因我已經跟媽說了,媽說尊重我自己的意見。爸爸要反對嗎?”
原柏林看了張雅琴一眼,口氣是習慣性的威嚴:“我要聽真實原因。”他是軍人出生,從政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不弱,見這對母子神色有異,他幾乎立刻地猜測了好幾個原因。
原哲悄悄吸了口氣,他知道這是父親說話的方式,單刀直入,直切重點。不過,他真有些歉然,“爸,我不想瞞你。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一個女孩子,你會接受嗎?”
張雅琴想不到兒子也會直接說出理由,她原本想委婉地找個其他借口……噢,她怎麽忘了,原哲表麵溫和,性子卻如他父親一樣堅硬固執呢!
原柏林不可思議地盯著兒子,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為了一個女孩子?”見原哲毫不猶豫地點頭後,他陡然抬高了聲音,軍人的氣魄不怒而威,“你不是開玩笑的吧?什麽時候在大學談女朋友了?還是一個阻擋你前途的女朋友!”
“爸!”原哲突然站起身,聽出了父親口中的諷刺。其實他與父親關係不錯,成長中也受父親影響很大,骨子裏隱藏的冷硬倔勁都來自於父親的基因,可是,思想上,他與尊敬的父親卻時常有著隔閡,比如說現在。
“小柔從沒有要阻擋我什麽,她是個好女孩子,是我自己願意為她留下。”
原柏林也站起來,高大的身材氣勢逼人,“我兒子做得可真偉大!你難道忘記了父母的教育?一個男人首先要學會負責,對自己、對家人,隻有努力提高自身素質,將來才能對這個社會負責。”
“我知道,爸爸。”原哲吸了口氣,這也是他敬佩父親的地方,永遠站在比常人高一等的角度去培養人,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你卻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子,舍得將父母對你的付出和期望置之一旁,你這樣是對家人負責嗎?”原柏林臉色嚴肅。張雅琴忙拉拉兒子,勸道:“好了好了,明天小哲就要回學校了,今天不能好好吃頓晚餐麽?這件事我們坐下來再談。”
原哲注視著父親,聲音低沉下來,有著屬於男人的堅定,“爸,請你不要這樣說小柔。我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學業,辜負你們,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對事業對家庭。美國我還是會去的!我隻是……”他的口氣裏突然有了抹請求,猶豫地看了張雅琴一眼,“我想,能否申請兩個學位,讓我跟她一起去?”
張雅琴開了口:“小哲,你以為申請斯坦福的容易麽?你雖然很優秀,但美國那邊考核準則非常嚴格,我還是跟你爸托人費了好多勁,才通過那邊的資格審核。別怪媽媽說得直,那個桑柔好在哪?家境平凡,長得也一般,等你學業有成了,要找比她條件好十倍的都有……”
“媽!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你還要拿家庭條件來看人麽?小柔就算什麽都不好,你兒子也已經……愛上了她。”
愛?小哲竟然說他“愛”那個桑柔?他是真的完全被她收服了……張雅琴不禁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第一次,兒子為了另一個女子這樣對父母對立,她有些擔憂,“小哲,任何時代門當戶對都很重要,出生和成長環境直接影響一個人的個性和思想。媽媽不是瞧不起人家,而是媽媽很明白,你自小生活的世界跟她有太多差別,你怎麽能確定這份愛情將來會有幸福的結果?”
當原哲看見父母眼中的失望,有些慚愧,微微低頭:“媽,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現在不想離開她,我想幸福的結果都是努力付出得來的。前途雖然重要,但能碰到一個我願意與她相守的女孩子,我不能就這樣放棄!”
原柏林臉色變得難看,“看來你心意已決,突然告訴我有了要相守的對象,卻忘記考慮父母的心意!”他深深看了兒子一眼,利落地坐下拿起筷子,張雅琴和原哲微微吃驚,隻聽原柏林的話語鏗鏘有力地傳出:“好!年輕人總是分不清現實與理想,別說父母不民主。美國那邊我會想辦法推遲半年,你可以去體驗一下什麽叫現實的愛情與生活。半年後,你必須去美國!”
“爸……”
“好了,快吃飯吧,菜都涼了。”張雅琴拉兒子坐下。母子倆看了眼原柏林的臉色,知道此事再說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飯後,原哲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心潮起伏。看著手機裏存著的桑柔的照片,出神了半晌,輕輕道:“生活可以創造,可以通過努力去改變,愛情呢?愛情是否也可以去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