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桑柔早該想到韓陌言不會輕易放下她一個人的，所以，半個小時後，他拎著兩個家鄉風味的飯盒走進了廣告部。她沒好意思拒絕，接受了他的關心。


  九點左右，桑柔畫來畫去，還沒畫出滿意的稿子，揉揉酸痛的肩膀，幹脆抓起包包下了樓。


  大廈門口，小雨不知道什麽轉大了，雨點打在地上，濺起朵朵水花，讓人感覺有些冷。街道全是濕漉漉的，路燈在蒙蒙雨霧中有些昏暗。糟糕，沒帶傘。她皺起眉頭，正想衝到對麵馬路上等公交車時，一輛黑色的轎車輕輕地滑到大廈門口。


  車窗搖落，她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上車。”


  “我……”


  “不要總是拒絕我的好意，難道你希望這個時候淋雨生病嗎？”韓陌言皺起眉頭，話語裏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雨這麽大，可不容易打到車。”


  “我……”桑柔望望天，猶豫了一會，還是上了車。


  有些事情，是巧合也是注定。她如果知道另一個人也在此時趕著回家的話，定然不願意引起誤會。可是，這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一些隱藏了幾年的怒火在再一次巧合的誤會下，終於爆發了。


  車剛停到住宅小區門口，韓陌言從車上摸出一把黑色大傘，為她打開車門，體貼地接她出來。


  而就在小區光線陰暗的轉角處，一輛黑色奧迪也緩緩駛來。奧迪的主人不可置信地抓緊了方向盤，指關節全部泛白，漆黑的深眸直直穿透雨霧，要迸出狂怒的火花……


  雨依然在下，滿世界隻聽到雨點敲打在窗戶上的聲音。桑柔站在落地式窗前，視線透過層層雨霧，落向不知名的遠處。屋子裏很安靜，客廳裏沒有開電視，恍惚一天的她獨自麵對這一室寂靜，倍感落寞。


  已到十點半，她站在這怔愣一個小時了。


  當韓陌言撐著傘要送她走進小區時，她硬是拒絕了，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驚訝的表情。他一定早有疑惑，自己拿著微薄的薪水，卻可以住這麽高檔的住宅區吧？

  桑柔扯了扯唇瓣，沒有笑。韓陌言如何看待自己並不重要，她隻是下意識地不願讓他再次介入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跟原哲結婚以後。想當年大學時代，這兩個男人接觸並不多，但他們應該很清楚彼此的存在……畢竟是昔日戀人，如果原哲知道韓也在美帝，會如何反應呢？


  窗外雨勢沒有收小的趨勢，桑柔將手貼上模糊的玻璃，掌心一片冰涼。


  原哲現在在做什麽呢？這麽大的雨也不方便開車吧？


  想著想著，她突然轉身拿起桌上電話，撥了過去。


  “喂？”原哲在電話裏的聲音格外低沉冷靜，曾經欣喜激動的語氣隻留在了記憶中。


  桑柔握緊電話，隱約聽到車子急促的刹車聲，心中咯噠了一下：“你在開車？”


  “恩。”他簡單應答一聲，然後模糊的低咒聲傳了過來。


  “剛才沒事吧？我聽到……”桑柔的話立刻又被那邊尖銳的聲音打斷。她幾乎驚跳起來，心髒驟然一抽，焦急道：“哲，你沒事吧？”


  電話那頭一陣靜默，她屏住了呼吸，極力控製自己不往壞處去想。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發生車禍的……


  幾秒鍾後，原哲低沉的聲音猶如強心劑安撫著她的心，“恩，我沒事，前麵有人出車禍了。”


  桑柔這才吐出一口氣，關心道：“雨好大，你開車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掛斷電話，她還站在原地失了好一會神，這樣的雨夜，那樣可怕的撞擊聲……她好擔心好擔心，心髒在頃刻間都要停止了跳動……


  親眼目睹那個意外的男人體貼地為桑柔撐傘，還送她到小區門口，原哲就湧起一股衝上前去的憤怒。幾個深長的呼吸之後，他終究隱忍了下來，一踩油門，車子疾衝了出去。街道上的雨水唰地一聲濺得老高，他分明看到被濺濕一身的韓陌言猛然回頭。本想快意一笑，心中卻壓抑得厲害，緊抿著唇將車速加快了起來。


  漫無目標地在街上飆了一圈，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也沒理會身後跟著交警的鳴笛，許久之後他才逐漸平靜下來。其實接聽桑柔的電話時，正好路過一個立交橋洞，昏暗的燈光讓前方兩輛小轎車迎麵撞上，發出巨響，震動著每個在場人的心。幸好他因電話放慢了車速，否則說不定也尾隨撞了上去。這一車禍反而讓他心思頓時明澈起來，他冒著雨加入了事故處理中，等交警趕到後，才重新上車，方向盤一轉，直朝家中奔去。


  聽到開門聲，桑柔幾乎是立刻地驚起，衝到門邊。原哲外套濡濕一片，烏黑的發絲也糾結著滴水。


  “天啦……車上沒傘嗎？”桑柔忙轉身奔進浴室，拿來幹毛巾。毛巾剛要擦上他的頭，被他冷淡地揮開，令她怔愣了一下。


  “你怎麽啦？不是生病了吧？”見他表情不如往常，有些怪異，桑柔皺起眉頭擔心道。


  “沒有。我要先洗個澡。”原哲頭也沒抬，換好鞋，直接朝浴室走去。


  桑柔這才拍拍自己額頭：“噢，我真傻，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洗個熱水澡。我馬上去幫你放水。”


  “不用了，我自己來。”


  “恩？”桑柔站在浴室門口，疑惑地盯著他。今日她心神不寧，難道連他也心情不好嗎？


  刻意忽視背後緊緊追隨自己的視線，原哲關上了浴室的門。閉眸冷靜了幾秒鍾，他才動手脫下衣服，站在熱氣騰騰的淋浴噴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