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餐廳，食物的確做得精致可口，可是桑柔食不知味，難以下咽。
韓陌言凝視著她，見她膚色雪白，麵容清瘦，與昔日相比少了份朝氣和自信，不禁心疼起來。這些年，他不斷審視自己與桑柔之間的感情，從最初的遲疑等待，到後來的忍痛放棄，再到她猝然逃離……他一次又一次責問自己，是因為曾經的傷害，讓她不敢輕易再接受自己？還是真的永遠要失去她了？
毫無疑問，他愛她，愛這個鄰家女孩已經好多年。年少時不知道珍惜，再見後不懂得爭取，但是現在的他是絕不會放棄。
“小柔，生活在外麵，要學會照顧自己。看你現在這模樣，要是你媽看到了非心疼不可。”韓陌言擔心自己的關心會讓她感覺壓力，特意將桑媽媽提出來，卻不知道這一說，正刺中了桑柔悲痛的心事。
“我挺好的啊。”她露出一抹笑容，卻有些勉強。
“小柔，在我麵前不需要掩飾。不管我們過去發生過什麽，也不管將來我們是否還有可能……我都不會勉強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希望你開心快樂，當你有委屈有煩惱的時候，我隨時都願意陪在你身邊。”
桑柔低著頭，隻覺得鼻頭發酸，眼眶驀然紅了一圈，她微顫著抓緊勺子一聲不吭地吃著東西。
好久好久……沒有人這樣溫柔地關心她了。
他的眼神那樣真誠，語氣那樣擔憂，讓她想起了從前，想起了那些快樂無憂的歲月，讓她悲涼空洞的心突然變暖……
“謝謝你，陌言。”這句話，她說得無比誠懇。
韓陌言注視著她，夾起一根嫩綠的菜心放進她的碗中，微笑道：“快吃吧，傻女孩。”
這是桑柔十九歲跟韓陌言分手以來，第一次重新體會到他真誠的用心，除了絲絲感動，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這頓晚餐吃到後來，她慢慢覺得輕鬆起來，細細觀察韓陌言的一言一行，才發現他真的變了好多。舉止更加優雅，談笑間風度翩翩，難怪他每次出現在公司時，都會引得背後一群MM捧著芳心，滿眼冒泡。他斯文內斂，與她討論某個觀點時不再咄咄逼人，就連發現她住在高檔住宅區，明明有疑惑，也沒有故意為難她非要問上原因。
那雙狹長的眸子依然深邃漂亮，蘊涵著一個成熟男人的沉穩睿智。她盯著他，嘴角帶著淡淡微笑，思緒不禁飄啊飄啊，又飄到了家裏那個男人身上。
不知道原哲現在在做什麽？他也沒再給她電話，應該還沒回家吧……
什麽時候，原哲深邃漂亮的眼睛裏，也會對自己表露出全然的信任和真誠的關心呢？
新工作，讓原哲每天忙碌不堪，好在實踐證明，他的確是出色的商業人才，不過半個月就將手頭的工作打理得有聲有色，完全不負CEO的名頭。高氏董事挖到了寶，一有機會就迫不及待地找他商討與美帝合作的案子。
能與美帝合作，是多少企業夢寐以求的事，高氏當然要全力以赴，尋求長期穩定的利益關係。他們早先打通關節，拿下了深圳地段極好的一塊大地皮，而美帝正好在策劃新項目，準備開發一個引領白領時尚的高檔商業圈，雙方董事一會談，立刻定下合約，決定合股開發。
原哲新官上任，必要的應酬不少，加上莊家兄妹又來作客，他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來靜心處理與桑柔的關係。
事實上，回家麵對桑柔，他表現得並不如表麵那般從容淡定，時而深沉的霸道隻代表他心中的矛盾與不滿。而這些，桑柔又怎會知道？
這天下班，桑柔一回家，意外地發現莊浩然沒有出去。這是兩個人多年來第一次獨處，片刻沉默之後，莊浩然站在廚房門口，盯著她忙碌的身影說：“小柔，別忙乎了，我這人不挑，隨便吃些什麽就好。”
桑柔將一條半尺長的魚放進鍋裏，滾燙的油立刻孳孳地響起來。她回頭一笑：“你快去坐著吧，一會就好了。”
莊浩然又看了她好一會，直到那尾魚被煎好，廚房裏重新恢複平靜之後，他才淡淡地開了口：“小柔，你是因為愛著原哲，才跟他結婚的嗎？”
桑柔微微一驚，拿著鍋鏟的手差點被燙了一下。收起慌亂，她微笑著轉身：“你怎麽突然這樣問呢？”
莊浩然環起胸，也對她笑道：“你別多想，我隻是看那小子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這樣衝動，說結婚就結婚了。”
桑柔解下圍裙，將菜端到餐桌上，才坦然地注視著他，無比認真地說：“浩然，我知道你是原哲的好兄弟，我也知道你對我很多想法。無論這段婚姻怎麽開始，將來要怎麽發展，基於你是真的關心原哲，所以我也很慎重地告訴你——我真的愛他。”
莊浩然怔愣了一會，慢慢消化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然後咧開大大的笑容，目光也變得誠摯：“我很開心聽到你這樣說。小柔，我也關心你的，哲這些年生活和性格都改變很多，唯一沒改變的就是他對你的愛。”
桑柔隻覺得心口被人猛烈一撞，泛開來的有喜悅也有苦澀。原哲真的還愛著自己嗎？她的確一直都愛著他，可是，他們結婚的前提卻不是因為彼此相愛……
莊浩然立刻又嚴肅起來：“本來，感情的事外人不便插手。但是我要直說，你曾經傷他很深，而我這個旁觀者更清楚，這份深沉的痛苦也隻有你可以幫他消除。你們已經結了婚，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在原哲沒有解開心結之前，如果你真愛他，就多給他一些關心和寬容，不要再讓他受傷了。”
桑柔咬住了唇，眼中緩緩畜起了淚光，對著他慎重地點點頭。莊浩然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關心自己的兄弟，可是他卻不知道，她和原哲隻是契約夫妻，不一定能走完長長的一生啊！
“好在現在沒有什麽韓陌言，你們也結婚了，嗬嗬，隻要還相愛，大不了就是多磨些日子，日後總是幸福的。”莊浩然坐在餐桌旁，語氣輕鬆了起來。
韓陌言？一記悶雷擊在心中。桑柔從不知道這三個字對原哲而言，是多麽致命的炸彈，也不知道莊浩然為何突然提起他，她隻覺得有些怪異，卻有捕捉不住。
“嗬嗬。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你們都結婚了。”莊浩然說完，湊上桌去看了看精美的菜色，貪婪地讚賞道：“想不到你還這麽會做菜，原哲這小子太不珍惜口福了。”
桑柔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期盼著什麽時候原哲也會這樣欣賞自己的手藝。
第二日，莊浩然口裏埋怨著原哲是工作忙，拎起自己的行李準備獨自去旅遊，嚷著若不遭遇一段美麗的邂逅，定不回北京。而莊欣儀也如她所言，並沒有依靠原哲的幫助，自己很順利地通過了高氏的應聘，她勇往直前拿下的目標就是高氏CEO助理秘書一職。
一周後，她萬分不舍地搬出了原哲與桑柔的家，住進了公司為大家準備的白領單身公寓。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