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原哲開著車，漫無目標地奔跑在城市的柏油馬路上。來深圳這座美麗的濱海是他兩年前就有的計劃，那時候他告訴自己，如果五年時間地都衝淡不了他對她的恨，那麽回國後絕對不能再留在北京。所以，他特意挑上了這塊特區土地，趁著一次回國的時間買了套房子，準備以後好好在這裏發展。
世事難料，如果以後誰還跟他說這樣一句話——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他想他再也不會譏誚地反駁。他和桑柔的再次重逢，不就是冥冥中的注定麽？回國一個月的時間，竟然就匆匆辦了婚禮，婚禮比較正式，真正該到的親朋好友卻一個沒到。無論如何，在閃電婚姻流行的現代社會，大家對任何婚禮現象都見怪不怪了。
都市裏的人太多，車子川流不息。心，想靜都難。原哲好不容易繞開前麵塞車的馬路，卻突然濃眉一皺，將車調頭便向海邊奔馳而去。他的臉繃得很緊，目光陰鷙地直視前方，車子速度極快。
電話就在此時響起。打開耳機，他將車速稍微減緩了下來。
原哲的眼神亮了一下：“浩然？”
電話那頭的人一開口便罵起來：“臭小子，回國也不事先跟我打招呼，現在結婚也這樣戲劇化，害我趕不及來看看新娘子，你這小子到底還把我當兄弟麽？”
他挑了挑眉：“你這個大醫生，哪有時間趕來啊！”
電話那頭火藥味更烈：“你給我當心點，當初你離開北京也沒告訴我！不做醫生決定改行你也沒告訴我！小心我哪天直接殺到深圳，找你算總帳！”
原哲這才微微揚唇：“來吧！隻要你莊大醫生有空，隨時歡迎！”
電話那頭的人忽然嘿嘿一笑：“放心，我已經申請了三個月大假，就衝著那個讓你忘記痛心初戀，將你帶進婚姻墳墓的女人，我都一定要飛你家去。”
婚姻墳墓？莊浩然真是說對了，這樣的婚姻可能真是個墳墓，不過卻是他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
莊浩然當然更加不會想到，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女人可以讓他忘記痛心初戀，而這個與他一同走進墳墓的女人，正叫桑柔。
薄薄的嘴角輕鬆不再，他低沉道：“想來就來吧！”
莊浩然，大學時代最好的同學兼兄弟，二人當年合租一房，直到原哲去美國留學後，兩人都關係非淺。隻是後來原哲選擇棄醫從商，定居深圳都沒有事先告訴浩然，就怕這個好兄弟擔心與反對。如今，一切真的是新的開始，又好象要回到過去。
過去，那個年少青澀的時代，有他，浩然，桑柔，還有那些一直出現在他們生命中的其他人……
接完電話後，原哲將車減了速，又漫無目標地兜了一圈，心中仍然煩躁不已。最後一路將車開去海邊，在穿過深長隧道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一句話——黎明前的黑暗。
車從隧道的這頭直奔那頭，先是黑暗，再衝破黑暗，很快就重新看到了光明。他和桑柔之間，曾經充滿了陽光，在五年的黑暗之後，還能夠重見光明麽？
特意兜到人跡稀少的海岸上，將車停在沙灘旁，這裏人不多，海水和天空異常地藍。風，吹了過來，他烏黑的短發微微揚起，眉宇間的褶皺盡顯無疑。原哲靠在車身旁，點燃了一支煙，靜靜地吸著。思緒不禁又飄進從前的記憶裏。
該死的！從再遇到桑柔起，他這幾日越來越愛回憶往事了。
“哲，你喜歡大海嗎？”
“恩。”他的家在南京，其實對海沒多大感覺，不過多少是向往的。
“我很大海，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他沒有擅自猜測，因為她提的問題，答案總是很奇怪。
“因為我看完了泰坦尼克號，發現露絲和傑克那個經典動作真的好浪漫噢！”她眯著眼睛，緩緩張開雙臂，仿佛把自己當成了露絲。
他好笑地敲敲她的頭：“桑柔真是笨蛋！露絲和傑克是在船頭的甲板上，跟喜歡大海有什麽關係！”
她嘟起嘴狠狠瞪他一眼：“究竟是誰笨？那麽豪華的遊輪，不是隻能在海裏嗎？而且，大海多寬廣多蔚藍啊！太美了！”
他挑挑眉：“別忘記了最後也是大海將傑克的生命吞噬，葬送了露絲的愛情。”
“喂！我真的生氣啦！這麽浪漫的話題，你偏要說最悲傷的事情！哼！”
見她小臉一皺，他連忙拉住她的手陪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等有機會，我帶你一起去海邊，給你賠罪好不？”
不過，他心中仍然認為，泰坦尼克號最浪漫動人的地方卻是傑克被冰冷的大海吞噬了生命，而露絲的愛情成了一輩子最寶貴的回憶。不過，他永遠不會告訴桑柔，因為他知道她是個喜歡喜劇和完美結局的女孩。
揮去不該出現的思緒，原哲煩躁地爬爬頭發，烏黑的濃眉皺在一塊，眉宇間呈露出一條淡淡的褶皺。桑柔——你再次出現在我生命裏，我將每天看著你——再將你拋出生命之外！償還一切你曾經對我的欺騙和玩弄……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懶懶地撇了下唇角，看了一下號碼，有點不耐煩地按下接聽鍵。
“李總真是有恒心的人，關於合作的事我已經跟你們董事說得很清楚了，對於你們的計劃我沒興趣。”還沒等對方出聲，原哲已經冷漠地開口。
“嗬嗬，原先生真是性子直爽啊，雖然您以前沒興趣，但這次我還是代表董事會誠邀您加入高氏。因為前幾天，我們董事長已經結盟了新夥伴，原先生知道是哪家嗎？”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卑不亢。
“哪家？”原哲淡淡地問道，才回國不久，他並沒有計劃一定要在哪家企業發展，更多的還想自己創業。
“美帝集團。”
“美帝？”原哲稍感意外，一道閃電般的火光劃過眼眸。
“是啊，我們高氏好不容易拉上這條線，但是同他們合作要求非常高。原先生正好從美國回來，年輕有為，我們高董說了，隻要原先生願意點頭，您就是我們高氏的新任CEO。”
原哲單手又掏出一支煙，“哐”地一聲打著火，深吸了一口。
美帝，的確是個很好的誘餌。這是一家跨國企業，世界五百強之一，旗下有多個上市公司。雖然像深圳這樣的沿海城市，跨國企業不在少數，但是像美帝這樣譽滿全球的卻獨一無二，遠在美國時，就經常看到這家企業的新聞，他一直有留意。
不過，真要去高氏工作，再與美帝合作發展嗎？他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些什麽？對於一個像他這樣年僅28歲的年輕男人來說，雖然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半工半讀時，曾經在美國某著名公司做出過一點小成績，但高氏拋出的條件的確是豐厚。偏偏，他就是不願意點頭，或許，最近真的太累了吧！累得對人生的事業規劃都有點懶散了。
吐了一個煙圈，他對著電話道：“多謝高董和李總的賞識，我會好好考慮的。”
“嗬嗬，太好了！原先生什麽時候可以給答複？”
“三天後。”
“好，一言為定！希望有好消息啊，嗬嗬。”
收線。原哲注視著遠處的海麵，海麵並不平靜，波濤不斷向沙灘湧來。一層又一層，白色的浪花像頑皮的精靈，在陽光下晶瑩絢麗。看在他的眼裏，莫名覺得有點刺眼，重新戴上墨鏡，順手掐滅了煙蒂，他長腿一伸邁進車裏。黑色的奧迪在沙灘上緩緩駛過，墨鏡下的眼睛深邃而暗沉。剛剛李總的電話的確讓他難以平靜，主要是“美帝”這兩個字像芒刺一樣刺到了他的某根神經。
“美帝”？他細細地咀嚼這兩個字，冷薄的嘴角微微揚起。他要馬上回家確定一件事，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家中那個剛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似乎就是“美帝”在深圳分公司的員工。進入“美帝”並不容易，該企業旗下任何一家公司用人都非常苛刻。他清楚地記得簽二人契約之時，她唯一請求的就是別讓她放棄工作，後來他才無意中發現原來她有“美帝”的工作證，想來這份工作定是費了不少努力才爭取而來的，他答應了她。
如果自己真要代表高氏跟美帝合作，那也得事先多了解一下情況才行！尤其是跟她相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