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時間如兔走烏飛,轉眼便到了會試的日子。這幾日陸淮幾乎沒有出過客棧,一直在房間內讀書。雖然外麵偶爾很吵鬧,但陸淮一心鑽到了書本裏,早已不聞窗外事。
??石鏡亦如是,除了吃喝拉撒就一直在讀書,偶爾是和陸淮一起吃,看書看得忘記了感覺到十分饑餓時又再出來吃飯。
??這日,天灰蒙蒙的,陰沉得厲害,藍天白雲早已消失無蹤。早飯過後,下起了綿綿小雨,冰冷的雨水淅淅瀝瀝的飄落下來。
??天空偶爾刮著微冷的風,不過三月的天氣,其實還是寒冷的。陸淮穿著青色長衫到了禮部。
??此時,禮部外已經站滿了人,都是來參加會試的舉人。街道上停滿了馬車,好些是官宦豪門子弟,家中母親小廝送到禮部來科考的。
??禮部的官員挨個搜身檢查,若發現有作弊者,一應免去考試資格,六年之內都不得再考。
??考生一個個進了考場,陸淮和石鏡也搜身檢查後進了考場。
??石鏡問陸淮道:“你可緊張?”
??陸淮道:“有一點。”
??石鏡道:“我也有一點,我三年前就沒中。”
??要是再不中,他就得再等三年。
??他今年已二十有五,要是再等三年,便已二十八歲,這個年紀已是不小。
??陸淮進了一間小屋子,裏麵隻放著一張桌子,一張凳子,桌上放著筆墨紙硯,牆上掛著一張木牌,上麵寫的是他的名字,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陸淮落了座,等著監考官員發試卷。他要在這小房間裏待上九天九夜,鄉試亦是如此。聽說往年有考生考出來體力不支暈倒的,有嘔吐的,還有因考得差哇哇大哭的。
??但大部分還是較為正常的。
??陸淮不知今年的如何,他出來時身體還好,隻是稍許疲憊,他也走得快,不知其他考生如何。
??沒一會兒試卷就發下來,陸淮看了會兒試題開始答題。接下來的九天九夜裏,各考生都在認真答題,陸淮寫寫停停,偶爾發呆,偶爾睡覺。
??監考官走到他麵前,見他趴在桌上睡得沉,一戒尺給陸淮打醒,嘴裏道:“就這幾天不睡,你就不能堅持?給我起來寫,考到這兒了就差這一步,拚死也要給我撐住!”
??陸淮道:“大人,學生實在疲憊,淺睡一會兒。”
??監考官見他言語謙虛,但見他如此頹疲,知道他估計是中不了榜的,道:“不會寫的也要敷衍兩句。”
??陸淮道:“謝謝大人指點。”
??監考官背著手離開了,考場總共十五個監考官,其中打醒陸淮的監考官是禮部副使喬馗,與禮部侍郎趙粵共事多年,關係最好。
??喬馗走到考場邊與趙粵道:“現在的考生真是被家裏寵壞了,青天白日的就睡起覺來,一點不想著自己的前程。”
??趙粵道:“哪個睡覺了?”
??喬馗道:“我看了一眼他的掛牌,叫陸淮,南直隸保定府蓉縣人。”
??趙粵道:“你怎知他是哪裏人?”
??喬馗道:“我偷偷的看了眼他的試卷。”
??趙粵道:“答得怎麽樣?”
??喬馗道:“就看了一眼,不知答得怎麽樣,但字寫得還不錯。我跟他說要是答不上來就敷衍兩句,我是不是說得有點多了?”
??趙粵道:“還是沒本事,監考這麽多屆了,睡覺的才是肚子裏有東西的。一發試卷就悶頭瞎寫的,啥也不是。”
??能考到這兒的,就算是再不行的那也有點本事,誰會輕易怠慢這場會試。太過疲憊的,都是太過用腦的,那些不累的,多半都沒怎麽深思熟慮。
??喬馗道:“大人的意思是,這陸淮是極有可能中榜的?”
??趙粵道:“我若猜中了,你請我吃酒?”
??喬馗道:“若大人贏了,那是自然的。倒時大人想吃什麽就給大人買什麽。”
??趙粵道:“那你等著買酒吧。”
??陸淮休息一會兒之後又重新拿起筆開始答題,答題紙寫了一頁又一頁。這九日九夜裏,偶爾晴日,偶爾陰雲,偶爾小雨,天氣十分多變。
??陸淮身上披了件披風,陰日時披在身上能禦寒。到了第九日,眾考生都已經疲憊不堪,陸淮也有些疲憊,便放下筆,休息了一會兒。
??日落時分,夕陽的餘暉照進禮部,昏黃的光線將整個考場籠罩。光線落在陸淮的答卷上,愈發顯得陸淮的字沉穩大氣,鋒芒內藏,絲毫不露。
??禮部的鍾聲響起,鼎鍾響了三下,會試結束。眾考生起立,待監考官收了試卷之後才能離開。
??陸淮被喬馗收了試卷,離開了考場。
??他出禮部不久,石鏡也出來,隻是臉色蒼白,看起來似乎身體有恙。陸淮正想問他有無大礙,石鏡卻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從他一暈倒,出來的考生吐的吐,哭的哭,體力不支的體力不支,直接坐在門檻休息的都有。
??福祿很早就等在禮部大門外,但他不是第一個來的,有好些官宦子弟及商人子弟的父母早早乘著馬車來等。
??他見陸淮出來,忙給他招手示意,誰知卻見石鏡暈倒,陸淮連忙去扶石鏡,福祿也趕忙上前去扶石鏡。
??福祿駕著馬車來的,陸淮連著考了九天九夜,定是疲累,再走回客棧定會受不住。
??陸淮和福祿兩人把石鏡扶到馬車上,陸淮在車內一直掐石鏡的人中,但石鏡一直未清醒。
??福祿駕車回到客棧,陸淮把石鏡扶到房裏,福祿則去請大夫。石鏡昏得很沉,一點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陸淮在房間裏等待著,不久福祿領著大夫進來。
??大夫給石鏡診脈,不久後道:“沒什麽大事,就是太過疲累,睡一覺就好。相公這位朋友身體太瘦,不宜太過操勞,還是要多吃些好的,多休息。”
??富有富病,窮有窮病,石鏡這是窮病。
??讀書的花銷可不少,筆墨紙硯書本等,他雖沒娶妻,家中還尚有父母,就他任幕僚那點月例是不夠的。
??他定然要省吃儉用來給自己買書,或者買墨。
??常年下來,他一個個高高的男子,自然瘦得很,這九天九夜,即便禮部準備有菜食,他撐下來卻也艱難。
??大夫也沒開藥,隻收了診金便離開了。
??夜色很快漆黑,石鏡終於從床榻醒來。陸淮坐在床榻旁飲茶,見他醒了,麵上帶笑,道:“石兄,你可終於醒了。”
??石鏡坐起身子,道:“是陸兄扶我回來的?”
??陸淮道:“是,不知石兄這次答得如何?”
??石鏡道:“還好,題有些難的。”
??陸淮放下手裏的茶杯,道:“石兄努力讀書,定會高中。天色已晚,出去吃飯吧。”
??石鏡起身穿好鞋子與陸淮到了客堂。
??客堂裏已經坐滿了人,陸淮叫了滿桌菜,豬骨蘿卜湯,紅燒獅子頭,紅燒鯽魚,素炒土豆絲,蒸螃蟹,堪比過生辰一樣豐盛。
??石鏡見滿桌的大魚大肉,道:“陸兄點這麽多好吃的?”
??陸淮道:“大考下來自然大補,這頓就當我請石兄的,石兄盡管放開了吃,吃不完可是浪費。”
??石鏡道:“陸兄父親真是隻有幾畝地嗎?”
??福祿心道:不,在縣裏還有兩間鋪子,一套好院子,娘是大朝奉的嫡女,兩個哥哥都是走商的,兩個嫂嫂家裏也是不愁吃穿的。
??陸淮道:“真的。”
??行遠門都講財不外露,越是低調越好,他見石鏡雖然通透努力正直之人,但總也要留個心眼。
??他沒有壞心思,不代表他的話不會被外人聽了去,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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