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你真的愛我嗎
白水汐從郡主府回來之後，再沒有說過一句話，那雙眼睛依舊清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少了些顏色。
自始至終，她就這麼淡淡的盯著前方，一動不動，就連好幾次馬車顛簸，她的身子也只是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其他的，再沒有任何反應。
可能沒有人知道，白水汐此時的模樣，真的與失神的舒子研十分相似。
一旁的藍嬤嬤忍下心裡的無奈與心疼，輕輕開口：「王妃，已經到了。」
白水汐一愣，眼神一閃，沒反應。
藍嬤嬤微微一笑，柔聲道：「王妃，已經到攝政王府了，天色已晚，您該回去了，王爺還等著你呢。」
白水汐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看著前方，只感覺陌生與疲憊。
突然，她不想回去。
「王妃，您……」藍嬤嬤正想說些什麼。
「汐兒！」清脆的嗓音從馬車外面傳來。
那麼好聽，那麼親切，隱隱之中的焦急夾雜著喜悅，明明是個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還是聽得出來的硬朗。
白水汐身子無意識的一僵，終究是收回了視線。
她垂下眼眸，低低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力。
「走吧！」
說著微弱無力的兩個字，不等藍嬤嬤，自己便已經快速起身，掀開了帘子。
掀開帘子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溫柔的笑容。
他還是那麼英倫，歲月沒有絲毫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一抹黑色錦衣，上面用銀白色的絲線勾勒成圖，黑白搭配，沒有任何突兀，不僅不花哨，而且在他身上增加了些許精神氣息。
他硬朗俊美的五官上面布滿了柔光，眼睛里一片膩人的寵溺，嘴角勾起的笑容，能夠融化世間最冷的冰雪。
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大叔，恐怕如果沒有白水汐，他絕對是一個能夠引起萬千少女尖叫的男人，可想而知，年輕時分，他是如何禍國殃民。
俊男美女，舒灝翎配白水汐，是最絕配，也是一定唯一。
「呵呵……」白水汐輕笑，銀鈴般的笑聲響在耳畔，格外的動聽，「你回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毫不掩飾的喜悅。
藍嬤嬤有些反應不過來，皺起了眉頭。
舒灝翎有些愣神，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怎麼感覺，汐兒有些變了。
這麼明媚的笑容，他好久沒有看到過了。
「汐兒，你……」舒灝翎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在做夢。
白水汐輕笑，有些無奈，伸手，示意舒灝翎扶她下來。
「怎麼？你這是什麼表情？很意外？還不扶我下來。」
調笑的語氣有些寵溺，止不住的美。
舒灝翎回神，身子一閃，直接往上抬手攔腰就是一抱。
白水汐早就習慣了這個動作，手自然而然的覆上了舒灝翎的脖子，滿臉的笑意。
舒灝翎低頭，止不住的開心，「娘子累了一天，怎會讓你繼續走路，還是為夫抱著比較好。」
說著，轉身抬步，意氣風發。
「呵呵……」白水汐輕笑，腦袋輕輕的貼近舒灝翎的胸口，臉上滿滿的笑意，卻是沒有再說話。
舒灝翎走得很快，腳下生風，猶如飛。
藍嬤嬤在後面看著，一時之間竟有些惆悵。
王妃這偽裝的模樣，真真讓她好心疼。
白水汐攬著舒灝翎的脖子，頭貼著他的胸口，傾聽著他的每一點心跳。
「灝翎。」她輕輕喚道。
舒灝翎看著他，滿眼的寵溺，「我在呢。」
白水汐拱了拱頭，柔聲道：「你知道嗎？今天我是去了郡主府。」
其實，她並沒有告訴灝翎她去的是郡主府。
舒灝翎臉上笑容有一秒鐘的僵硬，卻很快反應過來。
「是嗎？那你可是見到她了？」他問。
白水汐輕輕點頭，「嗯，見到了，我們兩個在一起，說了很多，很多……」
說到後面，白水汐的聲音不知不覺的低了下來。
舒灝翎鬆了口氣，「那不是挺好，你不是一直渴望著和她在一起好好聊天嗎？」
他抱著她，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身子有一秒鐘的僵硬。
只是她也很快反應過來，並調理好情緒。
「是啊，我從未和她在一起，說過這麼多話。」
每個字都是責怪與不甘，都是恨。
「灝翎。」突然，白水汐又叫到。
「怎麼了？」舒灝翎低頭，不知不覺的停住了腳步。
白水汐的頭輕輕離舒灝翎的胸膛，她輕輕的掙扎，「你先放我下來。」
說著，自顧自的就從舒灝翎的懷裡出來了。
舒灝翎的臉色有些陰沉，只是倒也沒有拒絕，連忙把白水汐放下，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倒。
呵護她的樣子，就像在呵護一個瓷娃娃一樣。
白水汐的個頭有些矮，雖然比一般女子高，但是在舒灝翎這個大高個面前，他還是需要抬頭。
她抬頭，雙手輕輕的拉著舒灝翎的衣袖，沒敢去握他的手。
「灝翎，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她問。
舒灝翎皺眉，一把抓住白水汐的手，有些害怕，「汐兒，怎麼了？有問題你問就是了。」
白水汐倒也沒有掙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所有的笑容。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要恨小研，你明明知道她是無辜的，火蝴的事，她也是受害者，為什麼你那麼恨她？」
輕輕的話語是她隱瞞了十多年的聲音，今天，她終於說出來了。
舒灝翎身子猛然一頓，瞪大了眼睛，卻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他恨她嗎？
他不知道。
「呵！」白水汐冷笑，溫柔的臉龐終於變了，她一把甩開舒灝翎，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汐兒……」舒灝翎想去抓住她。
白水汐輕輕搖頭，溫柔的眼眶裡淚水滿溢，滴落在她的臉上。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她一個人那麼的不容易，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如果沒有皇上和皇后，她說不定就早死了，我們都看不到她了。」
「你知道嗎？我有多想她，可是就是因為你不開心，我把我所有的思念都壓抑住了，我多麼想，讓她穿上一套我做的衣裳，讓我為她親自戴上一株流蘇珠花，可是沒有，我什麼也沒有做，就連她長大的奶水，都不是來自於我，皇后皇上與我們非親非故，他們都能把她養大，並視作親生，甚至比親生的更愛，一個他人能做到如此，我們為什麼連人家的半分都做不到？」
「呵呵……」說著說著，白水汐有些疲憊，心口的抽痛讓她無法自已，她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狠狠的擰成了一團。
「我們一直以來，什麼都沒有給她，只是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好幾次幾乎死亡，都是因為我們，她的生活都是被我們所打破的。」
「舒灝翎，你說說，你我多自私，只想著自己心裡愉快，壓根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她那麼美，那麼優秀，那麼美好，可是都經歷了什麼，難道她就不希望自己有爹爹和娘親疼愛嗎？人家只會說她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只會仗著皇上作威作福，你知不知道聽到這樣的話，我才知道自己這個母親有多失職。」
「這麼多年，我們什麼也沒有做，甚至在雲月島，都沒有人敢提起他，舒灝翎，你告訴我，為什麼啊，她是我們的女兒，是你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你真的愛我嗎？你心裡只有你不承認錯誤的那點自尊心，你只有自己心裡舒坦才開心，根本沒有想過我是一個母親，我是一個愛我孩子的母親啊。」
「……嗚嗚嗚……」
奔潰的言語終於被她說出來了，每一個字都是她的恨，都是她的元，亦是她的絕望。
白水汐心痛得不能自已，她真的好恨她自己。
真的好恨。
而現在，她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她們已經徹底斷絕母女關係，一點兒糾纏都沒有了。
舒灝翎看著她奔潰的樣子，心猶如鎮扎了一樣的疼。
他上前，試圖抓住她的手，「汐兒……」
「不要碰我！」白水汐猛地一聲怒吼，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悲傷的眼眸變得十分冰冷。
舒灝翎身子一僵。
白水汐惡狠狠的看著他，「小研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怎麼也彌補不了的，差了的，你還不起，我也還不起。」
說著，白水汐狠狠咬牙，轉身離開。
那雙眼睛里，再沒有一絲感情。
空氣瞬間就安靜了，世界上只留下舒灝翎一個人，什麼都沒有了。
白水汐的那抹背影，決絕冰冷，讓人無法靠近，身上散發的那抹恨與不甘，讓人無法接近。
舒灝翎獃獃的看著前方，那雙黝黑的眸子毫無波瀾，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是他的身子卻無法再動彈辦法。
耳朵里縈繞的是白水汐奔潰狠絕的聲音，她決絕的模樣，他從來沒有見過。
舒灝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其實他也想過，他為什麼要恨舒子研，明明她真的什麼也沒做錯啊。
可是為什麼，他要恨她？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你真的愛我嗎？你心裡只有你不承認錯誤的那點自尊心。」
你心裡只有你不承認錯誤的那點自尊心。
每一個字都回蕩在耳畔，重重的打在舒灝翎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