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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如果此時白中元在這裡,他一定會震驚於老鬼的身份。無論是孟子健,還是西山的守墓人付龍左,他們都曾說過一件奇詭無比的事情。在某個電閃雷鳴、風急雨驟的夜晚,活人倒地,死人翻身。


  原本那是聳人聽聞的傳說,現在來看完全是老鬼的謀划。


  牛望天聽得唏噓不已,同病相憐之下他自然清楚對方這些年所經歷的凄風苦雨,不由的泛起了感嘆。


  「一直以來,我都記得老廳長說過的那句話,人在每個階段扮演著不同的角色,隨著年齡的增大也會生出由淺及深的領悟。以前總覺得這話進得了耳,卻入不得心,現在才明白是有著道理的,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高尚,案子本來跟周然就沒有關係,都是我強加給她的。」


  「我能理解,其實你很矛盾。」


  「是的,很多個晚上都被失眠折磨的苦不堪言。」老鬼透著回憶說道,「利用假死之局從容脫身之後,直到她上大學我都在暗中觀察著周然,既欣慰又愧疚。欣慰的是她最終選擇了成為一名法醫,給泄密案真相大白增添了一份兒希望,愧疚的則是最終還是沒能摘下我給她套上的枷鎖。」


  「你沒有必要自責,人生總是這樣,不如意事常八九。或許她內心有些不情願,至少還活著不是?」


  說到這裡,牛望天想到了許菲,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人生的璀璨之花尚未綻放,便凋零在了調查泄密案的進程里,這讓他無比的悲痛,同時也有了深深的負罪感,陷入了深深的悲傷之中。


  到了此時,牛望天第一次認可了白中元在失控時說的那句話:「是你,謀殺了許菲。」


  或許是看出了氛圍的不對,老鬼輕輕拍了拍牛望天的肩膀:「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現在說安慰的話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你只需要記住,我們以及孩子們之所以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罪魁禍首就是那起案子。不,確切的說是那個泄密真兇,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我當然知道。」老牛回神,身上的頹喪之氣一掃而空,「既然已經到了這步,就不要再故弄玄虛了,尤其是你那一字眉,真他娘的難看。還有那兩個腮幫子和下巴,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回不去了。」老鬼笑笑。


  「回不去是什麼意思?」牛望天不解。


  「眉毛是種的,腮幫子和下巴動過刀,就連鼻子都墊過,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可能逍遙這麼多年?」


  「逍遙個屁,整天掛在通緝令上跟條喪家之犬一樣。」譏諷完,牛望天又說道,「你這副樣子騙騙別人還行,瞞不過我的。不說你的眼睛和聲音,就單說你身上那股討人嫌的味兒,化成灰我都認識。」


  「別的不說,你這方面的本事我是佩服的,見人一面,百年不忘。」稱讚一聲,老鬼又流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瞞不瞞得過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騙過警方,事實證明我這方法還是管用的。」


  「嗯,是挺管用。」牛望天揉著腮幫子點頭,「但有件事兒你得重視起來。」


  「什麼?」


  「等你死了,怕是入不了祖墳。」


  「滾。」


  罵完之後,老鬼壓低聲音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警方就要轉戰去邊境了,咱們還得合計合計怎麼跟進。」


  「我覺得沒有必要再跟進了。」牛望天顯然已經有了主意。


  「為什麼?」老鬼恍然,「因為白中元?」


  「是的。」牛望天點頭,「其實最初找到他合作,我心裡也沒底,不知道他能不能從那場打擊中恢復過來。他與我們一樣,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會受到七情六慾的影響,但現在我放心了。」


  「他就那麼值得信賴?」老鬼有些懷疑。


  「值得。」牛望天深深凝視著點頭,「或許你看到的是他的辦案能力,但我看到的卻是尚未激發出的潛力。歸隊這段時間,那些東西已經慢慢展現了出來,否則他解不開心結,也放不下仇恨。」


  「放下了仇恨,不正說明他是個薄情的人嗎?」


  「薄情,我不覺得。」牛望天搖頭,「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放下了仇恨,才更說明了深情。」


  「怎麼講?」老鬼依舊不解。


  「因為放不下仇恨,代表這個人是自私的,是不可控的,會為了私慾而不顧全局。」說到這裡,牛望天露出了欣慰且堅定的神色,「相信我,他絕對不會讓咱們失望的,也不會讓小菲失望的。」


  「我同意仇恨可能會蒙蔽雙眼,做出不利於全局的事情。可我還是想不通你之前的話,為什麼放下仇恨才叫深情?」


  「不懂就不懂吧,一個老光棍兒糾結這個做什麼,真是閑的。」


  「我信了你的邪,糟老頭子壞得很。」老鬼罵著,端起茶一飲而盡,「那咱們就留在省城吧,也免得後院起火。」


  牛望天沒有說話,而是將思緒放飛到了遠方。


  恍惚中,好像在白雪未化的江畔看到了兩道影子,白中元站在枯黃的蘆葦中,許菲則被水霧包裹著隨著浪頭起伏。


  「放下我,你的餘生才能過的幸福。」


  「我放下你了,但不是因為以後能過的幸福。」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希望我能放下,你希望我能快樂,僅此而已。」


  ……


  同一時間,遠在二百多公里的一座農家中,有兩人正對視而坐。


  火爐燒的正旺,上面是冒著滋滋熱氣的水壺。水壺的四周,放著紅薯、土豆、還有之前冷凍包藏的玉米。


  旁邊的瓷盆里溫著一壺酒,因為沒有蓋子,加上水溫較高,濃烈的酒氣盤旋而出,仿若讓人置身堆滿了高粱的倉庫里。


  「嘗嘗這塊山藥,紅瓤的,特別甜。」此時的秦長天,沒有任何威嚴,完全就是一副退休后頤養天年的形象。


  「我討厭吃紅薯。」不屑的撇嘴后,白志峰這才解釋道,「小時候家裡窮折騰壞了胃,吃完燒的睡不著。」


  「那就吃玉米吧。」遞過去之後,秦長天猶豫著開口,「最近右眼皮一直跳,睡覺也睡不踏實,總感覺要出事兒。」


  「什麼事兒?」白志峰含糊著。


  「能有什麼事兒,那批東西唄。」說起這個,秦長天憂心忡忡,連食慾都減弱了不少,將咬了兩口的紅薯放了回去。


  「你把心放肚子里,這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白志峰拋出了一顆定心丸,「除夕小浩回去過,說用不了多久就會安排跟「那幫人」見面。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耐心的等,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冒進。」


  「這不是冒進不冒進的事兒,而是「等待」的時間不多了。」秦長天依舊是滿面的憂慮,「我之前跟你說過,封非凡已經把我從文物案中隔離了出來,現在他們進展到了哪一步我幾乎完全不知情。」


  「你怕他突然發難?」白志峰抬起了頭。


  「那倒不會,一來他手裡不會有確鑿的證據,二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必須以大局為重,否則後果只會更糟。」說完,秦長天壓低了聲音,「我真正擔心的是那幾個人,據我得到的消息,最近他們可是都沒閑著。」


  「說來聽聽。」


  「首先是曲國慶,他不僅在楚六指製造的車禍中救下了中元和許琳,還在醫院跟中元有過一次長時間的交談。你了解這個人,他一定在謀算著什麼。其次是牛望天,過年這兩天他去了硒鼓村。最後就是你的寶貝兒子了,以從小雨那裡打探出的東西來判斷,他已經越來越偏離我們既定的計劃了。」


  「先說說中元,他怎麼了?」白志峰無比的好奇。


  「他開始變得正常了。」


  「正常了?」白志峰皺眉,「你想說放下仇恨了?」


  「是的。」秦長天點頭,「我們最初的願景是利用阻撓調查爆炸案來激發他內心的仇恨,從而達到盤活全局、向前推動案情的目的,他歸隊后偵破的一些列案件就是最好的證明,的確幫了我們大忙。可最近他彷彿變了一個人,似乎不再關心許菲的死,而是將全部精力轉向了文物案本身。」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文物案懸了二十多年都沒能偵破,你真相信他有那樣的本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秦長天提醒著,「而且你要清楚,想要查明文物案的真相,那就繞不開咱們兩個,到時候怎麼辦,刀兵相見嗎?還有,小浩這段時間過於活躍了,十有八九已經露出不幹凈的尾巴了。」


  「是尾巴就總會有暴露的那天,這都是沒辦法的事。」白志峰並不是太在意,「至於中元那裡,聽天由命吧。雖說他放下了私人恩怨開始顧全大局對我們多少有些不利,但只要不恢復記憶就沒問題。」


  「眼下的時局也只能這樣了,否則只會引起他更多的疑心。」秦長天無奈的點頭,「說一千道一萬,整起事件的根源就在於許菲,如果當初我們不用那個法子,局面也許不會到這步,還是我們大意了。」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說了。」白志峰打斷,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牛望天去了硒鼓,他又在折騰什麼?」


  「還能是什麼,不就那點事兒嗎?」


  「有新的發現?」


  「他們返回的很匆忙,應該有所收穫。」


  「他們?」白志峰狐疑,「還有別人?」


  「有。」秦長天點頭,「但具體是誰,又長什麼樣子不清楚,他們很謹慎。」


  「能跟牛望天一起活動,去的又是與文物案緊密相關的地點,你覺得會是誰?」


  「有個大膽的猜測,你應該也想到了吧?」


  「只有他了。」白志峰端起一杯酒,望著窗外沉默起來,少許笑道:「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還真能藏啊。」


  「誰說不是呢?」秦長天也苦悶的喝了一口,「本以為他死了,沒成想是卧薪嘗膽,有機會真想再見見他。」


  「放心吧,一定會有機會的。」


  「曲國慶的所作所為你怎麼看?」


  「不用管他。」白志峰毫不在意的說道,「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太能算計,最終得把自己搭進去。」


  「這話沒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做事的目的性太強,總有一天會吃大虧。」說起曲國慶之後,屋裡的氛圍不再那麼凝重,秦長天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你覺得,後續的計劃要不要做個調整?」


  「沒必要。」白志峰搖頭,「事情進展到這步,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估,既然現在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裡,那就必須抓住這一步的優勢。如果所料不錯,中元接下來就要去硒鼓、甚至是青葉鎮,如此一來省城就會鬆懈幾分,我們的壓力也會小很多。這段時間咱們也低調些,靜等胡巴出獄。」


  「那就等吧。」秦長天倒滿了酒,隨後示意碰杯,「來,好好享受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乾杯。」


  ……


  同一時間,白中元剛剛掛掉電話趕往鏡像樓。從心而論他不想見蘇浩,可為了案子只能把個人情緒拋至一邊。


  鏡像樓原本是省城標誌性的景點,然在積雪半化之後卻生出了幾分狼藉,尤其是地上的污水,踩上去很是讓人膈應。當褲腳變得濕噠噠時,白中元已經來到了上次和蘇浩見面的地方,一切恍若昨日。


  從小到大,白中元最為佩服蘇浩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守時。就像現在,他已經早一步抵達了這裡。


  「你覺得西北風好喝,還是牢飯好吃?」白中元上來就沒有好臉色。


  「我覺得林語堂那裡的飯最好吃。」蘇浩轉身,臉上滿是鄙夷,說話時語氣中滿是譏諷,「不好意思,一時嘴快戳到你的痛處了。」


  「你現在只會耍嘴皮子嗎?」


  「不然呢?」蘇浩摸了摸肩膀後面,「打架你又不是對手,對了,這裡還疼嗎?」


  原本,白中元沒想此行與之發生衝突,可短短兩句話后便難以自控了,向前走出兩步直接朝著蘇浩右手抓去:「你說的沒錯,打架你在行,耍嘴皮子我也不如你,那就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取勝了,跟我回支隊。」


  「做夢。」蘇浩閃電般縮手,同時踢出了一腳。


  白中元險之又險的避開,繼續起身而上:「我答應過小雨,有些模稜兩可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你一馬,但102倉庫發生了命案,兇器上面又出現了你的指紋,那就必須跟我回隊里,這次誰都救不了你。」


  「是嗎?」蘇浩側身的同時,右拳狠狠砸在了白中元的後背上,「今天風大,說話小心點兒,別閃了舌頭。」


  「就算丟下半條命,我也要把你抓回去。」


  「半條命?」蘇浩冷笑,直接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你想留,那就留一整條命吧。」


  砰!

  就在寒光四溢的匕首即將觸碰到白中元喉嚨時,旁邊突然傳來了輕微的聲響,白中元餘光瞟去,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


  意識即將消失的剎那,白中元看到了蘇浩的獰笑,也看到了一個青面獠牙的人。


  如妖似鬼,索命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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