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五三
三個規整的圓點在前,這是提早的預防,此為頭;後面的圓圈和兩個點在後,又是在生命消逝之前倉促勾畫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徹底完善整個圖案,此為尾。只有首尾相連,方能窺見其中真意。
三個點分別位於十二點、一點、九點的方位,對應八卦分別是乾、巽、離。乾為天,代指人的家庭角色便是父親;巽為風,這與死者所留深意應該無關,更傾向於居所的方位,也就是東南;離為火,方位上是正南,若將與之職業相聯繫,便是與光亮有關的。初步的解析便是如此,有多大出入就不得而知了。
為人父,並不單指父親,也可能是年歲較大的人。同理與光亮相關的工作,也可能是上夜班兒的人。
……
嗅著狗肉的香氣,白中元陷入了回憶當中,很快便想起了黃伯上述的那番話。當時根據這些將嫌疑目標鎖定為了葉止白,如今證實他是無辜的,那就必須從新做出解讀了,八卦可藏天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葉止白,藏天下到底指的是什麼?」
嘿嘿……
或許是跟之前的經歷有關,也或許是受當年那名道士的影響很大,總之說起這些東西的時候,葉止白的腦子都會清醒幾分:「古人說,這天地萬物都脫不開陰陽一說,由此又衍生出了四象和八卦,稱它是玄學也好,說是理論體系也罷,總之這世間的一切都能套入其中,並且能給出令人信服的解釋。」
「我不想聽這些長篇大論,你給列舉個方向就行。」本就受到謎題的困擾,旁邊的葉止白又在狼吞虎咽,白中元不由的少了幾分耐心。
「方向,沒有方向。」葉止白也露出了幾分回憶之色,「當初我只是告訴了他這些話,具體他做過什麼那就不清楚了。」
「你不清楚?」白中元冷笑,「你整天裝神弄鬼的,今天算命、明天卜卦、後天又做超度法事,還有你不懂的?」
「你這話我愛聽,不是咱吹牛啊,上下五千年的事兒,就沒咱不懂的……」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打斷之後,白中元取出了給黃伯看過的照片,耐著性子說道:「這是在瀋海濤身上發現的,我找人解析過,得出的答案是八卦圖,這三個點分別代表著乾、巽、離,也是因此案發之初我才找到了你。」白中元用最簡短的語言講述了黃伯對於三點的大概解釋。
「你找的那個人不簡單啊,這都能給解開,有我一兩成的功力了。」
「葉止白,我沒空聽你在這扯淡,三秒鐘時間,如果你再不說,那就只能回隊里了。」白中元開始數數。
「停停停……」
連連擺手打斷,葉止白這才說道:「瀋海濤那孫子笨的很,雖然我告訴了他八卦可藏天下這句話,但絕對是悟不透的。這樣說吧,你找的那人把事情複雜化了,你不妨簡單的去看,或許就能找到答案了。」
「簡單,怎麼個簡單法?」白中元對八卦根本就不了解。
「我問你啊,八卦都有啥?」
「我哪兒知道啊?」白中元氣的想揍人,「再說了,你們這行不是講究什麼先天八卦和後天八卦嗎?」
「你懂的還不少。」葉止白譏笑,隨後做了列舉。
先天八卦: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後天八卦: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五為中宮,乾六、兌七、艮八、離九。
「到底是哪種?」
「先天。」葉止白沒再廢話。
「如果先天的話,那會是什麼意思呢?」白中元嘀咕著陷入了沉思,葉止白說去繁從簡,用最初級的思維做出解讀,那就只能從順序上來入手了,將那三個點代入其中便能夠得出一組數字——153。
「葉止白,你知不知道153所指何意?」問完,白中元有了些後悔,這個問題他怎麼可能答上來。
可偏偏,葉止白露出了帶有深意的笑容:「廠區的每個人,都有工號的。」
「工號?」白中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的確是個方向,於是繼續追問著,「那你知不知道153是屬於誰的?」
「你見過那個人。」
「我見過?」這句話,頓時讓白中元愣住了,回憶少許才說道,「肉聯廠的人我只接觸過三個,分別是你、丁亮還有何正。之前你和丁亮都被帶回了隊里調查,初步來看是清白的,那就只能是何正了。」
「……」
葉止吃著狗肉,沒有做出回應。
「你對這個人了解多少?」
「……」
葉止白依舊沉默,將幾塊肉順手扔了那兩條狗,饞的早已口水直流的狗,瘋狂爭搶著撕咬了起來。
這個舉動,讓白中元皺了皺眉頭,怎麼能喂狗吃狗肉呢?轉念想到葉止白的腦子不清不楚后,才苦笑著朝門外走去。
來到外面,白中元沒有急著去找何正,而是找了個拐角靠著牆壁發起了呆,他必須捋一捋頭緒,找到何正有可能犯罪的邏輯鏈條。
(1)第一次見到何正是在瀋海濤的宿舍門口,是他簡單介紹了葉止白這個人,當時聽起來沒有問題,然而現在去看的話,是存有誤導之嫌的。比如他說葉止白對狗是憎恨的,與事實是全然不符的。
(2)在秦時雨他們剛剛抵達現場的時候,何正曾經提出進入屋子的請求,這當中又是否存在著問題呢?還有,確認瀋海濤的身份時,何正與丁亮都看過照片,雖然都是受到了驚嚇,其實反應還是大相徑庭的。丁亮臉色大變,面現駭然走向了路口,何正則是直接衝到牆角嘔吐了起來。
白中元將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不過並沒有去深想,只當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罷了。但如今細細琢磨,似乎是說不通的。一來,就算是命案現場,一個大男人也不至於被嚇成那樣才對;二來,換做其他人倒是也可以理解,何正絕對不行,因為這裡是肉聯廠,是整天都能見到血腥的地方。
(3)在葉止白裝瘋賣傻模仿瀋海濤被害的樣子時,何正也在案發現場,當時有一條狗曾經嗅著靠近過,他用狠狠的一腳做了回應,以至於那條小狗飛出倒地后痛苦的哀鳴和抽搐。儘管他做了解釋,說流浪狗可能攜帶者狂犬病毒,但那下意識的一腳,還是出賣了他對待狗的態度和手段。
換言之,他滿足屠殺大量流浪狗的條件。
(4)布控行動中丁亮落網,當他被謝江帶走之後,白中元留下來對後窗的腳印進行了勘查,進行到一半兒的時候何正突然出現了。就算他是廠區負責對接命案的人,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巧了吧?
首先,那晚是秘密行動,即便在抓捕丁亮時開了槍,何正也不該那麼快趕過來才對。
其次,同樣是何正說出了瀋海濤和葉止白有尖銳矛盾的話。
最後,153是何正的工號。
上述這些東西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后,白中元長吐了口氣,從現在掌握的情況去看,何正的確具備最大的嫌疑。
心中有了定論之後,白中元撥通了方言的電話,提示處於通話中,於是打算聯繫謝江,沒成想他關機了。
「老方,嫌疑目標已經鎖定,迅速帶人來肉聯廠。」
發送完信息之後,白中元猶豫了少許,決定直接去找何正,案情有了新的進展,絕對拖延不得。況且方言的電話始終接通,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與其這樣乾等著,倒不如趕緊去摸摸情況。
何正的宿舍白中元並不清楚,所以只能去找人問詢,考慮到稍後的行動要師出有名,只能返回肉聯廠的正門。
「白警官,您是找何主任吧?」門衛室有兩名保安值班,仔細看過警官證后再次做出了確認。
「沒錯,何正何主任。」
「那成,您稍等,我給他打個電話。」
「不必了,你把他的住址給我,我自己去找。」
「您確定要自己過去嗎?」保安很負責任,也很會說話,「當然,我們不是懷疑白警官,而是廠區很大,怕您不認路。」
「放心吧,我來過兩次。」
「那成。」保安點頭,給出了何正的地址。
「他也在宿舍區住嗎?」看看字條,白中元有些費解,「他怎麼說都是廠區主任,跟普通員工一個待遇?」
「白警官,您有所不知,何主任的確是有房子,不過半年前他離婚了,凈身出戶后就搬到了廠區宿舍。」
「明白了,你們忙。」
「要不要我帶您過去?」
「擅離職守是要被扣工資的,找不到再麻煩你們。」說罷,白中元朝著宿舍區走去。
正門進入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不必再謹慎小心的防範暴露,找不到何正的時候還能光明正大的敲開鄰居房門詢問。
「何主任?」開門的男人愣了愣,回憶著說道,「下班的時候,我路過何主任的辦公室,當時門沒有關嚴實,我聽到他好像在打電話,說是到時候倉庫見什麼的,會不會是去那裡了,畢竟倉庫要經常盤點的。」
「哪座倉庫?」
「具體哪個我也不清楚。」男人說完抬手一指,「如果真的在倉庫,應該亮著燈,去了您就知道了。」
「我去看看。」
「您慢走。」
七拐八繞,足足走了十五分鐘左右白中元才來到倉庫附近,這裡的倉庫很大,粗略一看有著六間之多,兩兩相隔有差不多有百米之遠。其中的五間都是漆黑的,只有最偏遠的那座門縫中隱約透著微弱的亮光。
一步步朝前走著,白中元的精神也緊繃了起來,如果何正真的在這裡,必須要先把他控制住再說。倉庫的門口,停著一輛冷藏運輸車,緊靠在寬約三米的停靠台上,轎廂底部與平台等高,方便裝卸貨物。
倉庫的大門是向內開的,能推動說明沒有上鎖,反手握住腰間的槍,白中元便打算直接進去。可就在這時,裡面的燈突然熄滅了,乍然變暗讓他幾乎成了睜眼瞎。而越是這樣,越是不能等著眼睛去適應,必須儘快有所反應才行,畢竟這燈滅的太巧了,保不齊就是裡面的人故意為之的。
或許是心理作用,再次推門的時候白中元感覺沉重了許多,而且門似乎還存在著關起來的反作用力。
「誰在裡面。」
口中呵斥的同時,白中元也開會發力,隨著一聲砰響傳出,大門總算是推開了。左手反握住強光手電筒,右手握槍壓在左手腕上,小心翼翼的朝著裡面走去。
這間倉庫儲存的東西價值不高,都是一些包裝紙之類的東西,整整齊齊的碼在貨架之上,乍然看去宛若迷宮一般。一行一行的搜尋,角角落落都查找一遍后白中元露出了費解的神色,這裡面別說人,耗子都沒有一隻。
既然沒人,剛才的聲響又是怎麼回事兒?還有,好端端的電燈怎麼就熄滅了?
揣著疑惑,白中元返回了門口,死活想不通的時候將手電筒光掃向了那輛冷藏車。車門開著一道縫隙,在兩扇門的下面各擺著一隻卡車輪胎,想要將門打開,就必須搬走輪胎,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兒。
費了很大的力氣挪開之後,白中元拉開了轎廂門,當門打開的瞬間,手電筒的光也照射了進去。僅僅是一眼,便將白中元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人,在裡面!
那人的面目極為猙獰,猶如民間所繪的厲鬼一般,眼睛外凸、嘴巴大張,直直朝著白中元撲了過來。事發突然,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只能將其狠狠推回去,伴隨著沉悶聲響起,那個人倒在了冷藏車裡。
「雙手抱頭,蹲著出來。」連聲大喝之後,裡面的人沒有絲毫反應,白中元只能小心戒備的走進去。
當居高臨下看清楚那人的相貌時,白中元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憤怒之下更是狠狠砸了兩下冷藏車的轎廂。
何正——死了!
「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此時此刻,白中元根本就無法冷靜下來,憤怒的踢著轎廂發泄怒火。良久之後,他的情緒才緩緩平復下來,收起槍蹲下身子,目光稍作掃視落在了何正的手上。
「難道又是一塊三足洗的碎片?」
冷藏車的製冷系統還在運行著,導致何正的手有些發僵,小心翼翼的掰開后將那塊碎片取了出來。退出冷藏車,白中元借用手電筒的光亮細細審視著,剛剛確定是三足洗碎片后,遠處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你們總算是到了。」看到帶隊的是方言,白中元鬆了口氣。
「中元,發生什麼事了?」方言氣喘吁吁。
「何正死了,在冷藏車裡面。」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說著,方言帶人走到了近前。
「看著又是一塊三足洗碎片。」
「我看看。」方言伸手接過,隨後示意兩名刑警繞過去進入轎廂。
「盡量不要破壞現場。」白中元叮囑著。
兩名刑警應聲,卻沒有再向前走出一步,而是突然轉身制住了白中元,也是在這個時候,方言下達了命令。
「槍下了,把他帶回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