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觸目驚心
還在總隊情報處的時候,許琳就曾協同支隊辦過幾起大案,也是在那個過程中認識的白中元。那時還沒有發生爆炸案,在她的印象當中,對方是個嚴肅、刻板,甚至有些偏執的人,缺點可以裝滿一籮筐。當然,優點也是十分突出的,其辦案能力無可挑剔,說是冠絕全省廳都毫不為過。
正是有著這樣的認知,許琳調來支隊后才會略施小計從方言那裡要來了白中元,一來是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二來是趁機請教些有關刑事偵查方面的技巧、知識和經驗。三人行,必有我師。
白中元歸隊便破獲了工地殺人案,被傳的神乎其神,許琳自然是有所耳聞的,在了解案件偵辦過程后,也很是佩服對方的心思和頭腦。而隨著連環案的一步步推進,隨著交流增多,隨著案情探討頻繁,許琳愈發的欽佩了起來。不管多麼複雜的局勢,不管多麼棘手的場面,白中元不僅能一一化解,更能敏銳的洞察到關鍵點做出推進。
這個人,簡直就是為破案而生的!
之前,許琳以為白中元死死盯著書童不放,無外乎是幫助耗子和同情柳莎,可直到有了上述那番解釋之後,她才明白原來對方的目的一直都是連環案。看似毫不相關的人和事,硬是被常人所忽略的細節聯繫到了一起。僅是這一點,整個支隊就沒人可以做到。非但做不到,甚至都想不到。
否則,也就不會有之前「結案」的鬧劇了!
習慣了嘆服,許琳也就不會再頻頻失態,所以當白中元說出書童就是邱子善的兒子以後,她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提出任何的質疑。而是沉默著回憶起了案情,試圖將這兩個人的父子關係建立起來。
顯而易見的是,許琳這種思維是受到了白中元的影響和拐帶,可怕的是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是悄無聲息的,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這證明在她的潛意識當中,對方佔據的比重已經越來越大。
良久的無言,許琳笑著回過了神來:「跟你相處的時間越長,越是能體會到你的可怕。但不管怎麼說,連環案終於是到了收尾的階段,如果順利告破的話,你當記頭功,保不齊你的職務就恢復了。」
「我對那個沒有興趣,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搖頭,白中元又說,「其實你的功勞也不小。」
「我?」許琳詫異。
「對啊,之所以把書童和連環案聯繫起來,一個是相似的兇器,同一種家畜的血液成分,另外一個就是硅膠肌肉了。那晚我從垃圾袋中翻檢出來后,就放到了你的車裡,幸虧你沒給扔掉,這功勞還小嗎?」
「功勞?」許琳忽然變臉,冷笑著回應,「白中元,你這嘴可是越來越損了,聽起來是誇我有功,實際上是諷刺我邋遢不注意衛生吧?」
「那不能,您堂堂許大隊長,貌美如花、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怎麼可能不注意衛生呢?」左右是沒事,白中元又貧了起來,「再說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以後名成功就了,這些都可以粉飾成優點的。」
「無聊。」許琳說完轉身就走,「我去下面看看方隊他們來了沒有,你自己在這兒說單口相聲吧。」
許琳離開,白中元神色一變又恢復了那副凝重的樣子,站在門口打量著整間屋子,陷入了沉思當中。如今案情有了跨越式的巨大推進,接下來就要面對最後一個難題,書童帶著柳莎去了哪裡,又是否對她下了毒手?掏出手機撥打柳莎那晚留下的號碼,白中元聽到的是暫時無法接通,這讓他的心又懸了起來。
「白隊,你來一下。」就在這時,衛生間內傳來了大劉的聲音。
「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三步並兩步,白中元沖了進去。
「這個。」大劉晃著手裡的證物袋說道,「因為蒸發,血痰已經有了固化的跡象,可能對檢驗有一定的影響。」
「沒事兒,周然能解決。」看了看之後,白中元又問,「這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
「馬桶水箱的後壁上。」大劉指了指,「我猜測是沖馬桶的時候突然爆發了劇烈的咳嗽,俯身噴出去的。」
「很有可能。」口中這樣說著,可白中元內心卻做著另外的猜測。書童這個人心思極為的縝密,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嗎?還是說他在咳出之後進行過清理,但因為疏忽,所以才有了遺漏?
想到此,白中元不由的搖了搖頭,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太過於敏感了,他可不想活成方言的樣子,那不得累死。
「白隊,門鎖打開了。」
「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我馬上過去。」轉身,白中元催促大劉,「證物袋裡的東西非常重要,你現在就帶回去交給周然。告訴她,要與我上次從醫院提取到的檢材做比對,加快加急,結果出來立刻告訴我。」
「明白。」大劉點頭,留下勘察箱急匆匆出了門。
「中元,情況怎麼樣了?」大劉前腳剛出門,後腳外面就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同時伴隨著方言的問詢。
「老方,重大發現。」說著,白中元朝旁邊的秦時雨看了看,對方不加理睬后,這才引著往卧室裡面走,「大劉在衛生間提取到了重要的檢材,已經動身送去支隊。同時的巨大進展是卧室裡面發現了一道暗門,從門的位置以及特殊的存在性判斷,同一樓層的兩套房子應該是打通的。」
「就是那道門嗎?」來到主卧室,方言目光落在柜子裡面,冷哼了一聲,「還是電子鎖,我倒要看看究竟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打開吧。」白中元吩咐。
嘎吱……
暗門打開,映入眼帘的是黑洞洞的房間,毛坯的地面和水泥牆吸收了透射進去的光線,給人一種驚悚感。
「什麼味道?」秦時雨皺了皺鼻子。
「像是多種氣味混合后的。」白中元使勁兒嗅了嗅說道,「好像有血腥味、尿騷味,臭味兒以及發霉味兒。」
「方隊,口罩。」許琳拿出口罩,分發給了方言和秦時雨。
「我先進去。」白中元一馬當先。
這暗門的高度與正常房門差不多,只是相對略窄一些,對白中元夠不成絲毫的阻礙,很順利的便進入了房間里。
啪!
按下開關,卧室裡面的燈亮了起來,四周打量,白中元發現了懸挂的窗帘有些異常,走過去翻看才發現裡外里居然有著三層之多。最外面挨著玻璃的是常見的普通窗帘,中間是一層極為厚重的棉布,而最裡面是硬質帆布。
「外面的一層用作掩飾,中間和裡面都具有遮光以及隔音的效果,看來這套房子果然被人用來做不法的勾當了。」方言語氣中透著幾分憂慮。
「走,去外面看看。」
來到走廊,白中元打開了所有的燈,當明黃、熾白的光線填滿整間屋子的時候,一切的景象也都映入了眼帘。所有的房間都保持著毛坯樣兒,所有的窗戶都被窗帘遮擋了起來,所有的透光處都被做了封閉。
如此重大的發現,眾人理當極為振奮才對,可事實是他們每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臉色更是一個比一個凝重。尤其是白中元,臉上已經看到任何的血色,那雙見慣了惡性犯罪的雙眼中,更是隱隱透出了幾分恐懼。
客廳里的擺設不多,一隻沙發、一張大床、一個茶几,一台冰箱、一把椅子,一口魚缸。
沙發的底色為白,上面充斥滿滿的都是片狀或者點狀的紅,不用做任何的檢測便能得知那是乾涸的血。
床上,有著白色的被褥,同樣被一條條,一塊塊刺目的紅裝扮了起來。白底紅妝,觸目驚心。
茶几上只有兩隻杯子,一隻已經破裂,碎片上沾染著血跡,而另一隻更為可怕,鮮血已經有了凝固的跡象。
椅子的四個角都已經出現了磨損,就連椅背上都是各種齒痕。一條登山繩垂落下來,綁在了嵌入地板的鐵環上。
那口魚缸的水已經不足一半兒,渾濁無比,隱約能夠看到幾條魚正在遊動。是整間密閉的屋子裡,僅有的生機。
之於別人來說,或許一時半刻弄不清這屋子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可許琳已經猜出了大概。她靜靜的站在原地,雙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兩行清淚宛若決堤的洪水肆意流淌,全身瀰漫著濃郁的悲愴之氣。
一步、兩步,三步,白中元緊咬著牙關來到了冰箱的跟前,他嘗試幾次的深呼吸后,依舊無法平靜下來,只能握拳狠狠的在心臟處砸上幾下。砰砰的沉悶聲在屋子裡回蕩時,他抬起顫抖的雙手艱難的打開了冰箱門。
冰箱里瓶瓶罐罐塞的滿滿當當,無論是那因為開門晃動的液體,還是裝在大容器中正在顫動的塊狀物,都在向白中元傳遞著無比殘酷的信息。那晃動的液體是鮮血,那顫動的塊狀物是臟器。
這間屋子,極可能殺過人。
至於是誰,無需再做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