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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難言之隱

  白中元與耗子相處時間並不長,對他的了解也很淺顯,直到聽完手機中的音頻之後,認知這才加深了許多,同時也有些意外。耗子的嘴巴比較碎,性格頗為外向,通常這樣的人待人接物會比較大大咧咧。誰成想,在那副樂天派的表象之下,居然隱藏著如此豐富的情緒和細膩的情感。


  音頻有著三個段落,字由少變多,語氣由生冷變得溫軟,情緒由激動變得平和,猶如一件隱藏著暗器的刀子,破皮、穿骨,直入人的內心。很難想象,耗子在那段時間經受了怎樣的煎熬與折磨。


  音頻中內容如此觸動人心,這是白中元始料未及的,因此他不敢再播放下半部分,他怕聽到柳莎說出決絕的話來。


  儘管,他能看出來柳莎是有著苦衷的。


  計程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白中元的目光掠過了匆匆而行的人群,驀然間,他的內心泛起了潮水般的失落感。是不是每個人身上,都有著聞之動容的故事呢?又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著不敢暴露在陽光下的一面呢?


  比如柳莎,她為何甘願受到那般屈辱的對待?

  胡思亂想下,時間總是會過得飛快,當白中元再次返回醫院的時候,已經是臨近中午了,天依然陰著。重症監護室的門前,依舊存在著楊偉成的身影,看到白中元去而復返,趕忙急匆匆的迎了上來。


  「方隊剛才來了。」


  「又打聽那事兒了?」彼此都很了解,白中元能做出大致的猜測。


  「是的。」楊偉成點頭,有了些擔心,「他會不會聽到什麼風聲了?」


  「不會。」白中元不假思索的否定道,「你應該很了解老方,他這個人疑心比較重,什麼事情都要再三的去確認。不用太在意,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明白。」疑慮打消,楊偉成轉移了話題,「你這個時候過來,應該是見過耗子女朋友了吧,她人呢?」


  「沒來。」


  「她……」


  「你別急。」打斷楊偉成,白中元掏出了手機,「這裡面有一份兒音頻文件,是柳莎交給我的,就是不知道是否會起到作用。你去找大夫溝通一下,能不能讓我們進去,主要是看看有沒有效果。」


  「我這就去。」


  楊偉成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對身後的醫生和護士做過介紹后,遵照規定和白中元去洗手、穿鞋套,換隔離衣。


  僅僅隔著兩道門,可重症監護室里卻宛若另外一個世界,安靜的房間讓人屏氣凝神,儀器不時響起的聲音,更是緊揪人心。


  音頻文件已經發到了耗子的手機上,護士做過保護性的處理之後放到了床頭,輕輕點擊按下了播放鍵。


  由於房間極為寂靜,因此細微的聲音都可以清晰的聽到,首先傳入耳中的是沙沙聲,那是夜雨正伴著秋風吹打枯葉。其次,是悠長的嘆息,惆悵之中似乎還藏著無奈。最後,是蘊含了飽滿的思念輕語。


  「淋了場雨,喝了點酒,心跳的好快,讓我想起了和你的第一次牽手。那砰砰的聲音,就像你在夕陽下拍打著籃球。那座球場,我已經很久沒去了,就像你,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偶然逛論壇看到了一篇文字,讀一遍苦澀、讀兩遍心酸,三四遍之後已經渾身發冷,不得不藉助酒精驅寒。現在,我讀給你聽,如果聽完你也有相似的感受,那就來喝我的喜酒暖身吧。」


  很久以前,我想過很多次以後的情景,我想過有一天我終於放棄你時候的樣子。我以為會在某個晴朗的早晨,醒過來的剎那發現我不再愛你了,然後開始我的新生活,然而我發現我錯了。


  其實是我開始了新生活之後,在潛移默化里,會在某一個平凡的時刻里,乍然發現,我竟然已經忘記你很久了。


  這種乍然是很悲哀的。


  我總以為我與你的感情是偉大的,那它的消失也該是一件轟動的事情,可事實上它的消失是悄然無息的。現在的某天里,我跟故友說,我好像愛上了一個人。故友也不會再提起你的名字,而是安靜地聽我的新戀情。


  偶爾會有人問起你——那某某呢?

  還有聯繫嗎?

  然後我才會想起你,一時間會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曾經,是真的那樣真實地愛過你。這種愛我想此生大概都不會有第二次了。


  你微小的波動一下情緒,就會造成我的淚流成河。你何止是我的上帝,你簡直就是我的全部。我依然清晰地記得跟你說過的話,跟你聊過的事,我還記得你對我的評價,記得你說的玩笑或者是真話。


  我記得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也記得你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的好聽的話,也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殘忍的話。這麼多的話,我不知道還會記得多久,可我知道回憶這些的時候還會有一點開心或者難過。但是我想我再也不會那樣入戲了,我已經不了解你的最近的生活了。我也不再那樣感興趣,也不再期望自己會在你心裡留下怎麼樣的印象,不會想象在你心裡占著怎樣的一個地位了。


  你或者跟我說話或者不跟我說話,你或者出現在我的生活或者消失,我都已經不再那樣介意了。我已經不會再向別人宣布我對你的放棄了。因為真正的放棄永遠是悄無聲息的,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一個時刻。


  我模糊而清晰地發覺,我不想愛你了。


  而很久很久以前,我以為這樣的發覺會讓我欣喜。然而事實是此時此刻我打下這段文字,我的內心是悲涼的。


  我最害怕的事情,原來不是我無法放棄你。


  而是有那樣一天,我突然不喜歡你了。


  ……


  這段文字,是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讀出來的,可不知怎地,那比驚雷還要震撼人心。


  白中元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胸腔發悶、喉嚨發堵、眼睛發澀,腦子發懵,不經意的恍惚中,彷彿有著一道影子正緩緩凝現在面前,當他努力想要去看清楚時,被熾白的燈光驚醒了。


  那燈光明明是刺目的白,怎麼像極了噴涌的火焰呢?

  被那段文字觸動的顯然不僅僅是白中元,楊偉成以及那名醫生也都尚未回過神來,始終沉默發著呆。倒是那名護士若有所覺,輕輕走向了床頭,拿起手機的剎那,用輕咳聲打破了凝固的氛圍。


  「他流淚了。」


  短短四個字,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白中元湊過去之後,看到耗子的眼角正有淚珠滑落。


  「小夏,去請楊主任過來下。」大夫說完,示意白中元和楊偉成向外走,「我知道你們有問題要問,出去說。」


  「大夫,他的情況怎麼樣?」剛出門口,白中元便迫不及待的問著,「眼淚,是不是代表著他就要蘇醒了?」


  「說不準,還要做相關的檢查才能確定。」大夫沒有那麼樂觀。


  「什麼意思?」楊偉成也比較著急,「他流淚了,那就說明他聽到了,怎麼還說不準呢?」


  「是這樣的。」大夫做著解釋,「病人深度昏迷甚至成為植物人,大腦也依舊能夠對刺激做出一定程度反應,但通常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蘇醒,關鍵是要看病人是否能決定大腦的協調,或者是看他是否有自我感覺,對刺激的反應並不能證明有決定做出反應的能力。所以僅是哭泣,不一定會醒來,甚至幾率很小。」


  這番話,無異於一盆兜頭澆下的冷水,讓白中元很是失落,但他還是努力尋找著積極性的話題:「不管怎麼說,流淚都是好的現象對嗎?」


  「可以這樣說。」大夫點頭。


  「那……可不可以多讓他聽幾次?」


  「我們會酌情考慮的。」大夫點頭。


  有了保證,白中元也就鬆了口氣,剛想再問些別的,電話突然震動了起來,掏出手機看到是許琳。


  來到消防通道,白中元按下了接聽鍵:「什麼事兒?」


  「你在哪兒?」


  「醫院。」


  「事情辦的還順利嗎?」


  「在接受的範圍之內。」白中元簡述了始末。


  「這樣說耗子一時半會兒還是醒不過來對嗎?」


  「是的。」


  「既然如此,你先回來一趟吧。」


  「有事兒?」


  「有。」許琳乾脆利索的說道,「你不是讓我約周然吃飯嗎,正好她中午有空,你要不要過來?」


  「行,我馬上回去。」稍作思索,白中元答應了下來。


  雖然大夫的話有些模稜兩可,但白中元心裡很清楚,那番話是帶有安慰性質的,耗子的情況遠比所說的惡劣。換言之,他當下絕對沒有蘇醒的可能。與其在這裡乾等著,倒不如去做更緊要的事兒,眼下這個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回到重症監護室外,走廊里只剩下了楊偉成一個人,問詢之下得知幾名醫生已經進入了病房裡面,稍作叮囑白中元離開了醫院。


  走出大門口,白中元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玉墜,看了看裂縫和裡面的血跡,目光變得無比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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