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憂心忡忡
「正確。」
說著,白中元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這是當時背著你們照的,床的一側木板是推拉性質的,因為沒有把手和錯層存在,很難被人察覺到。我仔細的觀察比對過,打開的寬度足以讓人鑽進去。」
「這麼說的話,當時他沒有昏迷?」許琳抬手將照片放大,「從這裡鑽進去,就避免了無法還原床墊和床單的平整問題。這樣便鑽了思維盲區的漏洞,將他自己徹底偽裝成了受害人的身份?」
「是的,不過有沒有昏迷還有待進一步的查證。」白中元做著解釋,「其實能把犯罪謀劃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而且當時我們嘗試著喚醒過邱子善,但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醒過來。如果兇手真是邱子善的話,他能使用麻醉劑殺人,為什麼就不能用到自己身上來混淆我們的視線呢?」
「嗯,的確有這種可能。」這點,許琳不會反對,可同樣她仍有疑問在心間徘徊著,「上述算是疑點之一,其他的是什麼?」
「代入。」
「代入?」許琳狐疑,「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不得已,白中元只能繼續解釋,「連環案目前最大的難題是我們根本無法鎖定嫌疑人,在全面抓瞎的情況下,必須進行所有可能性的嘗試,其中最簡單、直接的便是不斷的將一名名可疑目標代入到案件當中去。結合案件徵象,進行推導性的結果匹配和線索的串聯,從而找出嫌疑最大的那個人來。」
「照這麼說,你就是這樣排查出邱子善的?」許琳就像一塊海綿,吸收著所有案件偵辦方面的策略方法。
「是的。」既然有些隱情沒有辦法明說,白中元就只能找個合適的「謊言」來替代,如今
有了效果,那就只能咬著牙扛到底了。可話說回來,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去圓,他不知道最終會不會露出破綻。
兩碗毒酒,左右都是要選一碗的,至少飲下的這碗毒發較慢,多少令白中元心安了幾分,於是繼續說了下去:「邱子善,比任何人都要可疑。他在這裡工作了六年,對周圍環境是無比熟悉的,這是犯罪過程中最重要的一點。而且通過剛才的走訪也能夠確定,邱子善在日常生活中有著充足的時間,那麼這些時間他都用來做什麼了?是老實本分的清掃衛生,還是四處遊走做著見不得光的事呢?」
「白中元,上述的這番話我不做任何的評價,唯一想說的是你主觀性太強了些。」許琳質疑著,「你憑什麼認定邱子善是個不守規矩的人?或者說,你根據什麼得出了他四處遊走的結論?」
「你聽說過心理安全區嗎?」白中元問。
「當然。」許琳點頭,謹慎的做著闡述,「這是人們習慣的一種心理模式,是讓人感到熟悉、駕輕就熟時的心理狀態,如果人們的行為超出了這些模式,就會感到不安全、焦慮,甚至恐懼。淺顯的例子,生活中當我們面對新工作、接受新挑戰時,內心會從原本熟悉、舒適的區域進入到緊張、擔憂甚至恐懼的壓力區。」
「沒錯。」白中元認可的點點頭,「心理安全,適用於社會中任何一個人,所以這其中也就包括犯罪嫌疑人。目前已經發生的四起案件中,最明顯的徵象便是熟人作案,這不光體現在被害人身上以及家中沒有掙扎或打鬥的痕迹上面,還體現在犯罪嫌疑人幾乎規避了所有可能暴露的風險。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他是如何做到這點的呢?在我的認知中,沒有人能夠在陌生環境下完成那樣的犯罪。」
「所以,嫌疑人對四名被害人的居住環境是十分熟悉和了解的。」這次,許琳沒有反駁,而是順著這個思路捋了下去,「四名被害人分別居住在省城的東南西北,因此也就意味著嫌疑人必須要有大量的時間。」
「沒錯。」白中元點頭,「邱子善的工作是三班兒倒,上十二個小時休息二十四個小時,儘管物業負責人說他們還要打掃小區衛生,可那根本花費不了多長的時間,空閑時間是十分富餘的。」
「好,我們繼續按照你的邏輯來捋。」稍作思索,許琳繼續說道,「如今有兩點完全可以套用在邱子善的身上,且不會出現任何的矛盾點,分別是那張床和大量空閑時間。除此之外,你還獲知了什麼?」
許琳用了獲知這兩個字,讓白中元內心微突,她果然還沒有完全放下疑心,仍舊在謹慎小心的進行試探。
「不是獲知,是根據案件徵象做出的推導。」明知道不會起到多大效果,可白中元還是做了句辯解,而後話鋒一轉繼續說起了案子,「案發當晚,那麼多警力於第一時間進行了走訪和排查,然而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目標,彷彿犯罪嫌疑人憑空蒸發了一樣,你覺得這符合正常邏輯嗎?」
「當然不符合。」許琳面色毫無變化,「你是想說,把這一疑問放到邱子善身上,就又有了合理解釋對不對?」
「難道不合理嗎?」白中元反問。
「合理。」許琳點頭,「小區側門的路設置了路障,阻攔了所有行人,加上雨大很少有人從家外出,確保了這塊區域的真空狀態。若邱子善是真兇的話,他的確可以從容的導演一出殺人、處理案發現場、假裝遭受襲擊深陷昏迷的好戲。這樣一來,幾乎所有的疑問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是啊……」白中元長嘆口氣,有了些懊喪,「兇手的確很狡猾,可我們所有人也都犯了同一個錯誤。」
「先入為主?」
「沒錯。」白中元苦笑一聲,「主要問題還是出在麻醉劑上,就是因為這點,我們才會認為邱子善被人襲擊了,從而複雜了勘檢工作。思維一旦陷入誤區,就會做出主觀性的聯想和猜測,包括說嫌疑人突然拉斷電閘、包括襲擊邱子善後換上了他的鞋子,還包括費盡心思取走那件環衛工雨衣。其實一切很可能極為的簡單,就是邱子善導演、實施了這一切,是我們將案件複雜化了。」
「若是這樣的話,邱子善也太可怕了。」許琳感覺也有些冒了冷汗,「主要是他不光殺害了被害人,還把我們從頭到尾的算計了。利用警方為他自己爭取逃脫時間,這份兒心思真夠絕的。」
「案件偵辦就是這樣,你永遠都不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兇手。」感慨過後,白中元又自我打著氣,「雖說失了先機,但好在及時調整了偵查方向,還不算晚,剩下的就是進行全力追捕了,找到邱子善一切就都清楚了。」
「那懸賞通告的事情怎麼辦?」許琳沒有那麼樂觀,依舊憂慮,「如果連環案真是邱子善做下的,那麼懸賞通告也就沒有任何用處了,至少最基本的體貌特徵都是不符的,別起到了反作用。」
「我覺得沒有撤銷的必要。」白中元眯起眼睛,望向了門衛室,「反正都是計,我們為什麼不能使一使?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保不齊就會讓嫌疑人放鬆警惕。當然,你還得把實情告知方隊。」
「我明白。」點頭之後,許琳輕輕咬了咬下嘴唇,而後神色有了些複雜,「白中元,還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你問吧。」
「我記得你真正懷疑邱子善,是因為那件衣服,這其中有什麼玄機嗎?」說完,許琳又追了一句,「我知道你可能會說衣服上面沾染的化學成分,但邱子善究竟是為了抹除什麼具體痕迹呢?」
「你的推測呢?」白中元不得不承認,許琳在一點點改變著在他心裡的地位,嚴謹求真的精神著實難得。
「我的推測是化學成分用來抹除可能沾染的血跡,而消毒水用來掩蓋氣味兒,比如躲避警犬的追蹤和辨別。」
「不不不。」搖頭否決,白中元篤定的說道,「倘若兇手真是邱子善,他一定是出於別的原因才那樣做的。」
「究竟是什麼?」許琳迫切的想知道。
「還記得那塊路障牌嗎?」白中元提醒著。
「我明白了,是油漆,這下就能解釋通了。」許琳恍然大悟,而後表現出了振奮,「現在就回支隊,必須將這些情況第一時間告知方隊,只有這樣才能及時作出調整,儘快將真兇緝捕歸案。」
「那就交給你了,我還有點兒私事。」
「什麼?」許琳頓時警覺起來。
「你這麼看著我幹嘛?」白中元無奈的笑笑,「我想去找找耗子的女朋友,看看能不能說服她去醫院。如果耗子能夠及時醒過來,那和可能會提供極具價值的線索,到時候就算真兇還沒落網,我們也會佔據主動。」
「這樣啊……」許琳面露愧色,「那你就去吧,如果搞不定的話及時通知我,我再去做做工作。」
「好的。」白中元點頭,又叮囑著,「記住,千萬不要撤銷懸賞通告,至少在坐實邱子善罪行之前要保留著。」
「知道了。」案情有了進展,許琳也就輕鬆了許多,「我幫你聯繫下周然,回頭約個時間一起吃飯,走了。」
「回見。」
目送許琳離開之後,白中元並沒有動身,而是一步步走到了石桌的前面,閉上眼睛回憶著那天晚上的情景。
邱子善的年歲與那晚碰見的清潔工相仿,皺紋也能夠對應上,可身高、體型卻有著較大的出入。尤其是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肌肉輪廓,完全沒有在邱子善的身上看到,那究竟是偽裝,還是另有其人呢?
「難道真是團伙兒作案,莫非是「他」偽裝的?」想到那個人,白中元的內心便再也無法安靜下來,掏出玉墜看了良久,他才憂心忡忡的嘆口氣,「但願懸賞通告能夠起到作用吧,否則只能走那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