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昏迷不醒
大半年來,白中元都是在惱人的煎熬中度過的,那段時間可以說是整個人生當中最黑暗的階段。即便是那樣,他依舊憑藉堅強的信念挺了過來。可這一次,白中元真覺得累了,那是心氣兒被消磨掉之後的頹喪。
「堅持,再堅持最後一次,就快過去了,就快了……」一遍遍的自我鼓勵著,白中元踩著積水離開了小區。
老牛已經在找房子了,沒有信息回饋說明尚未辦妥,於是白中元隨意找了一家快捷酒店,洗完熱水澡又喝了兩袋感冒沖劑,當感覺呼吸通暢了之後,他這才躺了下來,思考良久昏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白中元起床的第一時間朝窗外看了看,雨雖然還在下著,但看起來已經有了停的跡象。
「也許,這是個好兆頭。」
洗漱完畢,白中元離開了酒店,他沒有去辦退房手續,在老牛沒有找到房子之前,快捷酒店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按照計劃,白中元應該直接去支隊,可在想起某件事之後,他於半途做出了調整,奔向了做康復治療的地方。
儘管沒有提前預約,白中元還是很容易見到了佟楠,為了不耽誤彼此的時間,他直接說明了來意。
「我想知道,在記憶沒有任何復甦的情況下,我為什麼會將信息發送給對方,這是不是正常的?還有,如果再出現這樣的類似的情況,我該如何去做,會不會對接下來的治療產生阻礙或者不良影響?」昨天跟老牛的通話過程中,白中元猛然想起了那晚發送的一條信息,不安和費解如鯁在喉。
「你不要太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佟楠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和緩,很容易便驅散了繚繞在周圍的緊張氛圍,「這樣說吧,雖然你患上了選擇性失憶症,但嚴格來說,這種癥狀並非不可逆的。」
「嗯,我明白,暫時性的。」
「對。」佟楠點頭,「我反覆強調過,選擇性失憶症康復的關鍵在於患者本身,所有的外力介入作用都是輔助與配合。」
「那要怎麼解釋我給對方發送信息的事情?」白中元盡量做著準確的表達,「這還不是意味著我的病情正在轉輕,記憶即將恢復?」
「很不幸,不是的。」示意白中元坐下,佟楠接著說道,「從科學的角度來說,人的記憶是相當複雜的,不僅僅是大腦存在記憶功能,包括肌肉甚至於器官也都存在記憶現象。其中肌肉記憶已經被證明確實為真,至於器官是否攜帶記憶,目前還存在較大的爭議,始終沒有非黑即白的結論。」
「當然,你的事情與肌肉和器官記憶沒有任何的聯繫。我真正想說的是,你的失憶是暫時性的,幾乎有百分百的概率能得以恢復。換句話說,某種特定的情境下,當你的情緒反應較為激烈的時候,是有可能做出慣性舉動的。」
「那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組織下語言,白中元繼續說道,「如果將失憶比作一個閥門開關,不可逆的永久性失憶相當於閥門的徹底壞掉,完全失去了打開的可能,意味著裡面的水將永遠都放不出來。而諸如選擇性和暫時性的失憶來說,更像是閥門暫時的銹死,通過合理的方式進行鬆動后,是能夠恢復如初的。即便是當下銹跡促成了閥門的暫時性鎖死,但仍然有可能會滲出水來,對嗎?」
「嗯,不是百分百恰當,大致的意思是對的。」佟楠點頭。
「我明白了。」白中元若有所思的說道,「也就是說,那晚我發送信息的舉動,並不是記憶復甦之下的主觀動作,而是刺激下的被動行為。」
「你可以這樣理解。」說完之後,佟楠又補充道,「我知道你還存有疑慮,其實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測試,便能證明記憶有沒有恢復的跡象。」
「什麼?」白中元有了些好奇。
「你現在回想一下,當時那條信息是發送給誰的?」稍作沉默,佟楠接著說,「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白中元點頭,那條信息發送給誰的他有很深的印象。
「好,那你繼續回憶,能想起那個人的樣子嗎?」
「我……」皺著眉猶豫一會兒,白中元不確定的說道,「好像能,又好像不能,我沒法下肯定的結論。」
「我明白。」佟楠笑笑,示意白中元放鬆,「你的這種感受我能理解,現在讓我來告訴你答案。你之所以覺得能,是因為你腦海中的確會有對方的影子,而你說不能,則是無法看到你們在一起的場景。」
「好像,是這樣的。」白中元點頭,又問,「這是為什麼?」
「很容易解釋。」佟楠用食指指了指太陽穴那裡,「你還沒有恢復記憶,還沒有將對方真正的想起,但卻將信息發送了過去,說明對方在你的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由此就可以推導出來,這個人對你十分的重要,並且是你心理障礙的根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你的未婚妻?」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白中元苦笑一聲,隨後說道,「有了你的解釋,我也算是找到根由了。之所以能腦海中有她的樣子,是因為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反覆觀看她的照片,從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這種印象是獨立的,與我之前的生活根本無法聯繫起來,所以你說的對,暫時還沒有恢復記憶的希望。」
「不要那麼消極,情況還沒嚴重到那種程度,主要還是你的心理問題,樂觀、積極一點,繼續配合治療,慢慢會好的。」佟楠安慰著。
「順其自然吧。」對於這樣的打擊,白中元早就習以為常了,「今天,還需不需要繼續治療?」
「不必了。」佟楠點頭,「刺激性的治療方案有利有弊,不能太過於頻繁,而且我能看出來,你今天的狀態不太好。」
「是的。」這點,白中元沒有必要隱瞞。
「又和他鬧矛盾了?」佟楠有所指的說道。
「嗯。」白中元點頭,「實不相瞞,昨晚我已經從家裡搬出來了,以後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放心吧,時間會治癒一切的。」在這大半年的治療過程中,佟楠早已經明白了這對兒父子之間的矛盾,她想過幫忙調和,奈何實施起來難度著實太大,而且白中元表現的十分抗拒,最終不得不作罷。
「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白中元提出了告辭。
「給你一個建議。」就在這時,佟楠開了口。
「請說。」
「儘可能保持平和的心態,否則只會加重病情。」這是佟楠的忠告,「還有,不要太勞累了。」
「知道了。」白中元點頭,「回見。」
「慢走。」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多少是有些打擊人的,不過對於白中元來說,這點兒挫折無關痛癢,也就沒有真正往心裡去。
剛剛來到警隊門口,兜里的電話便響了起來,看到是方言以後,白中元掛斷直接朝著會議室走去。昨晚的命案未能阻止,早起的案情分析會就必須要召開,就是不知道法醫組和技術科有沒有獲取到重要的物證線索。
當白中元走進會議室時,各部門負責人幾乎全部到齊了,方言、謝江、許琳、周然以及秦時雨全部都在,一一點頭打過招呼之後,白中元便打算找個角落位置坐下來,但屁股還沒挨著椅子,就被方言給拽到了旁邊。
「身體怎麼樣,沒感冒吧?」
「有點兒苗頭,用藥壓回去了,放心吧。」
「沒事兒就好。」鬆口氣之後,方言用手裡的筆敲了敲桌子,「開會之前,先通報一個情況,趙元昊同志在昨晚執行布控任務時遭遇襲擊陷入了昏迷,雖然及時送到了醫院,可情況並不樂觀。」
方言的話,讓白中元驟然一驚,與此同時內心生出了深深的愧疚感,因為直到此時他才想起來耗子,不由的暗惱了起來:「昨晚情緒真的是失控了,否則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拋之腦後呢?」
這股自責之意甚是強烈,逼迫白中元焦急的追問著:「方隊,那耗子醒過來沒有?醫生怎麼說?」
「中元,你不要著急。」方言嘆口氣,「我今早六點接到的楊偉成電話,他說儘管醫院進行了全力的搶救,可因為傷勢太重,趙元昊依舊處於昏迷的狀態,人還在重症監護室裡面,最早也要三天後才能出來。」
「會不會落下……」白中元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饒是如此,方言還是明白了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說不好,可能會很快痊癒,也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方言的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會議室的每個角落,讓與會的所有人都神色黯然的沉默了下來。
尤其是白中元,此刻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那雙手更是不斷的顫抖著,無比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