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開打掃宮殿
提起來這個永新,真是很久的事情了。當年梨園中有個很有名的歌姬,因為家鄉是永新縣,因此眾人皆喚她為永新。她的歌聲就是這個帝國最動聽的聲音。楊玉還聽過她的歌唱呢。那個時候武惠妃還在呢。當時永新出現,武惠妃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下,楊玉就知道永新的身份不隻是梨園中首席歌姬那麽簡單。聖人那麽推崇她,自然是——武惠妃和後宮一些女人的下意識反應,更印證了楊玉的推測。
其實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例如那個曹野那姬,還不是從一個胡人舞姬,因為得到聖人的寵幸,生了一個女兒,成為後宮的嬪妃了?永新娘子人美,嗓子更好,聖人精通音律,更喜歡美人。要是他們沒什麽才奇怪呢。
那個時候楊玉對這些根本沒放在心上,因為她還是李瑁的妻子,名正言順的的壽王妃,楊玉滿腦子都是奪嫡,和武惠妃婆媳鬥,至於聖人的風流故事,她才沒興趣呢。
後來楊玉成了太真娘子,梨園中卻少了永新娘子。楊玉曾經問起過梨園的管事,管事隻輕描淡寫的說永新娘子回老家去了。
楊玉忽然心裏一動,對著春桃說:“你是見過永新娘子的,你看這個歌姬和她是不是很相似啊?她叫什麽名字,是哪裏的人?你打聽下。”
“奴婢也覺得這個歌姬和永新娘子有些相似。記得一年是端午的宴會上,聖人在花萼樓,結果樓上樓下樂隊亂了,上麵也奏樂,下麵也奏樂,更有好些百姓和官員們擠在樓底下,鬧哄哄。聖人臉色頓時不好看了,高將軍說可以叫永新娘子出來,她歌後一展,必然都安靜了。”春桃回憶起來往事。
“我想起來了,後來她一出來,果然都安靜下來了。永新娘子唱歌是有感情的。不像是有些歌者,死記硬背根本不知道自己唱的什麽意思。能叫人進到歌中情緒才是厲害呢。”楊玉也忍不住感慨起來,要是在現代社會,永新娘子就不會任由別人操弄自己的命運了。
“你可知道永新娘子為什麽好好地離開了長安?她唱的那麽好,留在長安是最好的選擇啊!”那個時候武惠妃早已經不在了,後宮也沒那個女人會和一個歌姬過不去。
“奴婢恍惚聽說過,說什麽永新娘子喜歡上個一個公子,但是她是樂戶出身,是宜春院的頭號歌姬,人家怎麽肯娶她呢。因此永新娘子傷心欲絕,離開了長安。可是也有人說是梨園中有人嫉妒永新娘子,設計把她趕走了。還有的說是——”春桃看看四周,低聲的說:“有人說是永新娘子惹惱了聖人,被趕出長安了。她一個歌姬,怎麽能入宮作嬪妃呢。看看曹野那姬,在宮中過什麽日子,她還癡心妄想的要入宮,真是瘋了。”
宮中女人最差都是良家女子,曹野那姬是胡人,還是個舞姬,後宮誰也看不起她,饒是她還生下個公主,淒涼度日罷了。永新娘子是樂籍,在宮裏真是羊入虎口啊!幸好她離開了,外麵天地廣闊,她還有一副金嗓子,想來日子也不會很差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沒準她現在很慶幸自己出來呢。”楊玉歎口氣,那個歌姬演唱完了,底下的觀眾們掌聲雷動,歡呼聲震天動地的。
“娘子,小人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個女子是並州人,叫做鈐娘,她在揚州□□的,後來在各地演唱,前一個月才來到這裏的,據說鈐娘想要到長安獻藝呢。”一個侍衛很快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楊玉。
“希望她在長安有好運氣吧,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楊玉意興闌珊的站起來,走人了。
楊玉回到了船上,其實地方上早就預備了行宮,等著聖人和貴妃下榻呢。不過李隆基卻說不要驚擾地方,就不下船了。李隆基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楊玉坐在那裏出神,笑著說:“娘子要是嫌棄船上狹窄,那就下船到行宮去。外麵街上景色如何啊,聽說今天有賽會呢。娘子最喜歡這些煙火氣的熱鬧。可好玩嗎?可惜我要見官員們,不能陪著娘子逛街了。”
“三郎的事情最要緊,聖人總要見見那些地方上的官員。畢竟安撫百姓,都是他們。我在街上隨便轉了會,若是說過繁華,自然比不過長安這些繁華之地,但是處在交通要道上,人煙茂盛,商業發達。我還——看了不少好玩的東西。”楊玉說起來賽會上的各種雜耍,當地的特有的一些慶祝活動。
李隆基含笑聽著,最後楊玉端著茶杯,漫不經心的說:“此地有個很不錯的歌姬,歌喉,表演都是不錯的。”“哦,是麽。難得她得到娘子的讚賞,既然是個可造之材,不如叫她進梨園學習好了。”李隆基神色輕鬆,任由著奴婢們服侍著更衣,洗漱了。
楊玉放下梳子,伸個懶腰:“不要,人家心高氣傲的,一心要到長安闖個名堂出來!咱們何必多此一舉呢。她若是真的有本事,在長安必然能出頭,到時候自然會進梨園的。若是空有其表,不說了,我累了!”
不知道為什麽,楊玉總是對這個鈐娘喜歡不起來。大概不投眼緣吧!
皇帝和貴妃很快就到了洛陽,楊玉坐在窗邊,船隊慢慢的靠港了,岸上一片繁華景象,不遠處整齊的糧倉就像是小山一樣,連綿不斷。這還是當年李瑁的政績呢。也就是為了這些糧倉——楊玉想起往事,心裏無限感。若是當年,沒有那些事情——不管現在局勢什麽樣子,她和李瑁都會安靜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娘子在想什麽呢?”李隆基順著楊玉的眼神看去,頓時明白了:“有些事情看似偶然,其實卻是命中注定的。你以為當年十八隻要安分守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你卻忘記了,十八是個表麵老實,其實心思不小的。他的野心啊——即便是十八沒有和李瑛爭鬥。你們就能長相廝守嗎?”
想起李瑁的性格,楊玉苦笑了下,即便是李瑁安分守己,沒什麽野心,可是時間長了,李瑁麵對無數的誘惑,楊玉的性子,他們還是分手!而且離婚的話肯定是楊玉吃虧!要是在現代社會,沒準楊玉還能和李瑁勢均力敵的較量一番。可惜在這裏,女人實在沒辦法和男人展開一對一以的較量。“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是想的太簡單了。好了,不愉快的事情不要想。”
“這才對呢,人生在世已經很艱難了。娘子也不是那種被兒女情長,家長裏短羈絆的人。等著到了洛陽,我們可以到處走走。對了,我恍惚記得有人曾經說要在洛陽請我吃飯,結果卻是——”李隆基捏著楊玉的臉,打趣的說:“食言而肥,會變成大胖子的!”
“胡說,我倒是誠心實意的想請李三哥吃飯呢。結果人家沒時間啊,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我這樣平民百姓能夠得上的。還是算了吧。人家什麽好東西沒吃過,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我還是別丟人現眼了。”楊玉做傷心狀,兩個人正在互相玩笑,就聽著高力士聲音在外麵:“船已經靠岸了,請聖人和娘子下船。”
對於洛陽,楊玉是熟悉的,但是對於洛陽的宮殿卻有點陌生。也難怪,那個時候楊玉是住在李瑁的王府裏的,對於紫微城,隻限於進宮拜見武惠妃的幾次。這次楊玉可以盡情的欣賞下這宏偉宮殿了。而且還有不少事情等著楊玉拍板呢。
當初李隆基把整個後宮的管理權給了楊玉,不僅是長安的大明宮,太極宮和興慶宮要管,這上陽宮也是楊玉的職責範圍呢。和長安那些嬪妃們比起來,這裏的女人就更可憐了。在長安,尤其是大明宮中的嬪妃們還是有機會見到皇帝。雖然沒了靠近聖人的機會,更沒有侍寢承恩的可能,但是遠遠看著也是一種心理安慰啊,而且逢年過節,近水樓台先得月。參加宴會,跟著聖人遊玩,年節的賞賜也都是不錯。
倒是洛陽這些可憐女人,眼巴巴的等著,盼著,可惜聖人的影子也沒有。眼看著鏡子裏容顏消耗,最好的年華就這麽過去了。
楊玉一到上陽宮,隻覺得怨氣衝天!真是想不開——楊玉歎口氣,這些女人也可憐,也可恨,她們的生命就是依附著別人嗎?
“現在宮中還有多少人?”楊玉皺皺眉,看著那些花草樹木,這些都該修剪了,更有不少的宮殿也該修整一下。每年用來修繕宮殿的銀子按時撥下去了,可是是並沒什麽修繕的痕跡,還有這裏花草樹木都沒有得到很好的維護。看著楊玉臉上露出不悅之色,上陽宮的管事忙著說:“娘子這裏麵有緣故呢。這上陽宮中還有一千人,其中六百人是灑掃庭院,做粗活的宮婢,剩下的四百人當初都是各地花鳥使送到宮中的良家子。因為聖人久不來洛陽了,當年上陽宮的熱鬧繁華是沒了,隻剩下冷冷清清一座宮殿。因為人氣低落,因此就鬧出老不少靈異的事情。鬧了幾次,人心惶惶,那些人也不敢隨便出來,因此這宮殿房舍就找不到人修繕,那些負責灑掃的宮人們也不敢獨自一個人打掃了。”
楊玉冷笑幾聲:“真是上墳燒報紙。你們在糊弄鬼啊!這是什麽地方?這是東都紫微城,為什麽叫紫微城?這是天子居所,你和我說有神神鬼鬼的事情。聖人是天子,怎麽能有鬼怪出現在這裏,分明是別有用心之人在製造恐慌,想要渾水摸魚罷了。你這個總管做的真好!”
見著楊玉變臉了,上陽宮的管事魚得水頓時慌了,他剛要辯駁,楊玉卻是一擺手:“你的事情稍後再說,我來了,怎麽一個人都沒有啊!”楊玉身為貴妃,怎麽不見人迎接呢?
魚得水忙著甩鍋:“娘子息怒,貴妃降臨的消息她們早就知道了。這上陽宮裏分位最高的就是的劉婕妤。想來她是弄錯了時間了。”
劉婕妤——楊玉嘴角一抽。分公司都不把總公司放在眼裏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翻天了!
在別人眼裏,真是貴妃要拿著劉婕妤開刀,樹立自己在後宮的權威,可是楊玉卻不這麽看,她是整頓分公司,維護總公司的權威。
李隆基正興致勃勃的欣賞著花燈,就要到上元燈節了,李隆基興致勃勃,預備好好在洛陽熱鬧下。眼前這盞燈雖然不大,但是特別精致小巧,使用透明的玻璃做的。這燈身晶瑩剔透,毫無雜質,竟然和水晶一樣。上麵點綴著無數珠玉和金銀做成的花朵,十二月花卉都在上麵了,隻要點亮了燈,上麵十二月花卉就慢慢的旋轉起來。
燈光照射在各色寶石和金銀做成的枝葉上,閃著閃著奪目光輝。“好,真是妙極了。這個不僅可以做上元節花燈欣賞,還能日常使用。娘子必然喜歡的!這個燈是誰做的?”李隆基對精致的花燈讚不絕口,高力士則是心不在焉:“這是講座將的毛順心獻給聖人和娘子的。他還做了一個巨大燈樓,足足有三十餘丈高,聖人——娘子去上陽宮了,還直接把衝撞她的劉婕妤給訓斥一頓,叫她閉門思過呢。隻怕這會就來了。”
“哦,難得她為了那些人生氣。娘子來了沒有?”李隆基心裏竟然滿滿的期待,娘子要來了,還是為了後宮的事情。有生之年能見到娘子爭寵吃醋,真是太難得了!正想著,就聽著通報,貴妃來了。
李隆基裝著很認真的研究麵前的花燈,高力士則是配合著,站在李隆基身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上元節的安排。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李隆基偷著用眼角瞄過去,本想著會看見一臉怒氣,或者含情脈脈的楊玉。誰知楊玉一臉公事公辦的嘴臉,連著給自己匯報政務的臣子們也沒楊玉正經啊。
楊玉沒有打斷高力士,反而是站在離開他們幾步遠的地方,安靜的等著高力士把話說完,根本就是下屬有事情匯報的模樣。李隆基心裏轉了幾圈,對著高力士做個手勢:“聽起來不錯,娘子可有興趣一起賞燈啊。”
“三郎好興致,我自然不能掃興了。”說著楊玉看看高力士,似乎在問,你老人家(匯報)囉嗦完了沒有。高力士忙著識趣的讓出空間:“娘子有話和聖人說,老奴告退了!”
李隆基本以為楊玉會在自己跟前給劉婕妤告狀,或者撒嬌的要的懲治她。誰知楊玉竟然毫無波瀾的說:“今天劉婕妤無禮,按著宮中法度,劉婕妤當著那麽多人以下犯上,還口出怨言,是要褫奪封號的。這是今天所發生事情的調查報告!請三郎裁奪!”說著楊玉變戲法的拿出厚厚一遝子的東西放在李隆基手上。
公事公辦,而且效率很高。李隆基翻看著楊玉送上來那堆東西,忍不住感慨起來:“娘子若是個男子,我就叫你做宰相!”這東西一看就是楊玉親筆寫的,裏麵沒有任何感情傾向,完全是可觀的描述。對劉婕妤的處罰也是按章辦事,隻在最後,楊玉表示要借著此事,在後宮進行整頓。先要端正後宮這些人的思想,加強對宮中法度的學習,並且進行考核。對考核成績優異的獎賞,處罰不合格,學習不認真。那些入宮多年沒有得到過聖人寵幸的,可以遣散回家,若是無家可歸,或者是不願回家的,可以留在宮中。
給每個人清晰她們的崗位,叫這些人安分守己,有事可做,既能免去口舌是非,也算是給天下的女子做表率。女子紡織女工是本分,因此不管地位高低,身份貴賤都要勤勞,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楊玉似笑非笑的說:“可惜啊,還是等著下輩子吧。其實我這點事情,宰相未必能做好。因為他們沒有和女人打交道的經驗。而且身份限製,他們也不敢拉下臉來。我是不怕背上嫉妒的名聲。那個劉婕妤,也不知道是誰給的膽子呢。竟敢當麵頂撞我。本來我可以看在她腦子不正常的份上放她一馬。但是第一次就這麽輕輕落下,今後誰聽我的?我正和貴妃是做樣子嗎?”
李隆基點點頭,在上麵直接批準,叫了高力士來:“朕批示好了,完全按著娘子的意思辦。這樣很好,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高力士忙著接過來皇帝遞過來的公文,去門下省了。
“三郎怎麽這麽看我?難道我要又哭又鬧吃醋生氣才正常嗎?”李隆基就像是老鼠一樣,躲在陰影裏窺探著楊玉的臉色,這把楊玉弄得很不舒服?難道我要撒潑打滾才附和我的形象嗎?
李隆基有些心虛的幹笑幾聲:“那個,劉婕妤不懂事,衝撞了娘子。這裏麵也有我的不是。”“和三郎有什麽關係呢?”楊玉抱著胳膊,有些費解的皺皺眉,她忽然明白了什麽,無奈的拉著李隆基的手:“三郎是天子,後宮有幾個人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我為什麽要生氣?我早就知道你是誰了,既然接受了你,就該接受你的一切不是嗎?”
娘子太善解人意了,李隆基一陣感動,把楊玉抱在懷裏:“我就知道,娘子是我的解語花!”
“我接受的是你的曆史,可不是你現在——身體和心靈可以是分開的,但是身體一切行動都代表心靈。我可是有潔癖的!”楊玉在李隆基耳邊哼一聲,警告意味明顯。你要是敢爬牆,我可不是吃素的。
“娘子放心,每天對著娘子,我已經很滿足了。我的心裏隻能容下你一個!”李隆基摟著楊玉,肉麻的表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