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談心
楊玉掀開被子，對著桃子說：“上來吧，這麽晚了還不睡嗎？”桃子立刻一溜煙的到了楊玉跟前，高興的爬上床。桃子鑽進楊玉的被子裏，滿足的歎口氣：“啊，我又能在阿娘身邊睡了。真是生活處處有驚喜，我們還要回去嗎？”
??“怎麽剛到了洛陽，你就想著回去了。是誰纏著我要去揚州看看的？”楊玉以為桃子想回去了，她蓋好被子，把桃子摟在懷裏。桃子哼唧一聲，往楊玉懷裏鑽了鑽：“我不想回長安了。阿娘我們一直在揚州不要回來了好不好？”
??楊玉一愣，難道是在長安桃子遇到了什麽嗎？“你不喜歡長安，難道也不想要阿爺了。他可是對你很好的，護著你，你犯錯了還幫著你掩護，和我求情，你要是到了揚州，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護著你了。是在長安有人欺負你了，說一些不好的話了？”楊玉耐心的問孩子。
??“我也不想離開阿爺啊，但是在長安總是覺得別扭。我現在很理解在揚州時候季家的孩子了。家裏太複雜了，真是叫人一言難盡啊。阿娘，我們幸虧是躲在太真觀裏，要是在大明宮，可就——”桃子哼一聲，帶著幾分嫌棄：“阿爺真是糊塗，沒事找事，給自己找那麽多麻煩做什麽啊。”
??“阿娘怎麽會喜歡見一個愛一個，浪子心性的人啊！”桃子很輕蔑的哼一聲，阿娘肯定是被阿爺的甜言蜜語給蒙了。在桃子的心裏，自己的阿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了，為什麽阿爺不能全心全意的愛她呢。還有阿娘的前任更是個糊塗蟲。因此桃子心裏，李隆基實在是個花花公子，有那麽多的嬪妃還要招惹阿娘。至於那個十八哥李瑁，更是個傻瓜了。桃子打心裏認為不管是李隆基還是李瑁，對阿娘都是最好的。
??因此離開長安的時候，桃子心裏閃過個得意的想法，哼，我才是最愛阿娘的。我要帶著阿娘離開你們。
??聽著兒子的抱怨，楊玉滿頭黑線！不過被兒子這麽嗬護著，楊玉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隻是李隆基聽見了兒子這些話會怎麽想呢。桃子在幫自己打抱不平呢。隻是人家是皇帝啊。怎麽可能沒有後宮三千粉黛呢？“你啊，還是太年輕了。等著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男女之間的事情了。這個事情其實講起來是人的本性和社會性綜合造成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人，人都帶著動物性，這就是為什麽春天的時候鳥兒在枝頭歌唱，孔雀為什麽開屏展示自己的羽毛，公鹿為了爭奪母鹿互相打架。詩經第一篇就是關關雎鳩。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男人和女人沒了互相吸引，這世界就不會存在人了。生息繁衍是人類最重要的事情。”楊玉開始給桃子講課了。
??“……所以盡可能的把自己的血脈傳承修下去，幾乎是男人都本能了。別說你阿爺是天子了，你看季家還有今天來的小陸，他們家不過是商賈之家，為了子嗣也是花費了無數的力氣。延續香火是一切男人頭等大事，越是擁有越多的男人就會越重視這件事。就算是你阿爺不怎麽看重這些，但是為了國家的穩定，他也要這麽做。身在其位，有很多不得已。”楊玉摟著孩子，冷靜的分析著：“你哪一天長大了，也會一樣的！”一想到桃子終有長大成人的一天，那個時候，楊玉無奈的歎口氣，男人都是一個樣，桃子也不能免俗。
??桃子認真的想了一會：“我好像明白點了，漢成帝寵幸趙飛燕姐妹，結果沒有子嗣繼承皇位，漢朝從此開始衰敗。就是阿娘說的這個意思了。但是，我有那麽多的哥哥，好吧，阿爺是個認真勤勉的天子。”說著桃子忍不住做個鬼臉，吐了吐舌頭。楊玉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對，對。你阿爺是個很勤勉的天子。哈哈，這個話你隻和我說就算了。不要叫你阿爺知道了。要不然他會認為你在打趣他呢。好了，不管在什麽環境，人性都是如此。生活不會是一帆風順的，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有些我們能解決，有些則是和我們沒關係。那些話你不用理會。”楊玉抱著的桃子輕聲的安撫著孩子：“或者我們就在江南了，再也不到長安去。”
??“不要，我們還是要回去的。為什麽我們不回去！阿娘說得對，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他們喜歡在背後指摘別人，那是他們的事情，我不需要為那些低俗無聊的事情費神。阿娘，我長大了，我來保護你！”桃子抱著楊玉，整個小身體都投進了楊玉懷裏。
??被孩子抱得緊緊的，楊玉心裏一陣溫暖：“你真是阿娘最貼心的小寶貝。但是沒人欺負我。那些議論啊，就是失敗者哀嚎罷了，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阿娘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我們很自由，想離開長安就離開長安，也不用時時刻刻看你阿爺的臉色行事。她們呢，隻能做個附庸，完全沒有自我。沒有生活的目標和方向。你還記得上林苑的獵犬嗎，不去打獵的時候，它們被圈在一起，每次喂食的時候互相爭搶。那些外麵的野狗，雖然很辛苦，要靠著自己去尋找食物，躲避危險。但是它們很自由。不用依靠著那點殘羹冷炙生活。人隻要有理想，有生活目標，為理想努力，就不算白活。”
??桃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孩子打個哈欠，哼唧幾聲：“阿娘抱著我睡吧，其實我還挺喜歡的阿爺的。她要是他別整天和我搶阿娘就更好了。阿娘，你抱著我比抱著阿爺更舒服吧！”
??呃——楊玉額頭無數黑線，這個根本沒可比性好吧。“是，我的桃子最好了，香噴噴的，軟乎乎的小可愛啊！不像你阿爺，很討厭！”楊玉一撇嘴，哼，在老娘心裏，桃子永遠都是第一！
??“就是，今後阿娘一直抱著我，我們一起睡。害得我以為阿娘是個重口味呢。不喜歡我這樣的小可愛，偏要喜歡——”桃子帶著幾分得意，楊玉趕緊打斷孩子的話，她明顯看見幔帳輕微波動了下，哼，這個小心眼的李三郎，要是知道了桃子的話不知怎麽生氣呢。
??“好，阿娘一直抱著你！快點睡覺了！”楊玉打斷了孩子的話，哄著桃子入睡了。
??大明宮中，李隆基拿著一封密信臉上表情時而輕鬆，時而鬱悶。桃子這個小沒良心的，竟然一轉臉就倒戈了！整天纏著娘子不說，還在娘子跟前說我的壞話。哼，我不抱著你阿娘睡覺。你這個倒黴孩子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呢！
??楊玉竟然在孩子麵前維護自己，李隆基一陣激動，心裏暖洋洋的，後宮這些女人別看裝的賢良淑德，其實一肚子的怨氣。巴不得獨占全部寵愛，然後為所欲為。還是娘子啊，她這麽體諒我。果真是千金易得，知音難尋，我得到娘子這個知音，此生無憾了！
??可惜很快李隆基就從雲端被拽下來了！這個桃子真是個——壓抑著內心暴力的畫麵。李隆基陰森森的磨磨牙，決定的等著孩子回來。哼哼，玉不琢不成器，也該在孩子教育上上上心了。
??對了，桃子沒幾年也要成年了，到時候選幾個標致的女子。哼，他自己打嘴！
??正在船上背書的桃子忽然狠狠打了幾個噴嚏，他疑惑的想自己穿的很厚實啊，為什麽會感覺後背涼颼颼的？難道是船艙漏風了？可是這船艙可是用上好的木頭打造出來，牆壁上的縫隙用鬆香摻和著瓦灰填的嚴絲合縫，然後在船艙裏麵還燒著熱乎乎的熏籠。
??算了接著讀書吧，省的阿娘說我沒按時完成功課，到時候不準我下船去玩。
??楊玉則是在另一間房間裏，坐在窗下寫著什麽。已經是寒冬天氣了，楊玉看著長安傳來的邸報，太子還真是個辦大事的人啊，把自己的妻子，太子妃韋氏給休了。不過憑著韋氏做的那些事情，皇帝自然不會阻止的。倒是太子，楊玉嘴角露出個嫌惡的笑容，又當又立，吃人血饅頭，這沒沒底線的事情也就太子能做出來了。不過按著楊玉對李亨的了解，他這麽做沒什麽奇怪的。要是李亨護著韋氏，哪怕是幫著韋氏辯解一句，就不事他李亨了。
??不過這個事情透著蹊蹺。衛國公主本來是個沒什麽城府的人，母親不得寵，自己也不被重視，結果好容易嫁人了還死了丈夫，正是一身被生活磨出來的戾氣無處發泄呢。韋氏看中了衛國公主有怨氣，腦子簡單，從她身邊的人開始下手，滲透到操縱衛國公主。這個是韋氏的做事風格。她就是那種偽善的人，號稱是個菩薩一般的慈悲心腸，其實那都是營銷出來的人設罷了。
??但是說韋氏在魘鎮楊玉和桃子，楊玉不相信，她要是處在韋氏的位子上，就是想魘鎮的也該是張良娣。就算是韋氏的嘴被開光了，說誰死，誰就死。但是韋氏詛咒死了楊玉有什麽用處。李隆基後宮無數，沒了太真娘子還有太假娘子呢。桃子更是個笑話，李亨那麽多的兄弟，一個小孩子罷了。韋氏不會辦這麽傻的事情。
??倒是張良娣——似乎是韋氏倒黴的最大受益人。她一直覺得韋氏不受寵，卻白占著太子妃的位子，韋氏應該主動讓賢才對。而且李亨在這裏扮演的角色，也是含糊曖昧。女人的膽子是男人給的，沒有太子的默許甚至是明著鼓勵，張良娣也不敢這麽張揚。太子和太子妃一直感情不好。以前沒有張良娣，韋氏的弟弟韋堅又是太子的臂膀。兩個人麵和心不和，日子還是能湊合下去的。
??但是韋堅調查張定方可一點沒手軟，張良娣生了兒子，太子看韋氏就和仇人差不多了。
??可憐啊，韋氏一心想要協助丈夫坐穩了太子之位，自己水漲船高，依附著李亨母體儀天下了。誰知一番辛苦，卻眼睜睜的看著李亨把她踢走，張良娣坐享其成。
??李隆基也不知道對這個兒子怎麽看。夫妻一體，沒有李亨的縱容和默許，韋氏也不敢算計衛國公主。現在一腳把人踢開了，真是冷酷無情啊。雖然說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但是自己千挑萬選的繼承人這麽——殺伐決斷的。隻怕這會李隆基感覺風吹屁屁涼吧。
??楊玉一邊用最溫馨的詞語寫著這幾天看的山水，欣賞到的美景，吃到什麽精致的小吃，遇上了那些有意思的人。一邊在心裏冷冷的撇嘴，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過，你也堅持這些年了。你心裏有氣，就對著那些貪官汙吏發泄吧。這是最好的結果。
??白描一張九九消寒圖，每天染一朵梅花，等著八十一朵花都染盡了，春天也到了！楊玉吹幹了墨跡把信和梅花圖都小心翼翼的裝進了信封。拿著火漆封好口，楊玉叫了李守一來：“明天就要的懷慶了，你把這個一起送到長安去！”
??李守一很無奈的說：“娘子前邊堵上了，是漕運的糧船翻覆了，要疏通隻怕是一段日子呢。”
??“怎麽會這樣，我記得前幾年運河雖然繁忙，但是也沒多翻船事故啊！”楊玉忍不住皺皺眉，這麽堵下去，可是耽誤時間啊。
??“現在長安和洛陽的人口越來越多，因此需要糧食就更多了。而且南北的貨物很多，這河麵上隻販運茶葉，絲綢的船隻就不少了。現在又趕上了枯水期，船多，吃水深，可是水淺了。不如這樣。咱們把船泊在碼頭上，上岸消閑幾天。前邊陸家的船隊也堵住了，他們家小郎君今天傍晚就上岸去了。”自從那天被楊玉點撥了幾句，李守一下子開竅了，再也不是麵無表情，毫無感情的人形監控了。
??楊玉思忖下，點點頭：“也好，上岸走走。時候不早了，叫他們歇了吧。”
??第二天早上，楊玉帶著桃子上岸了，桃子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因為運河，原先很冷清的小村子竟然成了熱鬧的小城鎮，路邊上熱氣騰騰，小販們賣力的叫賣著。桃子聳著鼻子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說：“好香啊，我想吃那個餅！”原來是個賣牛肉餅的小店，不少人在裏邊吃東西呢。
??桃子在長安可以說是吃遍了天下珍饈美味，但是卻沒吃過牛肉，因為這裏耕地要靠牛。所以從皇帝開始，以身作則不準宰殺耕牛。而且法律上明文寫著，殺牛犯法！楊玉笑著捏了捏的桃子的臉：“真是個饞貓。好吧，就去吃這個肉餅。這可是牛肉餅呢！”楊玉一邊說，一邊帶著桃子進去了，小夥計正在門口應承客人呢，聽著楊玉的話忙著低聲的說：“娘子小心了，我們店裏賣的是羊肉。哪裏來的牛肉呢？”
??楊玉做個了然的表情，拉著桃子選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把你們的羊肉餅拿上來，還有別的拿手菜嗎？”
??“有，新鮮出鍋的羊肉餅，還有醬肉，燒羊肉，最後再來個羊肉湯餅可好？”夥計忙利索的收拾了桌子，推薦著菜單。
??全是牛肉的吧，真是掩耳盜鈴，自自欺人！楊玉一笑：“再來幾樣新鮮蔬菜！”
??等著上菜的功夫，楊玉打量下這個店鋪，看樣子這個店開了一段日子了，而且他們一直在掛羊頭賣牛肉。這裏也是沃野千裏，耕田都要靠著耕牛，看起來他們貨源充足啊。那些上年紀幹不動活，或者受傷無法恢複的耕牛被送到這裏也是平常。楊玉對著桃子說：“你一定要吃的，等一會他們端上老的咬不動牛肉，你可要吃完！”
??正說著一碟子醬牛肉上來了，還有一盤子滋滋響冒著小油泡的烤肉一起放在了桃子麵前：“肉餅還要一會才能出鍋，客人先吃點墊一墊。”
??楊玉皺皺眉，這牛肉怎麽也不像是老牛肉。桃子顧不上那些，抓著一串烤肉開始吃了。“阿娘這個肉很嫩很好吃！一點也不會咬不動呢。和羊肉一樣，要下去汁水很足！”說著桃子把烤肉舉到楊玉麵前：“阿娘吃這個！”
??鮮嫩的純天然小牛排！楊玉很是吃驚，難道是民間這麽富足了，牛太多了已經開始吃牛肉了？正在楊玉詫異的時候，就見著個水手樣子的人進來：“送貨來了！”一陣牛玲聲，掌櫃的忙著出來說：“你個糊塗蟲，趕到正街上做什麽，趕到後院去啊！”
??楊玉掃一眼門口，根本不是淘汰的耕牛，全是漕運上運糧食的健牛啊！他們竟然把拉車運糧的牛賣給了牛肉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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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這個皮夾克，漏風又紮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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