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駐柳城龐統來訪
對於自己姑娘的反應,杜若還能說什麼?他們家姑娘對姑爺從來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她跟著來郭府十幾年,到底也不知道姑爺好在哪裡了?怎麼就能把姑娘吃的死死的呢?
「不過,杜若你說的也挺對。不論丁夫人那裡想法,本身而言,張夫人也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子。她教養的孩子,應該也不錯才是。可惜她家孩子出世晚,要是早幾年她家若得個姑娘,咱們家肯定想法子給奕兒聘過來。」
杜若聽罷立馬傻眼,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聲音飄忽地開口:「姑娘,您不是說,不插手孩子們的婚事嗎?」
「我說過嗎?哦,好像說過。」蔡嫵眨巴眨巴眼睛,語氣迷茫地反問。問完又凝眉哀嘆,「你說奕兒跟著他爹常年在軍中,他能見到幾個女子?」
「這個……姑娘……其實……奕兒年紀還未加冠,不用著急的。」
「是不用著急。可是得提前把量著呀。」蔡嫵說著握握拳頭,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一件讓她精神振奮的事情,她坐直身,眼睛亮亮地看向杜若,「杜若,你去把咱們鄴城現在還雲英未嫁的姑娘名單給收集一下吧,就像當年給嫻兒找婆家時那樣,咱們也給奕兒好好尋摸尋摸。」
杜若看著蔡嫵目瞪口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開始她來勸姑娘準備後手,到現在竟然成了姑娘要挑兒媳婦了?這情況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杜若腦袋發暈地咬了咬嘴唇,良久才合上眼睛,悶聲悶氣地應了諾,渾身僵直地飄下去辦事了。留蔡嫵一個在那裡仰著頭,一臉認真地想象自己將來兒媳婦的樣子。
蔡嫵這雞飛狗跳的「挑媳婦」事件持續了兩三個月,期間杜若被逼迫地無比可憐。她把鄴城幾乎數得著的大家閨秀和與郭家門當戶對的女孩兒都羅列了一個遍,然後跟編史書一樣態度嚴謹地把人物品貌彙報給蔡嫵。蔡嫵表情認真,跟聽傳記故事似的支楞著耳朵。只是過後,杜若問她:「姑娘,今天的人里,你覺得哪個合適?」蔡嫵立刻開口:「完了?今天就這些了?講完了?哦,那其餘的留著明天再說。」
杜若滿頭黑線:敢情搞半天她家姑娘沒記起這是要幹嘛的呀?她把這些事全當小人書故事聽了!
杜若很惆悵,她有些擔憂蔡嫵肚子里這孩子聽著這樣的故事成長,那生出來之後,會不會跟她現在爹媽一樣不靠譜?
好在蔡嫵這不靠譜沒持續多久,就到了年關了。年關前,北邊曹孟德捷報來鄴城:言居庸關往北至柳城之地已全部收復。蹋頓現在被逼的退居一隅,敗勢已定。軻比能和蔡威部彙集到了柳城,三撥人馬也算初次會盟。只是美中不足,蔡威這次只派了使者文進前來,本人卻不知因何沒有出面。
南邊的許都同樣也沒什麼告急的事。除了曹仁跟關羽之間的對峙有些棘手:兩撥人馬現在依舊處於「你過不來,我過不去」的僵持狀態,兵來將往了三個月,誰也不讓誰。眼看著年都要過了,南陽,還在劉備手裡呢!
張綉都快憋屈死了,眼瞪著如今被占的自己地盤,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還是往許都賈詡處寫信求援了。
賈文和老爺子倒是不含糊。拿到信后,什麼推遲也沒做,直接回信告訴張綉:「將軍稍安勿躁。年前劉備軍必敗兵回師。將軍安坐,靜待時機即可。」
張綉接到回信,看完以後腦門一陣陣地發暈:文和公,你又在故弄什麼玄虛?好歹咱們以前一塊兒處過事,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有啥打算嗎?你說劉備會退兵,讓我安心坐著等,那你也得給我一個能安心坐等的理由啊!現在劉備他就在我地盤上晃悠呢,我怎麼安心坐著?我安心的下來嗎我?
張綉很鬱悶,很憋屈,很不滿賈詡作為。就在他不死心,打算繼續向賈詡盤問他到底要弄什麼貓膩的時候,前線忽然接到細作消息:劉備營里那個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的徐庶,辭官了!不止辭官了,他還往北走,去許都了!
張綉聽到這消息直接就傻眼了:文和先生……說的退敵之機不會就是這個吧?釜底抽薪?還是挑撥離間?他怎麼謀劃到把人從南陽拐騙到許都的呢?嗯,不過不管他怎麼謀划,總歸這是一件好事。他該在心裡慶祝一番,然後趕緊帶兵跟曹仁回合出征收復失地去。
張綉倒是不知道,其實他猜到的賈詡之「拐騙」還真不能算謬論。因為徐庶到許都去,確實是跟被拐被逼差不多:他老娘被曹丕派人從老家潁川請到許都去了。他要是再不開眼地留在劉備那裡跟曹孟德對著干,那代價可就不是他一個人身死則已,而是會連累無辜慈母,再受波及。
徐庶是個孝子,他辦不出眼橫心狠,放著老娘待在許都不聞不問的事。所以元直先生在得到許都故意遞出的家書線報后,當機立斷決定:跟劉備辭行,回許都孝敬母親。
徐庶苦衷在身,劉備自然干不出強自留人的事。劉備是個人物,就算心裡頭不捨得不樂意很可惜,卻照舊沒說一句讓徐庶為難的話。就像當初送走趙雲一般。劉備明知道這個人走了以後就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也還是風度體面地給徐庶踐行送別了。
臨別在即,徐庶心裡自然也挺不是滋味。坦白講,他覺得自己是愧對劉備知遇之恩,厚待之德的。他這一走,劉備帳下謀臣就只剩下長於內政卻不善兵事變通之道的簡雍一個。相對於許都,劉備之實力本就薄弱,再加上帳下無人,可能他前腳離開,後腳劉備就能敗北歸西呢!
徐庶愧疚難安,在腦子裡琢磨一整圈以後,終於在臨走前跟劉備說:「玄德公,日子庶在遊歷求學時曾結識兩位大賢。皆有經天緯地之才,經世治國之心。」
劉備眼睛一亮:「卻不知元直所言何人。」
「卧龍諸葛亮,鳳雛龐統。此二人中,得一人相助……」徐庶眨眨眼,緩緩開口,補上了最後一句,「公……可安天下。」
劉備身子一怔,隨即朗聲大笑,拍拍徐庶肩膀后,長揖一禮,說道:「元直薦賢之恩,劉備沒齒難忘。」
徐庶一愣,趕緊側身避過劉備這一禮,手足無措地扶起劉備,坦言道:「諸葛孔明現在隱居荊州,不難尋找。只是……龐士元自那年前往江東自薦后,便再不見蹤影。幾年來杳無音訊,不知是否還在人間了。玄德公若是尋人,恐怕得費一番功夫。」
劉備領情地笑了笑,親自把徐庶扶上馬,好好地道了珍重后,才目送徐庶漸漸離開。回身後,在腦子裡不斷迴響著徐庶剛才的話細細思量,嘴裡也自然而然地小聲嘀咕:「卧龍……鳳雛……諸葛孔明……龐士元……」
不知道他這念叨會不會有啥效果,反正在龐統這裡,劉備的咕噥是一點沒反應道他身上。他既沒有打噴嚏,也沒有著涼受風寒。
他這會兒正大搖大擺的坐在柳城曹軍中軍帳里,跟曹孟德和軻比能帳下一堆人大眼瞪小眼呢。原來營帳的人盯著後來進入的龐統,心裡一個勁干琢磨:眯縫眼,塌鼻子,一口黃牙!這龐統長相……還實在是不敢讓人恭維。先前不是有消息說蔡威是派文進當使者的嗎?怎麼臨陣換人,成了這麼副尊榮的爺了?
龐統對一眾人的表情看的很清楚,他咧著嘴冷笑了兩聲,剛要隨手挑個他看不順眼的人諷刺幾句,就聽曹孟德已經率先發問:「士元先生孤身一人前來?」潛台詞:那個文進文奉正在哪裡呢?要是他也來了,能不能請他過來呢?您這位一瞧就不是個好啃的骨頭,還是換個主試試。
龐統假裝聽不懂曹孟德意思,直接起身沖曹孟德說:「丞相,實不相瞞。貴營中某些人在我家將軍心裡實在有礙觀瞻。所以我家將軍為己身心緒計,還是決定遣龐統前來了!」
『胡扯!我們這些人哪個有礙觀瞻了?就是有,也沒你厲害吧?』在龐統話剛剛落地后,幾乎所有曹營里的將士都浮現出這種顯而易見的表情。
龐統挑挑眉,微微瞟了眼曹孟德旁邊的郭嘉:這個動作不明顯,但是在場人目光此時全聚焦在龐統身上呢。所以他一舉一動皆落入人眼。只是這一瞟,幾十雙眼睛就跟著他一道掃向了郭嘉身上。
郭嘉臉色有些蒼白。摸著鼻子訕笑兩聲,輕聲咳嗽了下,才抬頭笑盈盈地問龐統:「卻不知,你家將軍如何評價郭某?」
龐統眼看著郭嘉,露出八顆小黃牙,浮出一抹禮貌的笑。郭嘉看的一個哆嗦,就聽龐統徐徐開口:「我家將軍說:曹營中有人招他眼疼!他現在沒工夫跟曾經搶了自己東西的人友好和善地坐一起,好好見面說話。他記仇的很!他怕自己控不住自己脾氣,有什麼衝動,會壞掉大事。所以,以防萬一,還是龐統來吧。」
龐統話一說完底下就有幾個人在壓著肩膀低笑出聲,曹孟德也被龐統這話逗得忍俊不禁。而一旁曹昂更是厚道又同情地看著郭嘉:哎,這郎舅關係能「惡劣」至「不共戴天」,郭奉孝先生和蔡仲儼將軍也算是古往今來頭一份了吧?
郭嘉聞言表情變幻了下,抵著唇輕咳兩聲,最後一臉無奈,身有同感地喟嘆:「他倒果然是……言出必行。記仇的很呢!」
對於郭嘉的此種感嘆,知內情的人表示體貼諒解:任哪個當姐夫的被小舅子記恨估計都只有無奈苦笑的份兒。不然能怎麼樣?揪著小舅子跟他解釋去?算了吧,解釋不通的!尤其是蔡威這樣的,更沒有必要!
而不知內情的人卻在心裡頭納悶:蔡仲儼和奉孝之間有什麼嫌隙嗎?沒聽說過呀?蔡仲儼好像自從軍就在荊州吧?兩人見過面嘛?怎麼聽著龐統的意思是奉孝還對蔡仲儼干過巧取豪奪的事?不太可能吧?
一眾人表情變幻,很是取悅了剛被鬱悶到心情龐統,龐統笑模笑樣地立在帳中央,不動聲色地欣賞著周遭人的反應,心裡暗暗思量著什麼。
一旁的曹孟德似乎覺得眼下氣氛有些詭異,所以曹大人很厚道地為自己手下人解圍,他貌似正經地輕咳了幾聲,然後一本正經地問龐統:「龐士元先生為何而來?」
龐統袖子一揮豁然回身,聲音清揚頓挫地回答道:「統此番……為名利而來!」
他話音一落營帳里就響起一陣抽氣聲:好一個直截了當又直指人心的目的。龐統他倒是實在的很呢,居然連稍稍的矜持委婉都懶得做。果然不愧是跟蔡威脾氣相投的人啊!
上首的曹孟德聽到這話心裡卻是一個「咯噔」:這別又是另一個張紘吧?來問他替蔡威要官要爵上封賞來了?
郭嘉卻是在龐統說話后一改之前苦笑模樣,眼睛亮亮盯著龐統:咦,這人有點意思。先前雖然看他挺不順眼,但這一句話說了,他到覺得他分外對他脾氣了。
龐統可沒管在場人的各懷心思,他只是前傾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曹孟德,一字一句地問曹孟德:「曹公,對待蹋頓烏丸之事上,是不是已然有了退兵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