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宛城角力拉序幕
不過想想這事兒也不能怪人家張綉賈詡什麼的。你說張綉人家一個從小爹媽早死,跟著叔叔嬸嬸長大的可憐孩子,在叔叔死了沒多長時間,自己腳跟沒站穩,嬸子忽然被自己新投降的主公給霸佔了,這擱誰身上不惱火生氣?人家賈詡作為張綉謀臣,自然是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出個點子把典韋灌醉,偷人兵器后讓張綉領兵入營,偷襲曹軍,接著致使典韋、曹昂隕落宛城,這實在是無可厚非。可惜蔡嫵偏偏是個偏心眼兒護短又不太講理的,她想不起來宛城戰事是怎麼回事還好,等她想起來,人家才不管你該不該出謀該不該划策呢,反正典韋這人就是不能動!你賈詡不是有「毒士」之稱嗎?你點子再「毒」,你手上功夫總不「毒」吧?你一介謀臣能挨得住典韋那一拳頭嗎?
而典韋這頭自應下蔡嫵以後就自動忽略掉了心裡的那點疑惑,正腦中暗轉,想著怎麼跟曹操爭取到上戰場生擒賈詡,把人帶來任由自己妹子處置的機會呢。所以蔡嫵跟他說完正事以後閑聊的幾句家常他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下,完全不知道蔡嫵說的是什麼。
等蔡嫵看典韋實在心不在焉,不得己只好收聲讓典韋回去。臨行還千叮嚀萬囑咐帶著幾百個不放心的重申一遍自己交代要求,看模樣要是典韋識字,她都恨不得讓他默寫出來她剛才說的再讓人離開一樣。
典韋這邊灌了一腦門子的注意事項,剛從軍師祭酒府的正門出來,還沒走出多遠,就見秦東臨近司空府和軍師祭酒府的中間的小道上轉出來,微低著頭安安靜靜等在那裡,待他走近才踮起腳跟他說:「典君,我家大人有請。」
典韋愣愣神,略帶詫異地看了一眼秦東。他是知道自己平日和許諸統領虎衛軍,在軍中還算有些威望的。因為無字,又不是程昱那種謀臣可以稱公,稱先生那種,所以很多虎衛軍將士在當面和背後為了表示親昵尊重都稱他一聲「典君」。不過秦東雖為軍中之人但是編製不在虎衛軍,平日見面行禮都一板一眼叫他典校尉,怎麼今天忽然改口了呢?難道就因為秦東不久前知道他們家蔡嫵其實是他義妹的事了?
秦東倒是不知道典韋還真猜對他對典韋友善稱呼的原因了,他真耐性的等著典韋回神以後跟著他再回一趟軍師祭酒府呢。好在典韋沒讓他等太久就瓮聲瓮氣的開口:「剛才你家夫人說大人在休息呢?怎麼這會兒要見我了?」
秦東尷尬地輕咳一聲,聲音不自然地說道:「呃……是休息著……呢,不過這會兒可能休息夠了,所以末某將前來,說是……想見見您。」
典韋臉上難得的黑線了一下,最終什麼也沒說,很是聽話地跟著秦東又往軍師祭酒府趕去。可眼見離目的地越近,著典韋臉上的表情就越漂移:敢情秦東領著他走的不是正門而是繞過院牆老遠地方的後門。
而等典韋真正推開後門走到後院的時候,看到自家妹夫模樣差點兒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面對。這位「荼毒」過許都諸多高層的郭奉孝先生這會兒正擺出一副養老姿勢,半死不活的仰躺在蔡嫵為他特製的躺椅里。身上搭著毯子,眯縫著眼睛在後院花叢間曬著太陽,看著一副垂垂老矣,奄奄一息模樣。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他這是快死了。而靠他身邊最近的那些花花草草也跟主人似的,蔫兒黃蔫兒黃的葉子,萎靡不振,看著馬上就要枯萎死掉一般。
典韋身後跟著的秦東見著郭嘉又如此模樣,不由眉角一抽,緊走幾步到了郭嘉耳邊跟他彙報說舅爺已經來了。就見剛才還半死不活模樣的郭嘉聽到這話以後一個翻身從躺椅上坐起,也不知道是不是牽動病處,倒抽了口氣后開始眼睛閃亮地看著典韋問道:「兄長剛才可是在阿媚那裡?」
典韋特實誠的點頭承認,然後問郭嘉:「你不休息了?怎麼跑到後花園來了?」
郭嘉隨手從椅子邊操起一把剪刀,邊毫無章法的修著就近自己的花木邊狀似無意的回答:「老在屋裡呆著悶的很,出來晒晒太陽透透風。哎,你可別跟阿媚說這事,她還不知道她新種的那根海棠苗子被我剪壞了呢。」
典韋嘴角一抽:原來這片蔫了吧唧的花草是你的傑作啊,難怪看著這麼眼熟,原來是在陽翟郭府的時候見識過。
「哦,對了,不止不能說這個事,還有一事也不能告訴她:我在花園地底下埋了幾壇好酒,等哪天有時間趁她不注意一道開壇喝了怎麼樣?」
典韋不過腦袋剛要說好,隨即又反應過來,一臉告誡地跟郭嘉說:「不行。妹子說你在吃藥不能飲酒,還有,她剛才也跟俺說,不讓俺喝酒了。」
郭嘉手上動作一頓,眼睛一道光芒閃過,旋即恢復正常,邊糟蹋花草邊漫不經心地隨口問:「我這裡是因為喝葯不能飲酒,兄長又是因何戒酒呢?」
典韋想都沒有多想,一股腦把蔡嫵跟他說的話全給郭嘉轉述過去了,連賈詡的事都沒放過。郭嘉聞言拿剪刀摧殘著花木的「咔咔」聲戛然而止,轉頭眯眼看著典韋疑惑地喃喃:「賈詡?武威賈詡賈文和?」
典韋老實巴交地搖頭:「俺沒聽說過,不知道他哪裡人。不過等半個月以後出征時,俺會在宛城找找看的。」
郭嘉彷彿沒聽見一樣,用手敲著椅子扶手一言不發地沉吟片刻,然後抬頭沖典韋招招手,露著讓他後背冒冷汗的和暖表情后聲音輕快地跟典韋說:「兄長,附耳過來。」
典韋遲疑著彎下腰把腦袋湊過去,就聽郭嘉在他嘀嘀咕咕念叨一陣后,典韋表情越來越古怪,越來越不解,聽到後來,這五大三粗的漢子竟然露出了類似小學生一樣的困惑。
典韋本著不懂就要問的憨直心態好奇道:「這麼干……為啥?」
郭嘉摸著下巴,一副高盛莫測狀地回答:「你只管如此照做便是,我保證阿媚不會知道任何消息。而且賈詡那裡……哼哼……」話沒說話,郭嘉臉上就露出一個不陰不陽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一邊的典韋渾身莫名的打了個寒戰,也不想再跟郭嘉爭辯這個問題,不甚情願的應下以後,逃也似的跟著秦東離開了軍師祭酒府後花園。而留在後花園的郭嘉則著微調這眉毛,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椅子輕聲重複:「……賈文和……賈文和……」
而在宛城被人惦記上的賈詡這會兒則雙目眯縫似睡非睡一派安然坐在綉座上。
一旁張綉在他不遠處略顯急躁地轉圈:「文和先生,如今叔父新喪,劉景升受吊不受賀,曹孟德奉天子以令不臣,我宛城東有呂奉先,西有劉季玉,綉當為之奈何?」(作者註:時呂布和曹操在兗州爭地失利後到徐州,徐州位於宛城以東。劉璋(字季玉)在益州,地處宛城西部。)
賈詡絲毫不燥繼續眯縫眼睛,聲音不急不緩:「將軍稍安勿躁。便是遇到當急之事,先別急躁即為成事一半。」
張綉了以後竟真的按捺下浮躁,硬著性子坐到席上,幾個深呼吸以後開口問計賈詡:「先生,綉如今內無幫扶至親,外有窺伺之敵。如此處境當如何破解?」
賈詡聽完總算肯半睜大眼睛問張綉:「將軍打算如何?」
「我意尋一強援投靠。卻不知該投向何處?先生可有良策?」張綉苦惱地皺著眉頭,看向賈詡一臉信任之色。別看這小老頭兒五十齣頭,其貌不揚,總是老眯著眼睛跟睡不醒一樣,但張綉對他這個謀士還是很尊重的。張綉不像他叔父那樣是從董卓那種西涼暴發戶手下成長起來,天然帶了一股西北軍彪悍,和張濟相比,張綉要儒雅謙遜的多,對賈詡也不像他叔那樣是流於表面置之不用的上賓禮,更多時候他把他當老師一樣,聽得進去他的言談身教。
多年相處,張綉是知道,對著這位文和先生,你不能指望他像其他人那樣在你說完一個事以後就能滔滔不絕給你一堆建議,仔細一琢磨,發現全是廢話,沒幾條是靠譜可用的。賈詡是平時話不多,只要不是被點名問到,他絕對不跟你多說什麼。但他只要說出來,就肯定是有譜有準的中肯之詞,而且一般說來,他的話應驗幾率很大,讓你不得不服。
這次就是張綉說完以後又照例習慣性地問計賈詡,然後又很耐心地等著賈詡的回話:他在揣測文和先生是讓他投劉景升呢還是讓他投袁家兄弟的一個呢?因為就目前看,劉景升是已經對他釋放善意的一個,而袁氏兄弟則是中原幾路諸侯中最強大的兩路。
只是琢磨來琢磨去張綉萬沒想到賈詡居然開口回答了一句:「詡以為當投曹孟德。」
張綉聽后差點沒一個跟頭從坐席栽下去:曹孟德?那可是和他一點交集都沒有的一個人?而且勢力不算強大,跟兼他宛城緊鄰許都南部,有細作報告,許都城正近期整頓軍備,看動態是要揮兵宛城。文和先生讓他投曹操,不會是腦袋哪根兒弦搭錯了吧?
可是賈詡卻沒有一點要開玩笑的意思,他伸出四根手指給張綉比劃著:「袁本初袁公路分據冀州和南陽兩方富庶之地,然其勢力雖強,但自家兄弟尚且難容,何談外人?劉景升據守荊州,自與孫堅之戰後鮮有作為,不過守成之輩,可為盟友不可為主公。許都曹孟德勢力式微,卻擁天子之威,令九州之不臣,名正言順。且其帳下謀臣武將出身繁雜,寒門世族皆有,可見其用人不拘一格,將軍若投與他處,恐不會如在曹孟德帳下這般任意。」
張綉偏著腦袋思考權衡良久,終於輕嘆一聲:「也罷。既是文和先生所言,那我就投了曹孟德吧。」
賈詡眯讚許地捋著鬍鬚點點頭,然後又沉默著不發一言,眯縫起眼睛裝睡覺了。而同一時刻在宛城一家不抬起眼的客棧里,文進正意態閑適地站在門前聽他身邊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年蕭圖低聲跟他說:「奉正,咱們的人已經分批入城完畢,現在已經被分散安置在宛城各個地方。就等著公子下一步指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