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洛城夕的心事
曲格把牧之黎帶回公主府。牧之黎很難想像，像是曲格看上去這麽弱的女人為什麽會有力氣將她背到公主府，但是這個曲格確確實實是做到了。
“我知道公主要問什麽。曲格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是你將家兄救出，也讓曲格和家人團聚，但是，曲格從小就被連家收養，也是因為平成公主而不用作為沾染血腥的殺手。”曲格把牧之黎放在了地上，“對公主，對牧小姐，曲格都是感激的。但是曲格現在還沒有承認洛城夕是我的哥哥……這裏是北門公的房間，明日一早……”
“誰在外麵？！”
電光火石之間，一記冷箭往曲格的臉上擦去，曲格忙把臉一轉，但是曲格還是反應慢了，那冷箭將曲格的蒙臉布擦去了一個口子，但是曲格的臉色不變，連臉也不碰一下，轉身就走。
牧之黎靠的地方是北越嶺的門口，聽到裏麵的腳步聲，仿佛是要來開門的，心中暗叫不好，張口的時候，自己的腦袋已經倒了下去，腰抵在門檻上。
本來想叫疼的，但是此時此刻，她連疼都叫不出來，隻能用漂亮的眼睛，躺在北越嶺的鞋子上瞪著他。
北越嶺臉色微變，馬上將牧之黎抱了起來，大吼似得道，“發生什麽事了？”
老娘被洛城夕的好妹妹點了穴，說不出話來了，怎麽了！老娘被連明玉劫持，好不容易回來，卻被你不知道憐香惜玉地，打開門，腰被撞到了門檻上了！
可惜，被曲格點了穴道。
“發生什麽事了，越嶺？”
牧之黎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發現一件足以讓自己非常興奮的事情——洛城夕和北越嶺兩人好像隻穿著褻衣……
難道說，剛才他們這裏就要開始春光無限的一幕？
這麽說的話，就是牧之黎的到來破壞了那溫馨而和諧的一幕了？
想到這裏，牧之黎立刻開始自責起來。
北越嶺看見牧之黎眼睛裏充滿了淚水，不由地心一疼，聲音裏略帶著一些著急，對著牧之黎說，“牧之黎好像是被點了穴道。”
“穴道？”
洛城夕看著北越嶺抱著牧之黎的時候那種著急的眼神，突然覺得很難受。
北越嶺把牧之黎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後幫她解開了穴道，感覺到自己能說話的牧之黎，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小越越，你要和小夕夕怎麽樣我不管，現在我全身無力，你把我翻過一個身去，我保證我什麽都看不到！”
北越嶺抽了抽嘴角，其他的什麽表情都沒有。倒是洛城夕大囧。
這一幕映在了牧之黎的瞳孔之內。
這些天，牧之黎的身體都是疲軟的，大約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牧之黎終於能下床走路了。她伸了一個懶腰，在房間裏到處走了走，北越嶺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居然讓牧之黎在這裏一連呆了三天。
這期間，洛城夕沒有來倒是讓牧之黎覺得有些無趣。
夜色很快就降臨了，牧之黎吃過晚飯就拉著北越嶺，要求他陪著一起去院子裏轉轉。
洛城夕本來在這院中獨酌的，曲格和他說，她承認自己是洛家人，但是在這京城之中，她還有事情要做，等到過一段時間，就和洛城夕一起回家祭奠家中早已死去很久的亡靈。但是，遠遠的看到北越嶺和牧之黎走來，自己竟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要躲了起來。
“……北越嶺，你不要說你不敢坐在我的身邊！”牧之黎坐在院子旁走廊的欄杆上，挑釁著看著北越嶺，“我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我的丈夫，現在我也不是平成公主了，你在怕什麽？”
“怎麽會突然叫我賞起月來？”
“今天是六月十六啊。”牧之黎說，今天才問的侍候她的一個侍女，才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十五的月亮，“大家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的圓，我很喜歡別人陪著我一起看月亮。”
北越嶺沉默著，一眼沒看牧之黎，隻是看著懸於天空之中的漂亮的月亮，想起，那年他才剛剛滿十六歲，大約也是十六，父親就在他的麵前死去，敵人正獰笑著看著他，父親臨死前看著他，那眼神分明在說，“要贏。”
那一場，贏得很可怕，贏得讓人很難受。北越嶺贏了一場戰役，重創了敵人，父親卻死了，唯一的親人卻死了！
北氏一門，在臨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三朝在世，都是守衛疆土的重要將領，直至北越嶺這一代才被封為北門公，享有世襲製。但這都是用血換來的！
在北越嶺的眼中，那淺黃色的月亮漸漸變為猩紅色，仿若是戰場上不隻是自己的士兵還是地方的士兵用鮮血染織而成的。
牧之黎感覺到北越嶺用手捂住了眼睛，無意道，“怎麽，你堂堂北爵爺害怕月亮？”
“我的父親，就是十六的時候死去的，對於你們來說，圓圓的月亮或許意味著團圓，但是在我的心中，並不是如此，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死亡，也是那個時候，我上了戰場。”北越嶺不知不覺間居然坐在了牧之黎的身邊，“我十二歲的時候就不知道為什麽月亮會圓，為什麽人間有團圓節。在戰場上，我和士兵們擁有的隻有淒涼。”
說著說著，北越嶺突然間覺得，眼眶有些熱。
悲傷的回憶不想起則已，一想起就……
“喏，給你。”牧之黎把隨身攜帶的手帕遞給北越嶺說，“我覺得你要感冒了。”
北越嶺接過手帕，隨意抹了抹臉，“鬼靈精怪的丫頭。”
“誒，我怎麽又成丫頭了？前幾天你不是叫我潑婦嗎？”
“……”
大概是軍人都早熟，在戰場上見慣了廝殺，以及背叛。
真是難為了北越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不知道為什麽，牧之黎突然想起，中國曆史上那個叫做高長恭的蘭陵王，史書上記載著他也是一個擁有絕世容貌的男人，他也是征戰沙場的將領，但是他的結局卻……
牧之黎歪了歪嘴，為什麽想起高長恭？高長恭美則美矣，卻是薄命的貨色。這個北越嶺應該不會吧？
“好了，丫頭，去睡覺吧。你可以仗著自己的公主身份不必去早朝，我卻要每天早起去見你的弟弟。”
牧之黎明白這句話是說笑的，因為北越嶺每天早上都要起來練武，比去上早朝的時間還要早，大概也是因為早睡早起的緣故，所以北越嶺即使久居北疆那個不毛之地，皮膚也是水靈靈的。躺在床上的這兩天，牧之黎也有誇過北越嶺的皮膚，但是北越嶺卻說，北疆那個不毛之地，怎麽會有京城女人一樣的皮膚？
見到北越嶺離開，洛城夕微微往暗處一站，北越嶺剛剛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有些鬱結，便沒怎麽去在意周圍，要不然洛城夕那輕微的動作，是絕對瞞不過北越嶺的！
北越嶺走了，可是牧之黎還在，她看著北越嶺離開的時候也看到了一個人影微微動了動。
“是誰？”
“公主殿下！”
牧之黎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北越嶺，“你不是回房了嗎？怎麽又出來了？”
“燥熱難耐，出來散心。”洛城夕道，他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鬱悶，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小夕夕，我覺得你有心事。”牧之黎看見洛城夕的手上拿著酒杯和酒壺，笑著對著北越嶺道。
最近這幾天，牧之黎特別喜歡調戲洛城夕，隻要牧之黎一叫小夕夕，洛城夕的臉就會馬上紅起來，好想燃燒的火焰。
果不出所料，洛城夕的臉果然紅了起來，“公主就不要再拿草民開玩笑了。”
“我哪有拿你開玩笑，我真的把你當成我的朋友。”牧之黎眨了眨眼睛，“怎麽？不打算對我這個朋友說什麽心事嗎？”
“公主多慮了。”
“是嗎？”牧之黎說，“那我怎麽覺得，小夕夕你心中鬱結呢？”
“……”洛城夕不語。
從小，他就被北越嶺的父親救了起來，日日與北越嶺相對，北越嶺對他也很照顧。洛城夕本來也想學一些本領希望可以保護自己，可是北越嶺的父親卻說，他的身體不適合練武，如果要報仇，用腦子也可。
可是現在他的心中卻已經沒有了仇緒，隻是覺得人活一世，逍遙就好。洛家曾經的輝煌，就讓它過去好了。盛極必衰，仇家也會這樣。
在洛城夕的心中一直都有一個人，他有戰場中罕有的漂亮容顏，雖然上天賜予了他一副絕世的容顏，卻沒有賜予他懦弱的性格，他是上場殺敵的大將，是軍士最為敬重的將軍。
“有什麽好鬱結的？”牧之黎嘟了嘟嘴，在心裏說，你要是鬱結而死，我該拿誰和北越嶺來YY？
“多謝公主垂愛。”
“垂毛愛？”牧之黎道，“小夕夕也別公主公主地叫了，這些天，我的改變、我的身份你該是清楚的，我不再是從前的平成公主。”
“公主永遠是公主，不可能變成別人！”
“迂腐！”牧之黎道，“你怎麽就不能像北越嶺一樣開明點？我今天還在想說要不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但是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
這句話的可考性很大，洛城夕聽到隻是一驚，也沒問什麽，隻是在心中想著，爵爺和公主到底是有什麽秘密不能和他說，明明他們倆才是……
這一點就是洛城夕和北越嶺的不同之處——洛城夕性格內斂，對待人事物都是有禮而謙遜的，秉承著非禮勿視，非禮勿看，費力勿聞的他，自然不會貿然去問別人什麽；而北越嶺的性格卻和洛城夕南轅北轍，北越嶺想知道的事情會問，該知道的事情會問，不想知道的東西就無視，不想看到的東西就無視。這些在牧之黎剛看到北越嶺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牧之黎把她的事情說給了北越嶺聽，如果他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會暗自記下，如果不相信也隻會當作笑話，並不會說什麽。
“你……”洛城夕吐出一個字，卻把之後的話咽下了。
牧之黎原本指望能激出洛城夕心中的話，卻不想，他剛吐出一個字就把所有的話，盡數咽下，“草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困了就去睡吧。”你的皮膚也很好，不早點睡會被糟蹋的。
夜，漸漸寂靜，牧之黎也感覺到了些許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