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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貳拾伍】霜雪降,知松柏

  水北手起斧落,碗口粗的藤蔓被攔腰斬斷,斷口處不住的發出「滋滋」的聲音,翠綠色的汁水汩汩冒出,開始還是源源不絕,流經之處草木榮生。片刻后,汁水逐漸流干,本來痛苦掙扎著的藤蔓也一動不動的垂在地面,生命盡失……


  「不錯,倒是真有兩下子,」獨幽冷著臉稱讚到,「只是這百鍊青銅不是這麼用的!」


  說罷,她凌空一指,手腕輕轉,芊芊素指劃過之處留下一片熒光,那細碎的熒光如同細雨一般,洋洋洒洒的落下,剛剛綠汁流過的地方,甫一沾上一星半點的熒光就如同打了催化劑一樣,嗖嗖嗖的拔高抽枝繁葉。原本不過數根的藤蔓被這樣一澆灌,一生二,二生四,眨眼間變作了密密麻麻一團。


  「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山南有些氣急,手底下琴音一變,原本的高山流水霎時間變作金戈鐵馬卷土而來。那些正準備的攻擊的藤蔓聽到這琴音,登時瑟縮了,不敢輕舉妄動,支棱在半空中蓄勢待發。


  「沒用的東西,」獨幽的聲音中帶了幾分薄怒,「要你們何用!」


  說話間,素手一翻,指尖上躥起數朵火苗,輕輕一彈,火苗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那些藤蔓躥了過去,藤蔓也是有靈性之物,見到那些能要了它們性命的東西,紛紛四處逃竄。一時之間,整片曠野變作密林,碗口粗的藤蔓曲曲折折的蔓延在整片山地之上。


  那些火苗像是早就料到會是這幅局面,不再追趕,而是聚在了一起,變作拳頭大小的火團,就近找了根藤蔓撲了上去。


  「嗷」的一聲慘叫響徹曠野,林西陸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那藤蔓的的確確的是叫出了聲。這跟藤蔓慘叫著想要逃去更遠的地方,凡是它所經之處,必定留下火苗,這些火苗輕而易舉的落到了其他藤蔓之上。片刻間,舉火燎天,曠野之中慘叫連連。


  一切都發生在片刻間,待眾人回過神來,獨幽又朝著陸望舒走了過去,山南水北兄妹同時蹂身而上,絆住獨幽。


  「你這老妖,休想傷人!」百鍊青銅化作雙劍,水北一襲鵝黃羽衣將雙劍舞的虎虎生風,快到不清人影,只見一團鵝黃遊走在蕭獨幽身旁,也許是因為數百年未曾真的與人對戰了,獨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身上就多了幾道血痕。


  「唐樓真是好本事,是我掉以輕心了。」獨幽屏氣凝神,不再分神去看陸望舒,伸手結了個結界罩住自己,任憑水北再怎麼劈砍,都不能傷她分毫了。口中同時念念有詞,深埋在土裡種子在瞬間破土結果,果子掉落在地上,跌出來的儘是些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甲蟲,這些甲蟲渾身冒著紅色的油光,前端長著長而銳利的吸口器。


  「拘魂蹩!」林知夏輕喝一聲,立刻燃起火符,試圖將那些帶著毒蹩驅走。可那些蹩蟲一副渾然不怕的樣子,前赴後繼的朝著林西陸和林知夏所在的地方爬去,蹩蟲一碰到火符就迅速燃燒了起來,可這些蹩蟲毫不在意,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爬向起火點,不多時,足夠的蹩蟲屍體就將火苗死死的蓋在了身下,火熄了,蹩蟲繼續悉悉索索的朝著他們爬去。


  「水北!」林西陸知道這拘魂蹩的厲害。有些不夠強大的怨氣執念無法滯留人間,只能深深的埋藏在深海或者土地中,而這拘魂蹩就是後者。這些無法被化解的怨氣被深深地埋藏在土壤中,終日不見天日,而身為千年樹妖的獨幽有這個能力將它們喚醒,給它們新的生命形式——蹩。


  人類一旦被拘魂蹩咬到,看上去並無大礙,但三五日後,會因為蹩中的怨念激發出自身的怨念,導致心魔叢生。一旦有了無法去除的心魔,這人或是如癲如狂,或是終日鬱鬱寡歡,最終都落得個精氣耗盡而亡的下場。不是好死之人的魂魄無法安息,也就跟著那心魔重新回到地底,蟄伏起來,等著一有機會再度化作拘魂蹩,出來尋找下一個獵物。


  水北聽到林西陸喚她,即刻會意,百鍊青銅重新變作銅鏡的模樣,不知她念了什麼訣,那銅鏡之上開始隱隱的泛起波紋,鏡面竟變作了水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中泛著淺淺的湖藍色,乍一看以為是水波,但細細看來,卻是藍色的火焰,只是火焰的溫度太高了,熱氣上升,將周遭的空氣稍稍的扭曲了些,才造成了這水紋的假象。拘魂蹩看見這「水塘」,似乎是更加興奮了,爭先恐後的朝著水面涌去,自然,一個個的是有去無回,空氣中留下了此起彼伏的「吱吱」聲。


  「雕蟲小技。」獨幽冷哼一聲,將食指微曲,放在唇邊,尖銳而嘹亮的一聲哨響穿透雲層,拘魂蹩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定在了原地,不再湧入百鍊青銅,而是轉頭折向林西陸和林知夏所在的方向。


  「該死!」林知夏怒喝一聲,乾坤弓在手,空弦一響,刺耳的尖嘯回蕩在曠野之中,拘魂蹩受到了響弦的影響,一時之間辨不清方向,互相踩踏碾壓,死傷大半。


  林西陸趁勢起了三道老君黃符,擲於空中,化作數百枚針尖大小的釘子,朝著剩餘的拘魂蹩射去。被射中的拘魂蹩化作一灘灘紅水,迅速的被土壤吸收,甚至連痕迹都沒有留下。


  「沒時間陪你們玩兒了。」蕭獨幽拍了拍手,更多的拘魂蹩從樹上,從地底,從四面八方鑽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朝著林西陸等人蜂擁而去。


  「怎麼辦?」林知夏和林西陸背靠著背,將陸望舒護在身後。


  「先將結界布起來!」林西陸來不及細想,只能全憑過去多年實戰經驗見機行事。


  一藍一青的結界將三人牢牢包裹在其中,任憑那些拘魂蹩如何啃咬也毫無破綻。


  「將陸望舒交出來!」獨幽所經之處,如同摩西渡紅海一般,拘魂蹩紛紛避讓開來。


  「休想!就是我死了,也絕對不讓你再傷害他了!」林知夏再次拉滿了弓,數支羽箭一齊射向蕭獨幽。


  獨幽伸手一攬,將所有的羽箭納入掌中,用力一折,那些羽箭變作兩截被扔在地上:「也好,你們死了,我倒是省了事,左右唐樓的賬我是要去算的,就先從你們開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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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漫天,整座山頭像蒸籠上的包子,冒著騰騰的熱氣。整座平城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這些孩子……」大掌柜拳頭緊握,關節泛白。


  「你若是要去,便去吧,不定心的坐在這裡,我看著都難受。」風掌柜的將半掩著的窗戶一把推開,「這火勢太旺了,若是不及時制止,怕會禍及百姓。」


  大掌柜眼睛一亮:「我這就去警察署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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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來,倒是硬骨頭。」蕭獨幽站在衝天的火光中,吹了吹手指上並不存在的灰,「我看你們能拗到幾時。」


  「西陸,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了?」修為不停的從林知夏的體內輸出,去維護被火熏烤著的結界,他的臉色已經有些慘白了。


  林西陸早就收了山南水北兄妹,也將全副精力放在結界之上:「怕不怕?」


  「不怕!」林知夏梗著脖子大聲喊道,不知道是為了表決心還是給自己添底氣。


  林西陸笑了,知夏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變,從小到大的,多少次了,每一次怕到想哭的時候,他都會這樣梗著脖子強調著自己的「不怕」。


  「知夏,怕是對的,不怕才可怕。我希望你怕,怕死,怕病……」林西陸尚未說完,就有一把薄荷音同他一起說道,「怕痛,怕分離,怕才是活著,怕才是存在,怕才好。」


  林西陸瞪大了眼睛:「知夏,你……」


  「西陸,這番話,你對我說過,是不是?」林知夏的表情中帶著肯定,這肯定中卻摻雜著一絲迷茫,「可我想不起來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對我的了……」


  周圍的景緻虛了一下,林西陸趕忙打斷林知夏的回憶,這種時候,萬萬不能讓這虛鏡崩塌了!


  「也許是我不經意之間說過吧,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只是,我沒有想到,你會為瞭望舒而拚命。」


  「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明明才認識了短短几天,可我就是從心底里喜歡和他相處,就好像……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曾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一樣。我也說不好,有些情緒,我沒辦法好好的說出來,只知道,望舒這個朋友是我想要保護的,想要和他並肩作戰的。不管他要面對的是什麼,我都願意和他一起分擔,我也相信,他會這麼對我的。」林知夏粲然一笑,牙齒雪白,眼睛閃亮,「這樣的信任,我知道有些莫名其妙,可我覺得這就是朋友,沒有道理,不問緣由,只要對方好,就很足夠了。」


  「好……我能認識你們這樣的朋友,也算是沒白來唐樓一趟!」陸望舒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聲音雖然還很虛弱,可服了青丸之後,臉色卻是好了許多,「獨幽,你停手吧,你我之間雖已經分不清了,可我欠唐樓的,今日定然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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