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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貳拾貳】眾生皆等

  血漬已經干透了大半,皮肉與襯衫都黏連了起來,大掌柜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用熱毛巾捂化了血痂,再輕手輕腳的剪開襯衫,一張鞭痕累累卻精壯結實的後背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陸望舒面色如常,彷彿大掌柜現在正在處理的是旁人的傷口。


  「你……你要是疼……」林知夏看得有些不忍,「就喊出來吧,憋在裡頭容易憋出問題。」


  「這點疼不算什麼。」陸望舒一動不動的任由大掌柜上著葯。


  林知夏看著面前這個隱忍的少年,明明與自己的年紀一般大小,可他的肩頭似乎背負了很多過去……這些沉重的過去將他牢牢的桎梏其中,圈住了他眼中的明亮,也困住了他的笑容。


  「躺著吧,我的面子這平城多少是要賣一些的,家裡那邊,我會去通知一聲的。」大掌柜悉悉索索的收了手邊的藥箱,「這鞭傷倒還好說,只是皮肉遭些罪。可你強行吸收了大夏龍雀的陰氣,你這內臟……」


  大掌柜的欲言又止讓林西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陸望舒卻渾然不在意般的說道:「我心裡有數,沒事的,有勞大掌柜費心了。」


  大掌柜看著陸望舒那張此刻略顯蒼白的臉,輕輕地搖了搖頭,啰嗦了幾句注意事項,就出去了。


  「你是真的不要緊么?」林知夏的一顆心蕩在嗓子眼,大掌柜剛才離去時的眼神不是騙人的,陸望舒現在的身體狀況分明很是糟糕。


  「要是命大,就能順利度過這一關。」陸望舒勉強說出這句話,他感到體內一陣灼熱炙燙的感覺翻湧而上,心如擂鼓,耳膜里彷彿都能聽到渾身血液「嘩啦啦」的流淌聲。


  「西陸,他的臉怎麼這麼紅?」林知夏伸手想去探探陸望舒的體溫,卻被林西陸一把攔下。


  「別碰他!」林西陸心中的焦慮此時也藏不住了,盡顯無疑。陸望舒是強,但這幾千年的陰氣也絕對不是鬧著玩兒的,若是在此處重傷不治,那還在山城唐樓的元魂……林西陸不敢再想下去,「他現在體內的陰氣正在經脈中遊走,可血脈中殘存陽氣也在下意識的抵抗著這股外來的力量,若是陰氣完全將陽氣吞噬,那望舒也就活不成了。」


  「那……那怎麼辦……」林知夏曉得了其中的厲害,因此也就不敢再碰陸望舒,生怕一個不留神擾亂了他體內的氣息運行。


  「翻書去,雖然這平城唐樓的人都不能信,但這所有唐樓都有的古書卻是不會騙人的!知夏,你看好望舒,我去找方法,若是有事,你就喚紙靈來尋我。」


  林知夏鄭重的點了點頭,看著林西陸跋足飛奔出去的背影,又看著躺在床上面色異常潮紅的陸望舒,口中喃喃道:「望舒,你一定要好起來,要不然,他會一輩子愧疚的……」


  來到平城唐樓的這幾日,林西陸早就將地形摸了個透。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書閣,直接進去開始了一通翻找。唐樓書籍浩如星海,外行人一進去就會感覺摸瞎了,成千上萬本書根本無從下手,可從小在唐樓長大的林西陸卻是熟悉的很,自然,這執念的主人,林知夏,對唐樓這套書籍系統也是爛熟於心的,因此這幻境中的書閣就是按照山城唐樓的排列方式擺放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不多時,林西陸的眼中就多了一絲希望,他仔細的翻看著手中的書,寥寥數語,卻蘊含天機:「陰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


  此話本是出自於《黃帝內經》中的《素問?痹論》,尋常百姓只道是教人養生益壽,但在修法之人看來,這其中實則蘊含了天地萬物與人類的關係,有生才有滅,有因才有果,這天地之間萬物萬法都逃不過這些道理。


  「怎麼樣?找到法子了嗎?」林知夏見林西陸回來,迫不及待的問道。


  「有些頭緒了,但我需要另一件陰氣極重的東西。」林西陸蹩起了眉,「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用另一股能被駕馭的陰氣將望舒體內這股陰氣衝出,這樣,他才能有活下來的可能性……」


  「那你需要什麼?我去給你找!」林知夏一聽有能救回陸望舒的方法,立刻來了精神。


  「我也不知道……」林西陸幾不可聞的說道,「天地雖大,但要在一時半刻之間找到一件能夠駕馭的至寶,卻是……不易。」


  「你都說不容易了,那想必是難如登天了……」陸望舒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將林西陸的這番話聽在了耳中。


  「望舒……」林西陸艱難的沖著陸望舒一笑,「你會沒事的,我保證。」


  「唐樓六爺,一諾千金,我信你。」陸望舒的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眼睛里淺淺的笑意卻更是讓人心疼。


  「至陰之物……至陰之物……」林知夏邊來回的踱著步,邊念叨著,靈光一現,剛要張口,卻看見似乎精神又要不好的陸望舒,於是悄悄的將林西陸拉到一邊,輕聲說道,「那個東西,就是至陰之物……」


  林西陸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東西?」


  上,古,禁,制。


  林知夏用指尖在林西陸的掌心寫下這四個大字。


  「可,誰又能有把握駕馭的了其中的陰氣?」林西陸心中隱隱的覺得,這幻境中似乎有一條線,有意無意的將他們與那上古禁制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任誰都逃不開,躲不掉。


  「這……」林知夏頓了頓,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們必須告訴大掌柜的,只有他知道那陶泥中的秘密!我們沒有時間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的確,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了,林西陸的胸口感覺無比憋悶,自己的無能為力,陸望舒的命懸一線,虛鏡中的真真假假,這一切的一切,壓得他有些呼吸困難。但他還是咬著牙說道:「好,我們去找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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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來了?」風老披了件外套起來開門,夜裡風重,將那件外套吹的晃晃悠悠的,宛如行走在夜間的精怪鬼魅。


  「得了壺好酒,找你來喝兩杯。」大掌柜那張白白胖胖的臉從門縫裡擠了進來,順便賠上一個笑臉。


  風掌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冷哼了一聲,轉身進去了,可這房門,卻是也沒落鎖。大掌柜笑眯眯的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連帶著手中的那壺好酒就順著這道門縫一起擠進了風掌柜的房間。


  酒過三巡,大掌柜試探著問道:「風老,你平日里也算是個穩重的,怎麼一對上那孩子,就跟拚命似的?」


  風掌柜見他提及陸望舒,也沒惱,反而苦笑著說道:「那孩子……總之是與我沒有眼緣吧。」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拿這些虛頭巴腦的話來搪塞我了?」大掌柜放下酒盅,就任由它空著,不再斟了。


  「不是我不想說,」風掌柜搖了搖頭,「而是我也說不清楚……我一見到那孩子,心裡就升起一股無名火,越是壓抑越是燒的旺,簡直就是熱油烹心,將我的內里燒成一團,只有拿他撒氣才能滅了我這火!就好像……好像那孩子早晚會害了唐樓和我們……」


  「那孩子的先祖與唐樓也算是一場孽緣,」大掌柜轉動著手中的空杯子,「而你與唐樓簽下的死約,可是生生世世。」


  「說這做什麼!」風掌柜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了許多,「我的死約與那女子並無半分干係!」


  大掌柜意味深長的看著風掌柜,許久之後,才淡淡的說道:「那孩子,我是要救的,不指望你相助,只希望你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來找麻煩。」


  風掌柜翻來覆去的想著大掌柜的那番話,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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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這東西只有陸家的人能開?」林知夏看著桌上的陶泥疙瘩,不是很確定地問道。


  「不,不是陸家,是能追溯出先祖的人,能開。」林西陸出言糾正道。


  「得了吧,且不說這是平城,就算是在知根知底的山城,你又能在一天時間裡追溯出幾個人的先祖?眼下唯一能追到先祖的人就是陸望舒,而他又傷成這樣……指望自己救自己,會不會太殘酷了……」林知夏望向還在昏迷的陸望舒,覺得命運真是荒謬到可笑。


  大掌柜把著陸望舒的脈,時強時弱,快慢不勻,能撐過一夜已屬奇迹了。


  「無論如何,總得讓他試試。」大掌柜銀針刺穴,不消片刻,陸望舒就幽幽地醒了過來。


  陸望舒聽完之後,神色毫無波動,只是看了林西陸一眼,堅定的說道:「我相信你,拿來吧。」


  灰黃色的陶泥疙瘩,不過巴掌大小,傳言能毀天滅地,傳言起死回生,一切的傳言就是由它而起的。


  無論是現實還是虛鏡,大掌柜的勇氣和魄力都是後來者無法企及的,當他知道這東西就在此處,並且能就陸望舒性命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望著天空說道:「這天地間沒有人有資格評定,一個人的性命和一千個人的性命,到底是哪個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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