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劇組資金到位,住宿條件和攝影棚標準都不低,酒店自帶會議室,石長安坐在首位,幾位副導演和監製都在,除了相關工作人員,幾位主演都到齊了。
飾演司馬昭的有兩個演員,從少年到青年是嘉創的一哥佟懷瑾,從中年到老年,是實力派演員江弘振,除此之外還有羅光熙、孟宜修,都是實力派演員。
這是一部男人戲,為數不多的幾位女性角色,最令人矚目的,也是戲份最多的就是當紅女星李紫芃飾演的王元姬,是司馬昭的髮妻。而飾演嵇康妻子,長樂亭主的是個年輕演員,少女組合單飛出來演戲,叫做田甜,人如其名,長相十分甜美。
會議不長,主要是讓大家互相認識,第二天在影視城舉行了正式的開機儀式,第一次拍戲的時候程嘉牧是半路進的劇組,沒有趕上開機,不過他拍過太多戲,開機儀式的流程非常熟悉。但袁桃桃從來沒跟過劇組,對一切都很新奇。
開闊的場地里,擺著巨大的貢桌,上面鋪著紅色綢布,一個肥大的豬頭佔據了最顯眼的位置,周圍擺了貢果,當然還有香燭和蠟台。不得不說,鄉土氣息十分濃厚,一干西裝革履的娛樂圈大佬和穿著時尚的當紅藝人,神情肅穆地圍在大紅貢桌周圍。
這種場景違和感實在好強烈,袁桃桃差點以為自己進了黑社會,那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姐做派,一點沒表現出來,直往程嘉牧身後躲,程嘉牧哭笑不得,只能小聲安慰。
直到製片人開始講話,那些非常官方非常勵志的套話,才讓她安定下來,製片人、石長安、主要演員紛紛上前進香,之後是各部門代表,攝像組、燈光組、場務組、美術組、服裝組、化妝組、錄音組、道具組……
這些部門分別進完香,整個開機儀式算是圓滿結束。袁桃桃小聲問趙康樂:「樂哥,你跟過不少劇組,他們也都這麼迷信嗎?」趙康樂老氣橫秋地說:「這種事寧可信其有的。從前有個劇組在一個荒廢的陰宅里拍電影,導演不信邪,就沒有燒香,你猜怎麼著?」
袁桃桃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怎、怎麼著?」
趙康樂:「出了好多怪事啊!半夜的時候,好多演員都聽見了……」
看袁桃桃嚇得臉色都白了,程嘉牧連忙阻止趙康樂繼續嚇人:「別聽他胡說,那是炒作,他們拍的是鬼片,那些流言都是快上映的時候放出來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這正是她想聽的,袁桃桃鎮定了一點:「真、真的么?」
趙康樂還想說話,程嘉牧瞪了他一眼。趙康樂有點心塞,平時程嘉牧叫他一口一個「樂哥」,可是到了某些時候,他認真起來,氣場真是太強了。趙康樂乾笑兩聲:「沒想到你知道得這麼清楚,的確是有宣傳造勢的嫌疑,不過那件事過去了有十幾年了,那會兒你還在上小學吧?」
輪到程嘉牧打哈哈:「好像是最近逛論壇的時候看過,你說的這事兒我有印象。」又正色道:「都什麼年代了,鬼神之說早就不流行了,當然一看就是炒作,我們應該做無神論者。」
兩人都被他的一身正氣震撼到,心裡想著這人站到道德的制高點上讓人無法反駁這件事,真的好欠揍。
開機儀式之後就是例行的開機飯,《司馬昭》劇組的陣容不容小覷,酒店一樓大堂里,幾乎快坐滿了,幾百號人敬酒的敬酒,吃飯的吃飯,氣氛非常好,這種歡樂又熟悉的感覺,令程嘉牧百感交集。
袁桃桃因為程嘉牧不准她喝酒而生悶氣,百無聊賴地用筷子戳一條肥嘟嘟的海參,見程嘉牧沒有搭理她的意思,終於放棄短暫的「生氣」,改戳程嘉牧:「牧哥,你說這像不像婚禮現場?」
程嘉牧一口湯沒咽下去,嗆得咳了起來,一點傷春悲秋的感慨一下子煙消雲散。
袁桃桃不用喝酒沒關係,程嘉牧作為重要配角,是必須要出去應酬的,趙康樂想跟著去擋酒,程嘉牧卻把他留在這一桌,吩咐他看著點袁桃桃,不準熊孩子偷偷喝酒。
酒過三巡,該認識的、該寒暄的,都喝過了一輪,程嘉牧覺得有點上頭,獨自一人溜出了酒店,打算透透風。
這裡是國內最大的影視城之一,許多劇組都在這兒拍戲,古裝的、現代的、抗日的、民國的,各種場景應有盡有,劇組多,明星也多,甚至有人專門到這裡旅遊,就為了偶遇偶像。
這種概率大么?應該說還挺大的。
程嘉牧剛從酒店出來,就迎面看到了姜思竣和薛宇。
他的第一反應是:薛宇一點都不顯老,已經到了而立之年,卻還像個青春正盛的小夥子,明朗的眉眼,濃密的短髮,三十歲還走偶像路線,演一些豪門大少,白衣少俠之類的角色,不得不說是有資本才敢駕馭的,怪不得自己對他那樣迷戀。
很多媒體和網友都在猜測,那場令袁牧喪生的車禍,有沒有什麼內幕,可是一切看起來都毫無破綻,對方也是車毀人亡,據說因為從高處滾落,引起油箱爆炸,連屍首都燒焦了。
而且那條年久失修的廢棄小路,本來就事故頻發,聽說是鬧出了事情,有關部門才終於開始著手修路,可沒人知道,袁牧為什麼急匆匆地在那樣的天氣,走那條不太安全的路。
事情過去這麼久,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湮滅了吧。大概也只有此刻的三個人,知道真相了。
「這不是拿到了『嵇康』的程嘉牧么?」姜思竣出言語氣就不大好,顯然對於自己沒拿到那個角色耿耿於懷,程嘉牧的目光沒離開過薛宇,像是沒聽見,只叫了一聲:「薛宇。」姜思竣雖然紅,但咖位跟薛宇實在沒辦法比,可是見對方直接無視了自己,卻也非常不爽。
更讓他不爽的是薛宇,薛宇見到程嘉牧,目光十分複雜,嘴唇開闔了幾次才發出聲音:「你……」姜思竣知道他在想什麼,第一次見程嘉牧他的心中也有些異樣,不過姜思竣骨子裡有幾分匪氣,也並不相信一個死去的人還能活過來,他更關心的是,這個人竟然搶了他的角色。
不過他還是怕薛宇露出馬腳,連忙介紹:「這位是個新人,隔壁石導劇組的,叫程嘉牧。」薛宇才恍然反應過來似的,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大看電視,你好。」說著把手伸了過去。
程嘉牧看著薛宇伸過來手,他今天戴了一枚袖扣,這種小配飾,小到讓人忽略,很多人是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的,可他卻知道,薛宇從來不戴袖扣的。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姜思竣,一模一樣的袖扣。情侶裝么?呵呵。
沒錯,早怎麼沒有想到,虧自己還傻乎乎地托姜思竣照顧薛宇,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多久了?
程嘉牧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回了他一個笑容:「我演的電視劇還沒有播出。」他握住他的手,對方的手掌微微汗濕,薛宇不是個愛出汗的人,酒店大堂的冷氣正吹到他們站定的地方,溫度剛剛合適,程嘉牧看到他的反應,不由得想:你是在後悔嗎?還是在害怕?
薛宇寒暄了幾句,突然問:「能不能留個電話?」
姜思竣毫不掩飾地冷笑一聲,程嘉牧愣住了,薛宇也覺得自己太唐突,有點尷尬:「不方便的話也沒關係。」程嘉牧連忙掏出手機,不著痕迹地說:「當然方便,我是在驚訝自己的好運氣。」
兩人離開之後,程嘉牧仍舊定定地站在那裡,薛宇給他的是自己的私人聯繫方式,那個手機號,程嘉牧可以倒背如流,卻還是要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記下來,今後聯絡才能不顯得唐突。
剛才他看得很清楚,薛宇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看在眼裡,何況他們在一起那麼久,他的小動作代表什麼含義,程嘉牧再清楚不過,不得不說,薛宇是愧疚的,可愧疚遠不如初見時他臉上的驚恐分量大。
當得知程嘉牧只是個長得像他的新人時,薛宇甚至是鬆了口氣。程嘉牧下意識地摩挲著剛剛握過的手,想:你是怕我找你索命嗎?
那麼多年的感情,卻敵不過一個夾在兩人中間的第三者?
程嘉牧想:你擔心得沒錯,我就是來索命的。
「姜思竣!薛宇!」他狠狠攥住了拳頭,拚命讓自己維持住風度——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影視城,到處都是記者和圈內人,如果忍不住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來,就真的沒有機會為自己討回公道了。
「小牧,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程嘉牧聞言,立刻回過神來,那些陰鬱仇恨一下子掩藏地無影無蹤,笑著說:「佟哥,我酒量實在不行,出來躲一躲。」
來人正是佟懷瑾,程嘉牧上輩子沒有跟他合作過,只不過是點頭之交,他紅得很早,年紀不算大,可入行非常早,是童星出身。
佟懷瑾說:「這可不行啊,竟然一個人出來躲清閑。」
程嘉牧苦著臉:「佟哥,我才剛出來,真不行了。」
佟懷瑾哈哈笑著說:「看把你緊張的,石導怕影響明天拍戲,叫大夥差不多都散了,一出來就看到你,正好,陪我走走吧。」
程嘉牧連忙答應,心裡卻想:佟懷瑾跟自己沒有交情,又是圈內響噹噹的大咖,竟然對一個小新人這麼熱情?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