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尹康和說：「這裡算是鬧中取靜，環境比較嘈雜，不過勝在沒人打擾，做咱們這行的，最怕狗仔，還是安全第一。」
程嘉牧四處望了望，又掏了掏耳朵，除了夏日的蟲鳴聲，什麼也聽不見，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
尹康和的面前擺了一小杯精緻的espresso，只是擺著卻不喝，他禮數周到地問：「小牧，你喝點什麼？」
程嘉牧面無表情地點了一杯拿鐵，吩咐多加糖漿，尹康和的嘴角抽了抽。
「聽說你最近要參演石長安的《司馬昭》？合同簽了嗎？」
程嘉牧搖搖頭，「只是收到了通知，什麼時候簽合同還沒說。」
尹康和說：「試鏡通過了是吧，他們這是在壓低你的酬勞，慣用手段，交給我吧。」
一番談話，尹康和對程嘉牧說的都是乾貨，他發現這個新的經紀人，雖然中度龜毛、重度潔癖，疑似處女座，且有強迫症的嫌疑，但業務上的確是一流的。
短短的時間內就給程嘉牧分析了他如今的地位、娛樂圈的風向，關於宣傳手段和營銷內容，哪些是他可以接受的，哪些是他不能觸碰的底線。
以及一些品牌代言的定位問題，程嘉牧是新人，當然不可能有大牌廠家主動聯繫他，求著他給品牌代言，在這一方面，兩人倒是很快達成共識，要維持自身的高逼格，不能自降身價，以後才有機會拿到高端產品，甚至國際品牌的代言。
這一點程嘉牧深有體會，上輩子為了儘快賺錢，真是什麼戲都接，什麼品牌都接，以至於滿大街都是自己的身影，雖然看著紅，但價格都壓得很低，根本配不上自己「影帝」的身價。
可不接代言，又維持不了巨大的開銷，還債是一方面，後期養保鏢、養助理、養車、養別墅、養袁桃桃，其實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有兩個一開張就沒賺過錢的飯店，以及一些不靠譜的投資，他覺得那些投資頂多算是食之無味、棄之有肉的雞肋。
其實都是些吸血蟲，說起來不少都是姜思竣推薦的項目，也許他很早以前就恨上了自己，真是細思極恐，聽說桃桃在繼承了遺產之後，把那些股份都賠著錢賣了，程嘉牧還有些肉疼，但現在看來這就叫「止損」。
他不大有經濟頭腦，理財一塌糊塗，只會一味地拍戲接廣告賺錢，於是陷入了惡性循壞，「影帝」什麼都接的形象深入人心，肖像被盜用更是猖獗到司空見慣。
試想一個國際大品牌華國區代理人，本來懷著巨大的誠意，來找程嘉牧洽談合作項目，可惜，一下飛機就看到了對方的巨幅「不孕不育」或者「男科醫院」的廣告，怎麼可能不掉頭就走？
一番溝通下來，程嘉牧覺得，有了尹康和這樣的經紀人打理，加上自己不再那麼急功近利，也許會比上輩子走得更遠也說不定？
不久之後，嘉創舉辦了一個小型的簽約儀式，中規中矩地邀請了一些媒體和記者，程嘉牧的微博認證上也多了一條「嘉創娛樂簽約藝人」，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才算是正式出道了，粉絲們很快就興奮了，紛紛發來「賀電」。
各大網路平台都有她們的身影，程嘉牧簡直不能相信，他的電視劇還沒播出，就已經有了這麼多粉絲，現在的小鮮肉也太好混了吧？是時代變了么？
另一邊尹康和也十分滿意，白君離看著他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有點忍無可忍：「要笑你就笑開點，再這樣下去我早晚要申請換經紀人。」尹康和說：「別整天拿這個威脅我，我現在手上可是有了個不可估量的潛力股。」
白君離不屑：「程嘉牧么？那小孩鬼心眼多著呢，小心被人家耍了。」
尹康和：「我說你就是有成見，其實他沒你說得那麼有心機，在娛樂圈，要是沒點手段，怎麼混得下去？你們這種富二代，就是被保護得太好，才導致眼裡揉不下沙子。」白君離連聲說：「停停停，我說不過你。」尹康和輕笑，細長的眼睛被金絲邊眼鏡遮住精光，毫不掩飾撿到寶似的興奮：「程嘉牧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明星氣質，一定會紅的。」
轉眼一個學期就要結束，程嘉牧滿打滿算在學校能上了一個月的課，最後兩門課程的期末考試就是今天，明天就放暑假了，同時也是程嘉牧進組的日子。
他此刻既緊張又期待，尹康和給他談了個很好的價錢，程嘉牧簡直不敢相信，若不是尹康和有嚴重的潔癖，他真想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以示感謝。
當然尹康和比其他經紀人高的抽成也拿的心安理得。
不過當務之急是應付今天的兩門考試，原主上學期的成績相當不理想，如果這學期不是拿到五門以上的優秀，那麼他的綜合成績就很可能面臨暑期大補考。
上星期結束的表演和聲樂考試，都輕鬆通過了，可今天上午就是出了名嚴厲的孔樂潛教授的《電影理論基礎》，程嘉牧昨晚通宵熬夜，今天頂著黑眼圈答題，默默祈禱考神附身。
孔樂潛親自監考，發試卷之前，竟然宣布同學們把桌子掉轉過來，書桌堂沖外，當即一片哀號，簡直中學月考既視感，說好的輕鬆大學生活呢？可孔樂潛把臉一沉，大家立刻噤若寒蟬，輕手輕腳轉桌子，一個比一個乖巧。
除此之外，孔老宣布考生一米見方內不得出現任何紙條，連紙屑也不行，違者作弊處理。同學們一個個心如死灰，慷慨就義一樣將周圍收拾地乾乾淨淨，排著隊把所有紙製品扔到垃圾桶，孔老心滿意足，戴著老花鏡，精神矍鑠地一排排溜達，目光炯炯，程嘉牧覺得一場監考下來，他能走了大概一萬步，穩拿朋友圈排名第一。
本來想靠著程嘉牧打小抄的韓佑，愣是整場正襟危坐，沒敢挪動一分一毫。交卷的時候，十分沮喪，一臉的生無可戀，孔樂潛每個人的卷子都瞄了一眼才收，到程嘉牧的時候，快速地掃了一遍他的試卷，竟然滿意地點點頭：「有天分，肯用功，好！」
程嘉牧撓撓頭，笑了。在孔老面前，他真覺得自己是個孩子，是個晚輩。孔樂潛：「明天就要進組了吧？長安跟我說了，你這個學生表現優異，我這個做老師臉上也有光啊！」
程嘉牧心中一熱，孔老一點沒變，當初他也是這樣維護自己的，雖然上輩子沒有真正聽他講過一節課，可他真的拿自己當晚輩、當學生，只可惜自己識人不清，丟了性命，還害得老師傷心了一場，他開口保證：「我不會給您丟臉的。」同時愈發期待起與石長安的合作了。
下午一場是楊琛老師的《視聽語言》，與孔樂潛不同的是，楊琛老師平時上課是帶著近視鏡，可在他監考的時候，刻意把眼鏡摘掉了，並且展開一張巨大的報紙，當著所有考生的面，平鋪開來。
這暗示不能再明顯了。
學生們拿出了各種匪夷所思的本領，百分之三十五的縮印小抄條，寫在透明膠上的蠅頭小字，十八般武器各顯神通。程嘉牧餘光瞥見這些準備充足的同學們，心裡不能再苦。
上輩子沒體驗過大學生活，吃的就是這種虧吧，什麼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這樣了吧。
不過好在他臨時抱的佛腳還算管用，考的題目基本上都背過。
一場考試之後，程嘉牧和韓佑一起去了校門口的燒烤攤，因為周圍都是一樣的剛解放的學生們，天也黑了下來，竟然沒人注意到他就是那個剛紅起來的小明星。
酣暢淋滴地吃著烤串喝著冰鎮啤酒，程嘉牧異常滿足，想這些辛苦和恣意合併到一起才是他缺失了的大學生活吧。可此時此刻，他竟然想念起霍逸來，如果對面坐著的是霍逸，那個穿著定製西裝戴著百萬名表的霍逸，跟自己一起吃路邊攤，想著想著，他忍不住開懷地笑了。
韓佑灌了一大口冰啤酒，嗓門也大了：「小牧，你笑得好噁心啊。」程嘉牧笑罵了一聲：「滾。」韓佑說：「真的，是不是在想女朋友？你偷偷交了女朋友竟然不告訴我！」程嘉牧：「我笑得有那麼噁心？」韓佑：「哈哈哈哈，沒錯，簡直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程嘉牧這次有點愣住，難道他對霍逸真的……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第二天，進組，這次與上次大不相同，有了經濟公司撐腰，就是不一樣，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令程嘉牧有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這次拍攝的地點是南方的影視城，正值暑期，影視基地所處的城市普遍四十度以上的高溫，可因為是古裝戲，演員們仍然要穿著厚重的服裝戴著繁複的髮飾。
程嘉牧帶了兩個助理，一個是趙康樂，一個是袁桃桃。剛安置好酒店和行禮，趙康樂就抹著滿頭的汗跑過來，說：「石導說現在開會，馬上去會議室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