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上）
自那以後，小姑娘小婉經常被接進宮中，甚至到後來，幹脆就在宮內住下了。
朝歌並不了解當中的緣故，但是能經常見到她，還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而且，他還發現，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伶俐許多。
她很快就熟悉了宮中的禮節和製度，待人接物既得體又討人喜歡，就連一向苛刻的皇後娘娘也忍不住連聲讚歎，說要是有這麽一個女兒該有多好。
就連煦帝陛下也視她為掌上明珠，時不時地帶她去聽戲，跟她下棋對弈，還給了她一個“婉月郡主”的封號。
這難免讓十一公主被父皇冷落，恨得她拿下人出氣，卻又對她無可奈何。
別的皇子公主自然也有眼紅的，但是當時小婉風頭正盛，他們不敢正麵衝突，便在私底下使了不少絆子。
而朝歌與小婉交好，自然也成了他們的捉弄對象。
兩人互相扶持著，度過了大大小小的風波，而大多數時候，竟是小婉衝在前麵，朝著對方齜牙咧嘴，朝歌這個年長的皇子反倒被她護著。
有一次，小婉又帶著陛下賞賜的點心來找朝歌。
朝歌看著盒中精致到了極致的糕點，笑著說：“父皇當真很喜歡小婉啊！”
小婉靦腆一笑，輕聲問：“那朝歌喜歡我嗎？”
朝歌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這還用說，在這宮裏，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小婉了！”
小婉彎起眉眼，柔柔地說：“小婉最喜歡的人也是朝歌！”
朝歌一邊往嘴巴裏塞著點心，一邊問：“小婉，你將來想做什麽？”
小婉認真思索一番，伸手指著遠處的藍天：“我要去那裏！”
“天上？”朝歌納悶地問。
小婉搖搖頭：“不是，是遠方，天的盡頭，我想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朝歌歪著腦袋看著一臉認真的小姑娘，非常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宮裏麵再好，總歸是被束縛著，他們倆都向往著宮牆外廣闊的天空。
“等我將來被封了王，有了自己的封地，我就帶你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好不好？”朝歌對她說。
小婉雙目立刻亮了：“真的嗎？”
“一言為定！”朝歌向他保證。
然而，他食言了。
他沒有等到被封王的那一天，反而被父皇當做交換的人質，隻身送往了另一個陌生的國度。
煦帝甚至沒有給他太多時間，讓他跟自己的玩伴告別。
小婉那幾日被接回了家中，等再次進宮的時候，見到的隻有一個空蕩蕩的院落。
自此，兩人再也沒有了對方的音訊。
這一段短暫的過往，如一縷青煙，風一吹便消散了。
直到數年之後，在南芳國的狩獵場，兩人不期而遇。
當年的少年少女已經長大成年，樣貌還留著年少時的影子，隻是境遇卻大不相同。
“小婉，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方歌不喜歡侍衛們將婉月郡主包圍起來的感覺，極力想證明對方的清白。
婉月郡主對方歌淡淡地道：“今天謀害西慶皇帝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章大人隻是我的手下，替我辦事而已。”
方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結結巴巴地追問她：“為，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婉月郡主瞥了一眼百裏雲修：“南芳國的皇帝對我無禮，讓我心懷怨恨，便故意製造紛爭，給他添麻煩罷了！”
百裏雲修無奈地聳了聳肩，心想，這還成了我的錯不成？
方歌瞠目結舌：“就算你看他不順眼，為什麽要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姑娘？”
婉月郡主露出一抹苦笑，還未回答，就聽見旁邊有人輕輕地開口。
“婉月姐姐，你之前跟我關係好，都是假的嗎？”小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方歌的身後。
婉月郡主看著滿臉失落的小姑娘，不知為何，忽然心中一酸。
但她麵上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這還用說嗎，為了獲取你的信任，我才耐心地跟一個小丫頭說那麽久的話。”
小雨眼眶一紅，卻忍住沒有哭出來。
方歌卻有些惱怒了，護在小雨身前大聲道：“小婉，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婉月郡主看著方歌盡力嗬護這位女帝陛下，而小姑娘又似乎十分依賴著他，忽然就明白了。
她的雙眸瞬間失去了光澤，淒婉一笑：“原來，你已經有了別的要保護的人，所以……所以已經把我忘記了，這麽多年都沒有來找過我……”
方歌一怔，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有，我隻是……沒有臉回去罷了！我想你應該會過得不錯，才……”
“過得不錯？”婉月郡主突然大喊出聲，把一旁圍觀的珊瑚都嚇了一跳。
她再也堅持不住，深深隱藏的眼淚奪目而出，她嘶啞著嗓子向對方吼道：“你覺得我在宮裏過得不錯？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進宮嗎？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被當做質子，其實我也是！”
珊瑚疑惑地小聲問：“李修哥哥，她的話什麽意思啊？”
百裏雲修低聲向她解釋：“這是宮裏的老把戲了，皇帝為了防止臣子親王作亂，經常會將他們的子女養在宮中，表麵上說是喜歡這些小孩，實則是作為人質押在手中。”
珊瑚感歎一聲：“竟然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事情！”
方歌被對方的怒意嚇了一跳，小聲解釋說：“小婉，你別生氣，我不知道這些……”
婉月郡主臉上帶著淚：“你知道我在宮裏過得多辛苦嗎？為了不給父親添麻煩，我處處小心，你以為陛下為什麽喜歡我？他喜歡看戲，我就去背拗口的戲文，他喜歡下棋，我就去翻難懂的棋譜，到後來，我連自己真正喜歡什麽都忘記了！”
百裏雲修心中暗歎一聲，怪不得這位郡主殿下處處表現得完美無缺，這是她為了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的結果啊！
“我以為總有一天，我可以離開那座牢籠，結果呢，你說走就走了，父親也顧不上我，讓我在宮裏跟各方勢力斡旋。”
婉月郡主突然語氣一轉：“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別人是靠不住的，隻能靠自己。”
她的指尖指向一臉震驚的小雨：“陛下答應我，隻要我在西南兩國之間製造紛爭，免除他的後顧之憂，便可以送我出宮，給我自由。還有什麽法子比讓她受傷更好的呢？”
小雨囁嚅地喊了一聲：“婉月姐姐……”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造訪竟然引出這麽一段紛雜的事故。
而珊瑚則在百裏雲修耳邊說：“她把實話說出來了啊！”
百裏雲修雙眸一凝，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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