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後會有期
林燃被陽台上幾隻嘰嘰喳喳的麻雀吵醒，睜開眼睛發現天已大亮。
清晨的刺眼陽光被灰色厚布窗帘遮擋，落入房間中只餘下幾抹金色。
金色越過他的身體落在懷中女孩的齊肩發梢，泛著烏黑光澤，一夜過後頭髮不復昨晚剛剛吹乾時那般筆直整齊，倒是帶著幾分凌亂的美感。
裸露在羽絨被外面的肩側與鎖骨皮膚泛著冷白，像是易碎的瓷。
林燃情不自禁收緊了環在她細腰上的手臂，蜻蜓點水一般在她肩頭吻了一下。
蘇橙早就醒了，一直躺在床上裝死，此時她不安分的挪動一下身體。
「幾點了？」她聲音沙啞帶著幾分鼻音。
「七點零七分，」林燃看了一眼手機，「我記得你今天沒考試。」
「嗯，剩下的考試都得等元旦之後……」蘇橙稍微活動一下就覺渾身酸疼無力，最後還是得倚在林燃懷裡。
林燃輕輕揉著女友的小腹和手臂，盡量讓她舒服一些。
他突然想起客廳里還有切好的水果，脫口而出：「你吃橙子嗎？」
蘇橙一言不發，扭過頭拿眼睛瞪他，眼尾還泛著一點嫣紅，像是昨晚上哭過。
林燃反應過來，「……就是吃橙子，字面意思。」
兩個人坐在床上，將擱置了一夜的橙子分吃乾淨，汁水不多但甜度足夠。
「今天有什麼計劃嗎？」
蘇橙抽了兩張床頭柜上的紙巾擦擦手指，然後像只慵懶的貓又鑽回了暖烘烘的被窩。
「計劃就是睡大覺！」
兩人在床上賴了幾個小時，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蘇橙下半身藏在被窩裡，伸出白皙纖細的手臂去抓椅背上的小黃鴨睡裙，後背弓起漂亮的弧度。
稍一用力拉伸關節，蘇橙忍不住輕嘶一聲。
「要不我幫你穿？」林燃很樂意為她效勞。
蘇橙呵了一聲，「要是我答應了，估計咱倆晚上才能起床。」
她動作輕緩，將寬鬆睡裙套在自己身體上，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膚然後起床找拖鞋去洗漱。
林燃向來細緻，在自家卧室衛生間依舊準備了一份牙杯，他擠進去和蘇橙兩個人對著鏡子刷牙。
「你什麼時候回基地？」蘇橙一隻手捂著腰，另一隻手拿著牙刷，帶著滿嘴的牙膏沫，含含糊糊問道。
「明天正式收假，」林燃拿起牙杯漱口，「紅米直接從韓國飛青島，我們到時候在那裡匯合。」
「分析師呢？還沒眉目？」蘇橙問道，她和YM的勞務協議幾天後就將結束，手上還有資料沒有交接。
「皓哥找了人，」林燃用清水將牙杯刷乾淨，「RNG的那位，狗八。」
「啊？！」蘇橙很是驚喜，「真的假的？」
她對狗八印象不錯，洲際賽的時候偷學了不少東西，知道這人的實力。
林燃擦擦手，「皓哥砸錢買的，反正RNG也不想要。」
火狐和狗八從2013年就一起混跡天涯了，從教練與隊員，再到教練與分析師，兩者相輔相成關係相當鐵。
今年轉會期火狐離開了RNG，管理層找來了孫大永，而後扶持助教Heart擔任教練組負責人，狗八覺得身為火狐嫡系的自己留隊必定不會受到重用。
而火狐目前沒有執教其他戰隊的想法——實際上也沒辦法繼續執教，一直到2020年8月份之前，他身上都背著一份競業合同。
要想繼續從事教練工作，就只能去外賽區嘗試打擦邊球，但LMS斗帝血脈都快消失殆盡了，火狐肯定不會回去，剩下的歐美韓賽區語言文化不通，人家本土又不缺教練，沒理由聘請他。
火狐只能賦閑在家，林燃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人都懵住了。
只能說合同滴神，LPL永遠的合同王。
不過火狐休息的這段時間，倒也能從RNG手裡獲得30%工資的補償，生活無憂是真的，就是沒了事業。
但狗八身為分析師很尷尬，他在RNG就看來就是一隻小蝦米，當年甚至都沒資格簽競業合同。
如今賺的錢和教練沒法比，根本不足以讓他財務自由安然退休養老。
人總是要恰飯的嘛。
狗八看著郭皓拋給自己的那份稅前150W人民幣年薪的合同，和火狐一商量，果斷收拾收拾背包準備來YM。
沒辦法，郭皓給的實在太多了。
有了寶馬中國撐腰，郭皓財大氣粗，擺在選手市場，這150W人民幣也就能買個林煒翔，拿來買業內聲譽顯赫的幕後分析師不是血賺？
蘇橙聽到接任的分析師人選，終於放下心來，她只希望隊伍和男友能在明年有更好的發展。
林燃出了衛生間，今天凌晨折騰完之後他和蘇橙都洗過一次身子，現在神清氣爽。
「你想吃什麼？」他掏出手機，沒看到有什麼重要信息就準備點外賣。
「……不想吃外賣，」蘇橙腿還有些酸，索性把整個身子都掛在男友身上，「蔥油拌面怎麼樣？」
「你吃不膩啊？」林燃拿她沒什麼辦法，只能帶著掛在身上的樹袋熊往廚房走。
「我切黃瓜！」蘇橙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興沖衝去拿菜板。
……
聖誕節過後，蘇橙依舊住在樓下的出租屋裡。
一是她的租房合同尚未到期，房子也不好空著，而且林燃畢竟不常來同濟北苑，放假時間太過短暫；二是因為現在時機明顯不成熟，同居對他們來說也不現實。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的關係蜜裡調油繼續突飛猛進。
「上場要穿贊助商的襪子，我做了標記和隊服疊在一起，你到時候別忘了，不然要罰款；羽絨服我帶了兩件，畢竟去青島就一個周時間，應該夠用了……」
蘇橙蹲在地上整理行李，床上放著一堆林燃的衣服。
她輕車熟路，三段式疊衣法迅速將一件件T恤疊成標準的方塊狀，塞進行李箱。
「你這都是些素色衣服，等回來再去買些別的款式？」
林燃看著扎了丸子頭露出一截天鵝頸的蘇橙，手裡抱著一杯枸杞熱茶。
天有些冷，身體難免有點虛，沒辦法李姐一下。
蘇橙還在那裡念念叨叨，「年輕人呢，就要有年輕人的樣子，不是說黑白色的衣服不好，而是太單調，你懂我意思吧？」
「行，都聽你的。」林燃百依百順。
「剃鬚刀我單獨放在另外一個小包里，旁邊是錢包，」蘇橙挪挪身子，向林燃展示著行李箱構造，「錢包里除了銀行卡和身份證，還有一千現金，如果碰到什麼手機沒電的意外情況你掏出來用現金就好……」
她嘿咻嘿咻把行李箱的拉鏈鎖好。
林燃把水杯里的枸杞吃盡，而後接過箱子往門外走。
「別送了，外面挺冷的。」
蘇橙把他的身子扭過來，學著自己老媽當年對爸爸的做法，細心把林燃衣領整理好，然後輕輕拍了兩下。
「早點回來。」
林燃笑出了聲，「你在咒我德杯一輪游嗎？」
蘇橙繼續嘴硬，「一輪游也挺好，反正就是個德杯，藏招嘛……一藏藏到S8。」
他啞然失笑，伸手摸摸女孩腦袋，「你好好複習，等你考完試我就回來了。」
提起行李箱，在蘇橙依依不捨的目光中打開房門，按下電梯按鈕。
「回去吧。」林燃和她揮手道別，看到房門虛掩的那一刻邁入電梯。
門后的蘇橙雙手叉腰，看著原本熱熱鬧鬧的房間空餘她一人，一時傷感嘆了一聲。
不過這種哀傷情緒並沒有一直縈繞在她心間，蘇橙挽起袖子準備去書房大幹一場，爭取把期末的GPA衝上3.8。
……
林燃搭乘計程車直奔機場和隊友匯合，兩個小時降落到青島流亭國際機場。
他們先搭乘騰競提供的大巴前往場館附近的酒店，教練組成員紅米和狗八也將在今天從各自故鄉飛抵青島，不過時間要稍晚一些。
YM到達青島的時間不算早，他們作為S7的世界賽種子戰隊，提前鎖定了8強名額，剩下的隊伍早在一周之前就拉開了德杯序幕。
訓練室已經提前搭好，林燃知道這段休賽期放鬆的有點狠，復健訓練相當認真。
召喚師峽谷中，大龍再次發出一聲悲慘至極的哀嚎，對面ID為EDG Meiko的輔助田野在公屏打出GG。
林燃alt+F4光速退遊戲，今天下午和EDG的訓練賽2勝1負，勉強找回了一點狀態。
他剛伸了個懶腰想趁著晚飯之間再和EDG約一場，郭皓就推門進來，拍拍手示意大家先停下。
「剛剛，我從機場把咱們的教練組成員接了過來……」郭皓滿臉笑容，「大家先相互認識熟悉一下。」
他向側方退了一步，身穿呢子大衣還披著一件棕色圍巾的紅米和一身格子襯衫配牛仔褲的狗八出現在他們面前。
「泥萌嚎泥萌嚎……」紅米用口音比金貢還重的普通話和眾人問好。
一旁的狗八說話也帶著幾分彎彎腔。
「還行，」林燃側頭跟柴犬嘟囔一句，「說話比卓定好懂太多了。」
傑克立馬歪嘴笑了起來，和那張著名的柴犬表情包不能說完全一致，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你別搞啊，卓定剛從阿富汗回來，中文不好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紅米依次和金貢以及小天握手以示友好，輪到林燃時，他大步流星走上前來，就連笑容都真摯了不少。
「我們等你好久了，去年就想合作，可惜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林燃和紅米握手。
紅米對他格外熱情，用簡單的英文回應：「我能來YM，就是因為你在這裡。」
林燃看著紅米寬大手掌傳來的熾熱氣息，身子情不自禁抖了抖。
除此之外，郭皓還找了一個峽谷之巔鑽三玩家當翻譯。
過程很簡單，俱樂部發招聘告示，然後讓工作人員開著各自峽谷賬號到處遊盪，名稱前綴都出奇的一致：YM招韓語翻譯。
畢竟英雄聯盟賽事領域有一定專業性，招聘來的翻譯必須得有一定的聯盟知識與常識，不然很多名詞和技戰術無法傳達到位。
「我姓姜，姜成盧。」男孩看起來很活潑，笑起來還有兩顆虎牙，「YM十年老粉絲。」
YM幾名隊員聽到這個名字都懵逼了。
「TheShy名字是不是叫這個來著……」林燃嘟囔著問金貢，得到西巴人的肯定答覆。
「我知道，我們兩個同音不同字，」姜成盧笑嘻嘻回答，「今年夏天我還在韓國念書的時候他們都叫我小TheShy。」
「中國人？」林燃覺得這人口音和WE那個翻譯趙俊日有點像。
「純純的中國人！」姜成盧拍拍胸口，「朝鮮族！」
而後他又貼了過來，「燃哥，等工作時間結束，我能和你合張影嗎？」
「行啊，沒問題。」林燃對他第一印象很不錯，這翻譯雖然遊戲水平趕不上TheShy，但漢語水平可要強上太多了。
分析師狗八性格比較內斂沉默，脫下外套就開始幹活，準備把德杯開賽一周的數據全部扒出來，手速飛快技巧嫻熟一看就是個老手。
紅米在例行的寒暄之後也把圍巾摘下，接過郭皓遞來的一杯冰水，坐在訓練室中央的教練位置上。
「場面話我們等春季賽開始之前再說，」紅米先把今天先前3場的訓練賽錄像下載下來，姜成盧在一旁兢兢業業做著翻譯，「德杯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小比賽，因此我們的首要目標是磨合適應版本。」
「這個版本不單單是指一兩個小版本，而是整個S8的大環境。」
「所以這次比賽我把目標放的很低，」紅米掏出U盤，把自己帶來的文件拷貝下來，「你們能贏一個BO3就可以。」
「由於咱們保證了一個八強席位，也就是說……打入四強就算成功。」
紅米語出驚人，一下給大傢伙整懵了。
「啊這，」傑克一臉茫然，「四強不是隨便打嗎？我們這配置……」
紅米沒搭理柴犬，他打開這次拳頭更新的符文系統圖表。
「這是S8符文系統重鑄之後的改動，」紅米滑鼠在屏幕上晃動，透過連同主教練電腦的大顯示器，訓練室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操作，「大家應該很清楚現在的情況。」
「英雄初期的傷害量得到了巨額提升，而除去能帶【堅決】部分角色之外，大家的坦度都下降了不少。」
「簡單來說，拳頭在鼓勵大家進行線上對抗，」紅米說出來的話在場所有選手都心知肚明，「而且這個符文系統試運行情況良好，在玩家群體中間收穫了不少好評，拳頭顯然不會在季中賽版本中將其改回去。」
林燃捧著一杯熱茶緊緊傾聽著，任由水面上的枸杞靜靜漂浮。
紅米帶給他的第一感覺就和涵藝、白色月牙不太一樣。
「也就是說這個符文系統我們要用至少一年，一直到S8世界賽都不會進行大規模改動。」
「而這種情況下，前期打野的作用就要被無限提升，因為高頻率換血導致你的Gank機會大大增加，」紅米說到這裡目光直直看向蒜頭王八，「特別是線上第一次回城之前，大家的防裝都沒有獲得更新，這是最好的Gank時機。」
蒜頭王八眨眨眼睛，似乎悟到了什麼。
「職業賽場上，打野前期的做事能力除去英雄限制，和三路線權也有重要關係，」紅米抿了一口冰水，「因此，明年拳頭的大基調必定是繼續增強打野決定比賽前期走勢的能力，以此牽連出3條線的線權爭奪。」
傑克舉手提問，「這對我們不還是增強嗎？小天玩節奏型打野很強的，咱們中路還有一尊猛人，線權絕對有保障。」
紅米調整了一下椅子的高度，兩隻手疊在一起，看向自己明年將要執教的隊員們。
「表面看是這樣的，」他沉吟兩秒，「但實際上是對YM的一次削弱。」
訓練室內眾人陷入沉思。
紅米這人雷厲風行，也不賣關子，「因為YM先前的風格打法是中單帶動打野。」
「絕大多數時候，Ran會去主動尋找機會，中路突破或者帶人去抓邊路以及野區。」
「小天跟在後面，中路選控制型英雄他就補充傷害；中單選傷害型英雄他就補充控制。」
進入工作狀態的紅米聲音很嚴肅，就是姜成盧的東北腔聽上去挺搞笑，和鬧著玩兒似的。
「但這個新版符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路對線。」
「絕大部分中單英雄都不帶有回復技能，主宰天賦【血之滋味】表面上是提供回復，可實際上還是鼓勵英雄換血——因為這天賦必須要摸到對手才能觸發，那很多情況下對方也能摸到你。」
紅米的說法有理有據，他列出了血之滋味的具體數值，基於等級提供18-35（+0.2額外AD+0.1法強）的回復量，在對線期甚至還沒有寶藍的一次普攻痛。
「這樣的回復量根本不足以抵擋頻繁換血和過高傷害，」紅米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講，「這就會導致一個問題。」
「中路的狀態並不會永遠保持健康，就算找尋到擊殺對手的機會，很大概率自己也剩下殘血。」
紅米這個說法林燃倒是很贊同，他參照的標準肯定是頂級戰隊里的頂級中單，BDD、Faker這種對手。
菜逼隊伍自然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根本不會對YM構成任何威脅。
林燃原本應付這兩名頂級中單就占不到多少便宜，如今這個傷害量過高而中單英雄又偏脆的版本，他就算搖人或者獲得了單殺，自己的狀態也不會很健康。
「中單一旦變成殘血，遊走能力就會大大受限，」紅米如此說道，「林燃，你新賽季的遊走選擇要更加謹慎，機會並不會像前兩年那麼多。」
林燃點點頭，抿了一口熱茶，「紅米你的意思是，新賽季由於符文傷害和英雄本身變脆的緣故，中單的遊走能力勢必會降低，打野在前中期很難再仰仗中單在全圖創造節奏，小兲必須要靠自己。」
「全場節奏由原本的中單帶動打野，變成打野帶動中單？」
紅米投來讚許的目光。
「沒錯，就是這樣，不管明年的小版本如何變動，最終的大方向一定是這樣，這是符文系統帶來的改變。」
「我這次德杯把目標定的如此之低，就是想讓隊伍嘗試一下轉型，擁抱並適應版本，永遠是獲得比賽勝利最輕鬆的方式。」
剛剛走馬上任就想改變YM執行已久的打法，訓練室里的隊員們面面相覷。
難不成博大精深的韓國文化也興新官上任三把火？
紅米沒搭理他們，打開剛剛下載完的兩局錄像，「接下來看一下你們剛才的訓練賽……」
新教練的復盤很費精力，紅米是個細節控，帶著一些韓式運營的通病，想要讓一切都處於自己的完美掌控。
結果就是林燃頭有些痛。
身為隊伍指揮，他要注意的東西太多了，三路兵線加野區，紅米的要求很嚴苛。
傍晚吃完晚飯，YM又在紅米的監督下與IG進行了三場訓練賽，這次嘗試以小兲為主要節奏發起點，但戰術風格乍變，蒜頭王八確實不太適應，1勝2負敗給了剛剛擁有司馬老賊的IG。
復盤結束已是晚上九點，考慮到選手今天長途跋涉剛剛來到青島，紅米沒有強求Rank量，一人4盤打完就能睡覺。
林燃速度飛快，青島這邊距離韓國很近，連接韓服的物理延遲本就不高，還有加速器的幫助，延遲比上海要低上近20。
低延遲帶來的操作提升讓他輕鬆獲得4連勝，臨近凌晨時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準備早點睡覺養精蓄銳。
睡前連通視頻通話，林燃看到蘇橙正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
「馬上，馬上就好……」她寫完習題，參照後面的答案對了一遍步驟，面露輕鬆笑意把書本合上。
「和新教練組的第一天共事，感覺怎麼樣？」蘇橙從旁邊拿了一盒酸奶，把吸管戳進去抿了一口。
林燃翻了個身，「怎麼說呢……紅米給我的感覺比之前兩個教練要強上一些，儘管有的觀點過於超前，也沒有得到事實印證，但擺出的事實有理有據，說服力很強。」
「狗八也是，工作效率很高，他們兩個人配合，YM又要起飛咯。」林燃說到這裡還有點開心。
「哎呦，這麼快就把我們給忘了？」蘇橙心裡有些泛酸，「哥，我是讓你哪兒不滿意了嗎？」
「沒有沒有，」林燃連忙否定岔開話題，「待會兒官博要發你的視頻，一起看嘛？」
「咦？我不知道啊。」蘇橙把一旁的筆記本電腦搬過來打開微博網頁端。
她手機上沒這款軟體，在她看來微博比抗吧還烏煙瘴氣，起碼後者在討論LOL時還能做到用事實說話，前者雲的離譜，就差來一句大小姐駕到了。
打開YM官博，最新的那條微博就是關於她的，卡著0時0分準時發布。
「告別視頻，我差點都忘了還有這個例行節目。」
每次俱樂部賽訓部有人離開，各支戰隊都會舉辦自己的告別儀式，YM的慣例是利用原本素材剪一段視頻出來。
先前白色月牙和預言家離隊時YM官博都發過，也算是好聚好散。
蘇橙點開播放按鈕，順便伸手把丸子頭扯開，微卷的黑髮披散下來遮住她的後頸。
林燃同樣將注意力放在蘇橙的筆記本電腦上。
場景切換，一間並不算寬敞的休息室里，涵藝和史森明的入鏡以及電競椅上特有的召喚師獎盃圖像，將林燃瞬間帶回到S6全球總決賽。
「他們的眼位時間都是算好的，因為第一個人在40秒左右插下飾品眼，冷卻時間會在3分10秒左右轉好，此時2分10秒插下的第二隻飾品眼剛好消失……」
清脆的聲音響起，彼時剛剛踏入大學校門的蘇橙遠程參與戰隊工作，她稚氣未脫，眼神清澈明亮言語鏗鏘有力。
「啊……打ROX的那個眼位是嗎？」電腦屏幕前的蘇橙感慨一聲，「那時候誰在拍攝啊？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記得是一村吧，」林燃也有些懷念那時身負黑馬之姿的YM，「他搞偷拍有一手，和個隱形人似的蹲在那裡，你根本注意不到他，我有不少傑克黑照都是和一村要的。」
「傑克黑照？」蘇橙眼前一亮，「給我康康！」
她保存了傑克仿照李相赫的挖鼻孔黑照，以及一張因剛剛睡醒的水腫照片，當時的柴犬看起來和發麵饅頭一樣。
此時視頻中鏡頭已經切換，看隊服樣式和人員配置，林燃一眼就認出是2017夏季賽。
「野輔回城時間前後交錯，小天布置的第一輪視野一旦被排空，輔助的兩顆真眼還可以繼續控圖。
而對手這時候大概率是沒有雙掃描的，真眼數量也拼不過你們，如此一來，整個峽谷先鋒的視野全是我們的……」
和上一段視頻相比，這時的蘇橙穿著打扮都穩重了不少，目光微斂而沉穩。
只是站在召喚師峽谷的白板前時，她依舊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剛剛還在和林燃嬉笑打鬧的蘇橙看著視頻中半年前的自己，斂去笑意陷入無言沉默。
「MVP打劣勢局喜歡上下路頻繁換線，通過主動打亂兵線節奏和錯位發育來彌補自己陣容和對線上的劣勢，比如這一場對陣龍珠的比賽……」
洲際賽上，她看著台下四支戰隊的二十餘名選手，將自己整理出來的數據全盤托出如實相告。
除去什麼也不懂只會點外賣的IG分析師，賽前數據分析整理工作，蘇橙也有1/3功勞。
這畢竟是要播放給所有觀眾看，蘇橙涉及的工作內容對戰隊戰術又很關鍵，只能挑一些不太重要的過時內容剪輯出來。
而後視頻中飛快劃過一個個片段，從S6到S7，春夏秋冬歲月流轉，歲月變遷，她依舊站在召喚師峽谷的白板前，目光堅定而聰慧，一如當初毅然決然邁入數據分析師領域時那般。
電腦前的蘇橙喉結微微滾動，美眸緊緊盯著屏幕。
視頻最後定格在2017英雄聯盟年度頒獎典禮。
身著淺灰色西裝套裙的自己手舉年度最佳分析師獎盃，面帶淺笑望向台下選手與觀眾。
象徵著YM的黑紅色在視頻邊緣浮現，飄逸的花體字緩緩勾勒成形——
縱使相聚有時，惟願後會有期。
再見，YM.Orange。
蘇橙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
她看著手機里的YM賽訓部群聊，手指下意識的摩挲。
昨天已經過去，她與YM的勞動協議正式到期，她也不再是YM的一員。
按照慣例，她得退出賽訓部群聊。
蘇橙很自覺，她不想等別人開會時問一句「我需要退群嗎」，再換來一句「需要」。
她正準備按下「刪除並退出」按鈕時，群里柴犬不愧為高情商代表，先刷起了「縱使相聚有時，惟願後會有期」。
後面小天金貢劉青松林煒翔等一排人當起了復讀機，連郭皓也刷了兩條。
是橙子不是橘子：【今後你們加油】
Yuki Judai：【不能說加油，共勉好吧~_~】
蘇橙最後發了個鞠躬致謝的表情包，刪除並退出了群聊。
「你沒事吧？」視頻通話另一頭的林燃心中有些擔憂，嘴上打趣道，「當時不是說是為了幫我分擔壓力才來當分析師的嗎？現在怎麼還感傷起來了？」
蘇橙指尖點點眼角的濕意，努力讓語氣平靜下來。
「先前是因為你啊，但之後是因為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