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開考
嗤!
澎湃的內勁刮過空氣,厲九川蒼白的五指緊繃,筋骨畢露。
他揉了一把滿是血絲的雙眼,有些沉鬱地盯著指縫,又看了一眼窗外,雪白花朵都靜悄悄地綻放著,根本沒有變成女人詭異的頭顱。
五指緩緩張開,厲九川驀地皺起眉頭,一片被捏得稀爛的白花花瓣正在掌心!
除了明顯的幻覺,自己還出現了夢遊癥狀嗎……
自從玄冥傳承度漲到十以來,厲九川就沒有安心睡過覺。
事實上,他無時無刻不在和玄冥帶來的污穢抗衡,這一點,即使是玄十一也幫不了他。
更準確地說,這污穢本就是他造成的。
兩千多個玄十一每個人都需要對抗不同程度的玄冥污穢,總有遺漏的污穢落在他身上,本來玄冥傳承度三十以後才會出現的種種癥狀,卻在傳承度十的時候就出現了。
厲九川估計玄冥傳承度三十的時候,上次那種世界共鳴恐怕還會再來,到時候不僅會面對不可知的追殺,還有源自五帝種的污穢。
真叫人頭疼。
厲九川撐開雕花木窗往外瞅,只見對面的泰和樓依舊燈火闌珊,醉不知歸的公子小姐們通宵達旦地暢飲,還有家僕被差來這邊買好酒。
夜色里淺風拂過鼻尖,兆陽浮醉的氣息令人印象深刻。
直到黎明破曉,整個世界才慢慢沉靜下來。
厲九川簡單洗漱收拾衣裝,出門去書院了。
剛到海事書院附近時,就有僕役專門把他迎進去,裡面烏泱泱一大片,全是人。
「書院考核有資質、戰力、本心以及文法四樣,每四年招收一次學子,及冠前皆有機會入院。」灰藍衫的僕役帶著他邊走邊道。
「那凡人呢?」
「凡人入科舉之門,與我等不同。」那僕役笑笑,眼中赭色光華一閃而逝,他也有傳承。
「我不用等嗎?」
眼看這僕役要帶他往別院走,厲九川指了指那堆人問道。
「您是廿三戰頭名保舉來的,雖然要求考核,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無需排隊。」
「是嗎……先去考哪個?」
「資質、戰力、文法、本心。依次來的。」
倆人來到一處青藤攀牆的院落,僕役做了個請的動作。
厲九川好奇地走進去,只見院落里種著各類花草,中間是一池淺水,水中立著兩尊銅仙鶴,狹長的鳥喙里夾著什麼。
一個青衫的夫子正背著手澆花,嗓音滄桑地道:「水池左邊放著遺玉,看你吃多少,提升一個傳承度為止。」
厲九川注意到地上有一隻不起眼的花鳥匣子,打開一看,裡面鋪著滿滿的遺玉。
「先生,在我之前沒有人來考核資質嗎?」
「沒有,所有人都在等你先考核。」
青衫夫子轉過身來,露出清癯面容,他個子高瘦,眼皮耷拉著,顯得有些無神。
「雙子的天份幾乎是一模一樣。」他邁著步子,居高臨下地盯著厲九川,「也就是說,魏禾可以奪頭名,你也可以。」
「所以,我們都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強?」
厲九川瞥了他一眼,兀自伸手往盒子里一摁,十顆遺玉悄然消融,冉遺傳承度從二十八到了二十九。
他有些訝異地看著這盒子,自己提升了一個傳承度后,裡面的遺玉好似被另一種力量阻擋,不能再消耗其中遺玉。
「冉遺,傳承度二十八,性格,自大、貪婪!」
青衫夫子不知從何處抽出來一支細桿毛筆,拿著本黃皮冊子邊說邊寫,念到最後倆字額外咬了重音。
「……」
厲九川扯了扯嘴角。
「消耗遺玉十顆,靈源資質中品,這一點你比魏禾差多了。」
青衫夫子不留情面地說完,又指著水池道:「看那方池子,裡面有什麼?」
厲九川伸頭瞧了一眼,然後皺著眉毛縮回來,又伸頭看,又縮回來,又伸頭……
咚!
小童腦袋上鼓起紅包,青衫夫子收起筆桿,瞪著他道:「看完了就說!」
「為何不讓我看第三遍?」厲九川摸摸腦袋上的包,小臉一垮。
「看多了就回不來了。你到底說不說,不說就是什麼也沒看見。」
「裡面飄著一張死人臉,是不是誰淹死在裡面了?」厲九川比劃一下。
「胡……」青衫夫子眉頭一擰就要罵人,卻突然停下來問道:「那人長什麼樣?」
厲九川上下打量他,「青色山羊鬍,三角小眼睛……」
咚!
孩童腦袋上鼓起第二個包。
「出去!」老頭怒不可遏地揪了一把自己的青色山羊鬍,以至於三角小眼睛也瞪大了不少。
厲九川站起身拍了拍灰,「左邊下巴有一塊褐色老人斑,長得像一副龜甲。」
青衫夫子僵在原地。
厲九川出了院門,守門僕役便進去拿出來一本黃皮冊子。
「如何?」孩童探頭問了一句。
「通感資質上上品。」灰藍衫僕役沖他眨眼睛。
「通感是什麼?」
僕役愣了一下,隨即解釋道:「是和傳承種的契合程度,也就是說,以您的資質無論找什麼傳承都很容易得到神靈承認。」
胡說八道。
厲九川想到了在山神殿拜神無果的幾個月。
「其他人都能看見什麼?」
「不能說,每個人契合的傳承不同,這就好比傳承度一樣,不好問的。」
厲九川聞言也眨眨眼,語速飛快地道:「我在水裡面看見一張和那個夫子一模一樣的臉,就是那張臉上有斑。」
僕役臉色變了又變,支支吾吾地,半晌不知道說什麼,方才那話不是他該聽見的。
「你回去,我來帶他。」
青衫夫子面無表情地出聲,他竟然一直站在兩人背後!
僕役如蒙大赦,轉身就往外跑,再不跑就會被小鬼吃掉似的。
厲九川露出無辜神情,好像他真的是個孩子。
「水裡那個是我的兄長,我葛家人天生通靈,哪怕死後也能辨人資質傳承,兄長壽數已盡,想繼續活在世上只能把他那樣留下來。」
青衫夫子背手走在前面,聲音稍帶滄桑。
厲九川沉默不言。
這樣的活法,是活人想讓死人活著呢,還是死人自己想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