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欠課還課
舞台邊上的音樂依舊能刺痛耳膜，淹沒著嘈雜的人群。隻是蘇木感到刹那間一切歸於死寂，她望著徐尹西，沒有平日冷峻的神情，褐色瞳孔裏中浮現出淺淺的慍色，卻又像燃起一片深不可測的烈焰，充斥著一種悲戚。
許是脖子仰得酸了，她低下頭，拿起酒杯，淡抿著唇，微微搖晃著。驀地她抬起頭直視著蘇木，輕聲問道，
”你說，為什麽總是事與願違呢？”
“徐尹西……”她抬手伸向徐尹西微醺的臉，“我們先回去，你累了。”
“嗯，我累了。”她喃喃自語，任蘇木把她攙扶著，緩慢地走出酒。
這樣的話，這樣謙卑的語調，這樣悲戚的眼光，刺心之悸。
“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麽辦？”帶著平和的懇求。
蘇木扶著她微晃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宿舍樓。
徐尹西突然把她搭在肩膀上的手推開，身子不穩地直坐在階梯上。
許是風帶來的寒意，蘇木感覺不經意碰到的臉上的冰冷觸覺讓人驚厥，
她壓下滿腔氣悶，輕聲細語，像誘哄小孩一般，
“我們回去睡覺好不好。”
她垂下眼眸，沉默下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蘇木毫不猶豫地在她下一道階梯蹲下，將她垂下來的雙手環繞著自己的肩膀，緩緩站起來，微微笑著道，
“徐尹西，你可真忍心呐，就這樣賴上我了，我一定要找機會讓你也背著我爬樓。”
徐尹西靜靜地望著她微喘著氣一步步爬上去，半晌才開口，
“嗯，賴上你了。”徐尹西閉上眼睛，昏暗的光線讓她眼睛發澀。
但我要你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你一定比我好。
蘇木身形滯了滯，抬頭，被燈光照的昏暗的牆壁，冷冽的空氣參合著女生化妝水的氣味，這一切都熟悉不已。她苦笑著，抓著徐尹西雙腿的手緊了緊。
地理上是這樣說的：“千島寒流遇到日本暖流時，會溫暖整片海域”。如果徐尹西是這片寒流，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是這片暖流。
不知道什麽時候終於爬到了六樓，把徐尹西放下，掏出暫時開門。這時候宿舍的燈還亮著，隻是楊艾艾和簡小依已經爬去床上，看樣子是已經睡著一陣子了。
她小心翼翼把徐尹西扶去她的床上，從衣櫥裏拿出衣服，看著她閉著眼，不省人事，猶豫了會給她換上，低聲說道，
“明天再洗澡吧。晚美。”
把被子給她蓋上，蘇木回到自己的位置，換了衣服，關上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夜很寂靜。寂靜得讓人恍若夢中。
蘇木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莫名地感到胸腔發悶，喉嚨堵塞得難受，摸了摸眼睛，隻是感覺眼角發澀，臉上是黏糊糊的冰涼，剛剛，是做夢了吧？
多久沒做這樣的夢了，揉了揉眉心，披了件外套，拿起手機，躡手躡腳地下床開門，再次來到離天空更近的天台上。
這時候是淩晨六點左右，和夜晚一樣，寒風依舊毫不留情地隨意刮動。拉了拉領口，蘇木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麽來到這，額頭的碎發被吹得淩亂，她伸手捋了捋，心裏突然想到:故事就是風，隻有東西搖曳的時候，人民才察覺到。
她深吸一口氣，宣傳片裏的故事，要讓人感受得到。突然眉心一跳，想著那些拍攝的畫麵，東西搖曳的時候——可以是畫麵上恰到好處的字幕浮現？
想到這裏，蘇木輕輕歎了口氣，不管效果怎麽樣，不試一下又怎麽知道？這應該是每次小依不厭其煩試衣服的固定措辭。她跑下天台，輕輕開了宿舍門。冬天是不是已經悄無聲息的來了？
她悶悶地想著，將近七點天色還是雲霧繚繞一般的朦朧，打開台燈，拿出本子對著打印出來的場景安排，憑著記憶，她在本子上緩慢地寫出即將對應著畫麵的句子。
台燈不算明亮的燈光與外麵過渡到天明的幽藍的天色混雜在一起，在蘇木周圍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白皙秀欣的手指輕擺弄著筆，眉頭微微鎖著，優雅的側麵在晨光下有著幾許清
冷，低著頭看著本子上出現的字跡，未加整理的柔軟黑發覆在額際，遮去了眸光。
把本子收起來，蘇木在椅子上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背脊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唉？蘇木你不會一晚上沒上床睡覺，在椅子上睡了一夜吧？”
這驚訝的語調不用想就是簡小依的聲音。
蘇木緩慢地睜開眼睛，發現這樣靠著不僅脖子酸，腰也跟著酸痛起來，她直起身，懶洋洋地望了她一眼，說道，
“哪有？早上醒的早。”
小依哦了一聲，徑直走去洗漱台。
“艾艾，你沒課吧？也這麽早？”小依又是一道驚訝的語調。
“有事。”
蘇木望過去，艾艾已經洗漱好，拿起包包準備出去。
蘇木站起身來，往徐尹西的方向看了看，她好像已經醒了，準備要起來。
蘇木自然地低下頭，她不太想和徐尹西再去說南揚的事，她太固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她也不想去探究，所以不願意主動談起。
這時候小依已經洗漱好，走到衣櫥邊。蘇木挪動腳步走去洗漱台，對著鏡子刷牙洗臉。收拾書本的時候，隻聽到徐尹西下床走去衛生間衝了個澡出來。
今天是周日，蘇木喟歎一聲，那些欠下的課，該還的遲早要還。隻是不太理解平時小依也沒去幹嘛，怎麽也要還課？
眼看著徐尹西換好衣服，幾個人出了門，去食堂買了早點立即跑去教室。
老師說完課後，蘇木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在台上東扯西扯，眼睛瞥向徐尹西，她似乎整節課都有些心不在焉，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澀然。
上完基礎會計學後，又繼續遷移教室去上經濟學，講課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老師，蘇木望了望徐尹西，不免又喟歎一聲，她連課本都沒翻出來，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老師，或者說，盯著黑板。
蘇木心裏有些著急，據說三十歲左右的女老師不是有更年期就是有青春期後遺症，坐在靠前的位置，讓老師視若無睹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老師對著黑板寫了道題，直覺這是個坑，她默默地戳了戳徐尹西，老師已經開口道，
“同學們要認真聽課啊，期末也快來了。不要因為家庭或者個人原因耽誤了上課，我指的個人原因你們都懂吧？”
說完，她犀利的眼神看過來，蘇木直呼不好，轉而看向徐尹西，她依舊麵無表情，隻是眸光有些晦暗。
“徐尹西，這道題你說怎麽做。”蘇木有些無奈，女老師明顯是知道這個叱吒學校和商場的女子。
蘇木默默地抬頭望了望老師，又看了看徐尹西，心裏歎道，這種題她看一眼就會了，隻是這老師剛剛說的話，這下她會做也不一定會回應了。
下一秒蘇木眼睛霍然看向徐尹西，她回答了，一如往常的冷淡語調。
隻是回答過後她便旁若無人地收拾書本，說了一聲抱歉，離開教室。
眾人沉默。怔怔地望著門外。
呆若木雞來不及反應的女老師:“.……”
蘇木靜靜地盯著老師，感覺她應該說些什麽。
下一瞬便聽到她略顯尷尬的聲音:“老師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要學會控製。衝動也不能解決問題。”
眾人:“.……”
蘇木苦笑，難得老師沒有發脾氣，有些煩躁的把課聽完。下課後，便收到徐尹西的消息，她在店裏等著自己一起吃午飯。猶豫了會，她打過去消息:等我十分鍾。
十分鍾過後，走進店門大略掃視一圈，蘇木看到徐尹坐在左邊靠窗的位置，緩緩朝她走過去。
她抬頭看了看蘇木，不動聲色地說道，
“菜我已經點了。”
蘇木有些發愣，疑惑地看著她，覺得她有點話不著調，甚至是詞不達意。
她嗯了一聲，喝了口桌上冒著熱氣排骨湯。
蘇木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飯，抽了張餐巾擦拭了嘴角，靜靜地看向她。
她把已經擦拭好的餐巾利落地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淡淡地開口，
“你怎麽了？”
“啊？”蘇木莫名地盯住她的表情，隨即又道，
“我沒怎麽啊。”
”你的這個表情我可不認為是沒什麽。”意外的看到她竟然嘴角浸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蘇木笑著搖頭，”沒有，我隻是感覺剛剛你在女老師的課上轉身離開的背影挺霸氣的。”
徐尹西禁不住歎息，“老實說，是覺得有點驚悚吧？”
蘇木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頓了一下，她又道，
“她講課是有點無聊乏味，我隻是順便想出來透口氣。”
蘇木楞住，摸頭，“呃，其實我們家徐尹西心思也是不容小覷的呢。”
“是。””畢竟我也隻是個平凡人。”
蘇木總覺得這句話有些閃爍其詞。
蘇木看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平凡人是敢在沒有摸清老師底細就隨便半路殺出教室的嗎？”
輕歎一聲，又道，
“還好這老師不是平凡人。”
不然怎麽會一陣沉寂之後，再說出那段讓人再度沉寂的話。
“恩。”她笑著點頭表示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