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困於情
人數加起來總共有十二個人，當然是去掉群眾演員，可以湊兩桌。此刻大家正在宿舍裏四個人齊心協力想出的店裏，掃視了一圈，環境還算優雅。人流量不多，本來想包個包廂，韓宇鎮等人善良的阻止了，蘇木在心裏歎道，不僅風度翩翩，還勤儉持家——經看經用，中國好男兒啊。
正是下午五點左右，大家在點菜之前東拉西扯的聊著，蘇木左邊是韓宇鎮，右邊是何笑，然後是紀陽，易瑾，還有身形比較魁梧的攝影師一枚。
“你說前幾天那場在天橋邊的戲，白天還是陽春三月的暖和，夜晚便是十二月份的寒冷，當時我怎麽想來著，突然想到了竇娥冤，真是應時應景啊，彼人彼景曆曆在目啊……”高亢的環繞立體聲配上粗獷的體型，氣場如此。蘇木抿了抿嘴唇，一臉笑意的望著這名發言人，真是一枚有氣量的漢子。
韓宇鎮手裏放下搖晃的酒杯，笑了笑，對著那枚漢子說道，
“李師兄，竇娥冤可不是這樣用的。”
“我不是為了活躍氣氛嘛，難道你們要在沉默中吃完這頓飯？那蘇木同學多不好意思啊。”
台下一片沉寂。
聽到自己的名字，蘇木抬頭:“.……”
何笑對著蘇木眨了眨眼，轉而看向被稱為李師兄的人，笑道，
“是挺應時應景的。”
“接下來的就是後期製作了，你有什麽建議記得告訴我們。”一貫溫和沉穩的聲音。
蘇木微微點頭，回道，“一定。”
整個飯局在頗為輕鬆愉快的氛圍度過。最後和眾人告別後，從飯店到宿舍十幾分鍾的路程，路上感受到涼風襲來，蘇木吸吸鼻子，心裏嘀咕著，什麽鬼天氣，差不多半個世紀長的夏天把人熱哭，沒感受到秋意，這一陣陣的冷風便能把人吹死。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蘇木加快速度，進入宿舍樓梯道，可能是天氣越發寒冷的原因，從一樓到六樓，長長的走廊上，竟然沒看到人影，漆黑的樓道安靜下來，隻看得到提示的綠色安全通道。
到了六樓，蘇木從包裏摸索著冰涼的鑰匙串，總覺得這時候從樓梯間的窗口邊吹來的風，應該可以算是陰風陣陣了，迅速打開門，小依竟然已經躺在床上了，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蘇木抬眸看了看對麵不不知在看什麽的楊艾艾，輕手輕腳地把包放下，輕聲問道，
“艾艾，今天小依怎麽睡這麽早？”
“正常。昨晚上熬夜看劇，中午也看劇。大腦不堪疲勞，身體誠實的沉睡了。”
“徐尹西又去哪了？”蘇木一邊嘀咕著，一邊從包裏掏出手機。
“出去吃晚飯到現在沒看到人呢。”艾艾站起身，打開衣櫥，翻出冬季睡衣走進衛生間。
看來冬天真的要來了。蘇木喟歎一聲，有些索然，從行李箱裏翻出冬天的衣物掛在衣櫥裏。
外麵的風在夜深時刻更為冷冽，徐尹西下了車，拉著從家裏帶出來的小型行李箱，走近機場，不一會手機鈴聲響起來，徐尹西先一步道，
“揚，你到哪了？我已經到了。”
“我恐怕不能來了。”聲音有些暗啞陰鬱。
徐尹西心微微一顫，步子硬生滯住。
“南揚，”她的口氣像是在斟酌著如何表達，又像是在壓製著某種突如其來的澀然， “你說好要來的。”
“對不起。我還有事，掛了。”語氣聽起來比平時少了些冷漠，卻很決絕。
這個讓她不願意去分辨誠心還是假意的男人，又一次辜負於她。
離航班還有一個小時，徐尹西木然地走進去，停在機場候機樓，這時候人並不多，待了會，不知道是什麽讓她一步步完成辦登機手續，過安檢，候機直到登機這些流程，她眼神有些混沌，手機裏的歌一直在單曲循環，廣播裏傳來溫婉機械的女聲:
前往廈門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
不一會兒一名二十歲左右的空姐走過來，禮貌地提醒:小姐，為了不幹擾飛機正常飛行，請關機，謝謝配合。
似乎是沒聽到她的話，座位上的人沒有反應。
她再次提醒:小姐……
不料女生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她，眼神空洞，她沉吟半晌，默不作聲地起身取了行李徑直下了飛機，旋步走出機場，寒風撲麵而來，沿著小路沒走幾步便在灌木欄旁滑蹲下來無法抑製的幹嘔起來，斷斷續續抽搐的胃翻山蹈海，冷汗從額際泌出，痙攣惡心地好像把整個膽汁都要嘔出來。
良久，徐尹西站起來，拉著行李箱走了一段，最後坐上出租車，對著駕駛位置上年紀稍大的男人開口，
“去武大。慢些開。”
“你放心吧，我可開了幾十年的車了……”不知道師傅後來說了什麽，她看著從眼前逐漸消失的車輛，外麵漆黑，寒風吹起夾帶些許枯枝敗淩，夜空裏的雲層灰朦而壓抑，想來會有一場陰雨要下。她緩緩閉上眼睛，用手輕輕撫著剛剛翻山倒海的胃，大概是受涼了吧。
蘇木雙手搭在天台欄杆上，視線寬闊，樓下安靜寂寥，也許是之前下的雨，再加上涼絲絲的風，一股青苔的氣味撲鼻而來，從這望下去，便是點點微光，她轉過身背靠著欄杆，抬頭仰望陰雲層層的夜空，打通俞斯言的電話。
“蘇木？”他聲音帶著一絲急迫。
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聊一聊天了呀。
“俞斯言，拍攝結束了。”蘇木吐出一口氣，吸了吸鼻子。
“那就好。別太累了。”
“不累。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後期製作了。”
“所以你現在在天台上是嗎？”他突然輕聲笑了笑，又說道，
“看來租房的事要趕緊了。”
“.……”蘇木無言，怎麽又扯到這來了，雖然此刻雲霧裏都浸著初來的寒意，風吹著周圍枝丫沙沙作響。
“我未來的同居女友，請問明天能給出一點時間陪你未來的同居男友嗎？”俞斯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他此時在房間裏，窗簾拉到一邊，把窗戶打開，額頭有些長的劉海被風吹的淩亂。
蘇木感覺自己臉上一定慘紅慘紅的，在這種天氣，怔了會，她回道，
“不能。”
然而下下一句便是，“明天下午一起吃晚飯？”
蘇木緊張了。
她握緊手機，等著俞斯言的回應。
“那好。我下課就去找你。”
楞了會兒，蘇木嗯了一聲，兩眼望天。
“冬天要來了。”他突然話鋒一轉，淡淡說道，
蘇木才注意到他那頭傳來的呼呼風聲，正準備問，電話那頭就傳來聲音:
“我現在的姿勢應該和你差不多。隻不過你是在天台上靠著欄杆，我在室內靠著窗戶。”
蘇木一滯，半晌，她聲音有些沙啞，小聲斥道，
“你真是，沒事開著窗戶幹嘛？”
“有些熱。”
蘇木哦了一聲，無言。
那頭笑了笑，說道，“去睡吧。累了幾天好好休息。”
“嗯，晚安。”
“晚安。”
她掛掉電話，樹枝依舊在沙沙作響，她不太想現在回去，轉過身來又望著這校園寂靜的一麵。
待了一陣，正準備回去，手機卻震動起來，疑惑著看了看，是徐尹西。
她立即接通電話，脫口而出，“徐尹西，你死哪去了？”
“沒死。”不平不淡，略顯嘶啞的嗓音。
沒等蘇木開口，已經聽到她的聲音，
“陪我喝酒。”
“啊？”蘇木楞住。
“你快來，我好累。”徐尹西有氣無力，有些混亂地說著。
“你在哪？”
“藍調。”
她似乎已經喝了不少，蘇木急迫地下樓跑回宿舍換了件衣服，拿起包出門，
“你去哪？”小依從洗漱台邊走過來，敷著不太好看的黑泥。
瞥了她一眼，蘇木說了聲去接阿尹，下一秒關上了門。
“那麽大個人還接什麽.……”小依嘀咕著爬去床上靜臥著。
十幾分鍾後，憑著記憶，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看到了“藍調”幾個字，她急迫地走進去，便感受到一股熱氣襲來，夾雜著各式香水味，令人作嘔。
校園周邊，燈紅酒綠，俊男靚女，沉淪夜色。酒吧，不過如此。
舞台邊的音樂有些大聲，蘇木斂住呼吸，她抬眸掃視了一圈，便看到坐在吧台那抹熟悉的黑色背影。
低歎了一聲，蘇木快步走過去，眼神帶著怒色，徐尹西這是怎麽了？大晚上不回宿舍來這買醉幹嘛？來不及思考，她伸出手攀在徐尹西的臂膀，打算拉她走。徐尹西驀地抬頭，反抓住蘇木的手，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向她，咧開嘴笑道，
“蘇木，你來了呀。”
“跟我走，你喝醉了。”蘇木伸出另一隻手，想把她攙扶起來，不料卻被意想不到的力道反壓住，身子朝一邊的位置坐去，隻聽到一道近乎於沙啞的嗓音，
“蘇木，陪我喝一杯。如果，如果你不喝，陪我說說話啊，畢竟你可是唯一陪我去過天涯海角的人啊。”她的情緒已經壓抑到極限，蘇木定定地望著她，什麽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