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憶歸何處
蘇木很想忍住心裏四處逃竄的怒氣，盡量心平氣和一點，但說出來的語氣卻出賣了她。
徐尹西抬起頭，神色不變，隻是輕輕地笑著，
\"你知道我在這兒。\"
聽起來是陳述句。
“你給我說過你和，南揚的第一次見麵。”蘇木遲疑地說出這個名字。
果然，徐尹西的表情凝固下來，忽然又笑了出來，
“是啊，你也知道的。”
我徐尹西，隻會為他這樣。
“我也許沒有想過，與那日的少年，隻一別，卻永隔天涯。那日的記憶，卻纏繞我一生。 ”
停頓了一會，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麽，臉上的表情略發冰冷。
“所以，我一直想，既然他要權勢，好，我幫助他，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可以為了權勢丟棄我當別人的未婚夫。當真是一點也不留情啊。”
本來為了他，我什麽都可以放棄的。什麽股份，什麽權勢，我都不要。我隻要那清朗的日光。
徐尹西細弱的聲音一點一點的侵蝕著蘇木的大腦，她隻是輕聲開口，
“振作起來，徐尹西，這個世界，不存在誰沒有誰就活不下去的說法。隻是我們不肯承認罷了。”
徐尹西褐色的眼睛望向她，淡淡地笑著，開口，\"你不會懂的。\"
蘇木不說話，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著她。
我懂，徐尹西。隻是，你並不知道。
她望見徐尹西的頭又緩緩低下，
自顧自地說道，
“可是，我已經無法反抗，無力掙紮了，”她語氣出奇的輕，卻若有若無地滲出一股寒意。
蘇木拂過衣裙，俯下身坐在她身旁。兩個人的臉靠的很近，隻是徐尹西一動不動地坐在木椅上，身子僵硬，低垂著的眼睛給人冷漠的疏離感。
可是人內心再怎麽波濤洶湧，它終究是混雜於世界的喧囂裏，給人微乎其微的錯覺。
徐尹西，這樣的你，讓別人怎麽去接近你？你也不可能隻為南揚他一個人這樣過一生啊。
“徐尹西，餓了嗎？”蘇木突然問道。
徐尹西抬頭瞥了瞥她，沒有理會。
早知道是這個反應，蘇木扭過頭朝草地入口望去，俞斯言盯著她的身影。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起來，是俞斯言的信息。
“怎麽樣了？是她吧？”
“嗯，是她。情況不太好。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蘇木皺著眉，清了清眼神。
又繼續發消息過去，
“俞斯言，你打包兩份飯回來吧，沒什麽胃口，隨便就好。”
“好，我馬上去。等下吧。”
蘇木視線投向他，直到摩托車車尾消失。
俞斯言，我怎麽又突然惶恐了。她嘴角泛出苦笑，有些無奈。
“蘇小木。”徐尹西嗓音低沉。
“嗯？”
“現在是仲夏吧？”她繼續問道。
蘇木一愣，不知道為什麽她會這樣問。
嘴裏卻回答道，
“仲夏已經過去了。”
“仲夏，白天有二十個小時，晝夜交替的過程隻有短短幾小時，也就是說，夜還來不及黑透就迎來了黎明。”
蘇木安靜地聽她說著，周圍一點雜音也沒有。
隻聽到徐尹西繼續說道，
“可是，仲夏過去了，與它相反的是什麽呢？我指的是，白天隻有短短的幾小時，還沒來得及見到白日就迎來黑夜。這種，叫做什麽呢？”
蘇木瞳孔緊縮著，每聽到徐尹西悠悠的嗓音傳過來，她的心就像緊繃的弦顫巍著。
徐尹西似乎太過於冷靜，冷靜得讓人感到絕情。
蘇木知道，她沒有胡言亂語，她隻是失去那個男人，也許從未給過的愛與希望罷了。
“徐尹西……”雖然不知道說些什麽，但還是希望盡可能地讓她感受到有人一直在她身旁。
“蘇小木，”
她沒有留時間讓自己回應她。
“我想去看看浸透海水繚繞四周的薄霧，想聽著穿過午夜的鍾聲，浪花的哭聲，在那裏不眠不休的等待著黎明的到來，潮水褪去，隻剩下低低喘息的海平麵。”
她沒有告訴蘇木的是，自己想赤腳來到岸邊，望著海平麵享受著腳底與沙石磨擦的疼痛，曬著太陽直到脫皮，目空一切地乘風踏浪。
這些念頭卻像水柱一般噴湧而出，讓人興奮期待著，那種感受，在內心深處就像有酵母一樣的膨脹。
蘇木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去觸碰到她冰涼的手，開口道，
\"我們吃飯吧。\"
剛剛收到俞斯言把飯帶過來的消息，徐尹西現在這個狀態，她應該也不想讓別人看到。
“蘇小木。”
“嗯，怎麽了？”
“我們一起去海南島吧。你要陪我嗎？”她的語氣波瀾不驚。
“隻要你想，那就去吧。”她脫口而出，不知道為什麽對於徐尹西的要求，她沒想過去拒絕。
“那好，下個周我們一起去吧，把課弄到這個周一起上。”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雙手支撐在椅子上。
“那，要陪我一起吃飯嗎？”
“嗯。”
蘇木站起身來，朝俞斯言的方向走去。
人不管遇到什麽，總是要吃飯的。蘇木加快步伐，俞斯言在入口等她。
“怎麽樣？”他見她步伐匆忙地走過來，張口問。
“沒事，你吃飯了嗎？”她淡淡地回應道。
“沒。”
蘇木抬頭望向他，欲言又止，終於說道，
“你去吃飯吧。一會我和她吃完待會再回去。不用擔心。”
“要派司機來接嗎？”他立即問道，眼睛盯著她。
司機，蘇木想到那個上次和藹親和的司機大叔，一路上話多的讓自己有些尷尬的中年男人。
“我們少爺，也終究是像其他人一樣，有朋友的呢。”
蘇木一直記得這句話。俞斯言，十歲的時候，你發生過什麽？有機會，你一定要，一定要早些告訴我啊。我不想知道的太晚。
她回過神來，發現俞斯言戲謔的眼神看著神遊的自己。
“額，不用。一會徐尹西的司機過來。”
她驀地伸出手拍打他的肩膀，說道，
“所以你，放心的先去吃飯。”
……
俞斯言身子僵硬，感受到她手拍打在自己的肩膀上，頓覺好笑。
總感覺有些詭異呢。這個動作。
於是最後蘇木推搡著俞斯言，看著他的身影消失。
下午，天際邊日光與城市裏高樓大廈的玻璃窗交相輝映著，下方車輛川流不息，午後的時光顯得不是那麽慵懶。
一家西餐廳裏，靠邊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
“安夜明，沒想到你也會主動找我。”葉菲菲心情不錯地開口，一邊吃著草莓味聖代。
安夜明挑眉看向她，眼眸冷淡。
“我覺得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眼神淡淡地掃向她。
“什麽？”
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希望你不要再提回法國的事了。”他直截了當地說道，語氣不太和善。
“我不理解。為什麽你要這麽抗拒回法國。你知道，即使你這樣一直待在這，又能有什麽結果呢？”葉菲菲語氣輕柔，試著說服他。
“那我去法國，又有什麽意義？”
對我卻是很有意義的，我不會想放開你。
葉菲菲盯著一臉冷漠的安夜明，眼裏帶著渴求。
“我一直希望你可以離開這裏。”
那樣我就可以死抓著你不放手了。
“行了。最後給你說一次，不要在你爸或者我爸麵前提到這個，我很煩聽到他們在我麵前囉嗦。”
“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倏地站起身來，避開她灼灼的眼神，往門外走去。
葉菲菲眼神幽冷，望著他的背影，最後低下頭看著餐桌上的草莓聖代，漆黑的眼眸裏淚光點點。
那應該是十歲左右的時候，自己和安夜明還有他的妹妹，安沐晴在豔陽天的時候，她和安夜明總會點草莓聖代，而安沐晴喜歡的是藍莓聖代，幾個小孩子就喜歡一起坐在公園滑梯旁吃著聖代，呱唧呱唧地說個不停，直到兩家人尋來。
讓人感到最絕望的，偏偏就是回憶，屬於一個人的回憶。
安夜明，你果真是全部都忘了嗎？
你這樣不管不顧地走掉，我竟然記不清有幾次了呢。
學校後街的一家餐廳裏，楊艾艾與簡小依兩人坐挨著。
“今天真是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你楊艾艾和我過二人世界。”簡小依一臉嬌羞的模樣望著一旁拿著手機的女生。
“正常點說話。”感覺白眼對她已經不起作用了，楊艾艾幹脆不看她。
“今天將近中午的時候蘇木給我打了個電話。”她恢複正常語氣。
“然後呢？”楊艾艾依然沒看她。
“哎，我是說真的，她問我有沒有見到徐尹西。”簡小依有些不滿她的態度，加大聲音。
楊艾艾終於抬起頭看向她，繼續問道，
“徐尹西？”
楊艾艾眸光一閃，開口問道，
“她怎麽了？”
簡小依瞥見她神色微變，回答，
“我也不知道啊，自從昨天就沒見到過她。隻是蘇木說沒什麽事，我也就沒問了。”
楊艾艾眉眼淡淡地掃過她，沒說話。
沒什麽事？那為什麽連蘇木都不知道她的行蹤？簡小依這個榆木腦袋。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簡小依拿出手機，
“喂？”
不知道對麵的人說了些什麽，簡小依回應道，
“好，那等我啊，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她直起身來，笑眯眯對著楊艾艾說道，
“小夥伴們在召喚我，先走了。”
“什麽事？”
“額，就是去遊戲廳打打遊戲什麽的……”
她埋著頭，有些尷尬。
“你說你……行了，隨你了。”楊艾艾揮手，一臉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