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鬥士
羅成從側麵繞到了水塔的入口處，而特警們已經再做準備了，實在不行就從水塔外麵爬上去，然後從上往下攻擊。
何中華投來一個信任的眼神，那意思分明就是說接下來看你了。
這是羅成第一次麵對一個持槍的歹徒，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林家棟，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這麽做你姐姐還有你爸爸他們會怎麽想？我了解你為什麽這麽做，但事情都結束了，你沒必要這樣，我們好好談談吧。”羅成道。
“談什麽？我們沒什麽可談的？”
“就談談祁宏吧，你知道他為什麽捐助你嗎？不僅僅是因為你貧窮，更多的他希望你能變成一個有用的人，最起碼你能改變你自己的人生，他對你寄予厚望，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
水塔裏沉默了許久，時間在這一刻變的非常的緩慢，似乎每一秒都有一年那麽的漫長，羅成可以清晰的聽見林家棟急促的呼吸聲，他也在掙紮。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對不起大哥，辜負了他，我混的太差了，沒人願意和我做朋友，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或許我會改變主意，但是現在我沒有機會了，我得了絕症，我的時間不多了，當我得知自己得了絕症的時候我想過很多事情，我也哭過，我沒想到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是結束了，後來我想到了我的大哥，我沒想到他出事以後過的那麽慘，更沒想到幾個豺狼瓜分了他的財產，所以我要他們死，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林家棟再次變的激動起來，語氣提高了八度。
“所以你監控了他們幾個？”羅成問。
“沒錯，就是這樣，我知道他們所有的秘密，威脅馮蘭的人就是我，是我強迫她殺了何偉的兒子。”
“吳城的母親和李青蓮是不是你殺的？”
“是，老東西見到我還和我打招呼呢，我將她提起來直接丟進了池塘裏，為了防止她叫喊我還用木棍將她摁進了水裏，直到她被淹死。至於李青蓮也是我殺的，這個蠢女人我拿出槍還沒說話她就慌不擇路開進了河裏。”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們都是無辜的。”
“無辜的？”林家棟忍不住笑出聲來，“在我眼裏他們就沒有一個無辜，如果你說他們無辜那我大哥就不是無辜的？他把他們當兄弟，可這些人卻背叛他，難道他們不該死？”
羅成心裏有些激動，謎團終於一個個的被解開了。
“二毛呢？是不是你殺的？”
“也算是吧，在我得知二毛要去小寧河的時候我就提前出發等著他了，我抓住了他，然後將他綁在了門後，又將他的三菱刺頂在了他的胸口，雷誌斌他們到來之後推開門就殺了二毛，對了，我還看見他們兩個人一起拋屍呢，還有山貓，他是吳城殺的，我親眼所見，他們因為我大哥的那副字起了衝突，真是兩個可笑的家夥，誰會把秘密藏在那麽明顯的地方，而且他們也不想想，我大哥幾乎把所有財產都捐給了基金會，他哪有錢去購買什麽青花瓷，之後我就威脅馮蘭殺了何偉的兒子，然後誘使馮蘭逃脫……”
林家棟將他的作案過程說了一遍，和羅成推斷的幾乎一模一樣，這家夥處心積慮就是想製造一個雷誌斌報複殺人的假象，為此他多次脅迫雷誌斌夫婦為他做事，事成之後他將這二人打昏然後將他們的車開進河裏再次製造了他們遭遇車禍的假象。
至於吳城這也是林家棟設的一個局，他先是偽裝吳城將朱紅騙到了爛尾樓，然後讓他聯係吳城，再之後將兩人先後滅口。
而大家關心的雷鐵山的案子林家棟也主動承認了，就是他拿著槍脅迫雷鐵山將車開到了河堤上，然後強迫雷鐵山喝的爛醉，再之後讓他將車開進了河裏，雷鐵山喝的實在是太多了連爬出來的力氣都沒，最終被淹死。
幽靈快遞的始作俑者，威脅何偉的人也是林家棟，他既是夜色也是夭折的艾莉婕，雷誌斌夫婦不幸淪為了他的幫凶，之後慘遭滅口。
不過警方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雷誌斌的屍體，還無法確定他的生死。
至此，整個案子的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何偉這些人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青花瓷龍紋大盤根本不在祁宏手上，而林家棟因為得了絕症，發現祁宏被欺負決心替他的複仇，先後殺了雷誌斌等人。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特警隊已經爬到了水塔上方，已經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林家棟，你出來吧，你的複仇目的已經達到了，你沒必要這樣僵著，何必呢，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對不對？”
羅成繼續攻心，希望林家棟能夠投降。
“算了吧，你那些騙人的把戲還是留著騙小孩子吧，我知道我做了什麽，就算是我再怎麽投降最終還是難逃一死，隻可惜天要亡我，沒能讓我完成我的計劃，至於你們這些警察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你們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我早就看透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公平這種東西往往都隻是上位者用來搪塞愚蒙普通人的工具，有些人無論他們做過什麽他們都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逃脫懲處，他們有錢有勢我們這樣的窮人根本鬥不過他們，法律隻是他們用來保護他們利益的盔甲，而對我們來說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這盔甲怎麽穿，更別說保護自己了，所以我選擇相信自己，以暴製暴，我知道這很極端，但對我來說這是最有效的辦法，我知道在我殺第一個人開始我就回不了頭了。”
羅成聽到這裏有些著急了，林家棟這是要火拚的節奏。
“不是這樣的，事情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如果每個人都采取以暴製暴的辦法那這個社會早就亂套了，你要相信我們，暴力絕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一個受到侵害選擇以暴製暴，固然他是報仇雪恨了，可是他自己也得付出代價，在懲處凶手的同時也搭上了自己，這值得嗎？複仇者走了一了百了，可是他想過沒有，他的孩子，老婆父母他們怎麽辦，以後孩子沒了父親，妻子沒了丈夫他們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他們活著有多煎熬你能理解嗎？你的父母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希望你能有出息，能夠光耀門楣，希望他們老有所依，你這麽做他們有多失望多難過你明白嗎？留下他們艱難的應對一切你忍心嗎？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嗎？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沒必要把事情想的那麽極端，我佩服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但你這麽做也不配做個男人，如果我是你就走出來坦然麵對，什麽是大丈夫，大丈夫就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是站得直走得穩的真漢子，就算是麵對死亡也要坦坦蕩蕩，要大聲告訴每個人你無愧於心，你是在為你的大哥報仇，但你這樣縮著算怎麽回事？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卑微嗎？還有，你也不相信祁宏是殺人凶手吧，難道你就不想見證他沉冤昭雪？不想見到他再次站在你麵前，再次和你交談說話？出來吧，放下槍你還有機會！”
水塔裏麵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對啊，祁宏還蒙冤呢，他還是殺妻狂魔呢，林家棟做夢都想解決這件事情，但，為時已晚。
“林家棟，你放下槍出來，我以人格擔保你的安全，難道你不想再見一見你的家人嗎？出來吧，我們好好談談。”羅成繼續勸說。
林家棟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聲怒吼：“下次吧，去你媽的老天爺！”
“砰！”
一聲槍響，最後林家棟就從水塔裏滾了出來，頭部中彈當場身亡，眼睛瞪的老大，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羅成看著這一幕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媽的，草！”
何中華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上前踢開了林家棟的手槍，確信他已經死亡。
好不容易抓到的凶手居然自殺身亡了，這樣的結果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
羅成站在原地發呆，久久不語，他勸了半天最終還是失敗了，林家棟還是死了，他寧可自殺也不願意投降，這家夥為什麽如此的決絕，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時候一個警察快步跑了過來。
“何組長，周隊……周隊……”
“周隊怎麽了？”何中華一把揪住那警察的衣領問。
“周隊恐怕不行了！”
什麽？
羅成隻感覺腦子裏嗡的一聲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周華北居然走了，他反應過來轉過身像是發瘋一樣衝了出去，跳上一台車一打方向盤衝向了醫院。
“周隊，你千萬不能有事啊。”羅成在心中祈禱，如果剛剛不是周華北拉他一把中彈的就是他了。
周華北救下了他自己卻中彈了。
是周華北用他的命換了羅成的命。
自從來青州以後周華北對羅成關愛有加，處處維護他，鼓勵他，他把羅成當成了朋友，兒子，甚至是兄弟，是他的支持才讓羅成走到了今天，亦師亦友，羅成早就把周華北當成了長輩，他做夢都想敢在周華北離開之前破獲祁宏的案子，完成他的夙願。
淚水在羅成的眼眶裏打轉，等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發現急救室的外麵站著好多人，市局的領導都來了，一個個的表情肅穆，好幾個警察已經紅了眼眶。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隻可惜……”主治醫生無奈搖頭。
“爸爸！”
周華北的女兒哇的哭了出來，她的哭聲瞬間撕裂了空氣，無數人都紛紛側頭，眼淚忍不住的掉了下來，羅成雙腿如灌了鉛一樣再也走不動了，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眶滑落。
他最終還是來晚了，還是沒能見到周華北最後一麵，他最尊敬的人就這樣走了。
突然羅成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側過頭發現原來是何中華，此刻的何中華早已哭成了淚人，四十多歲的漢子哭的就像個孩子，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雖然滿臉淚水可眼神依舊是那麽的剛毅。
周華北不顧自己的身體希望能夠在僅剩下的幾個月破獲當年的案子，為刑警隊正名，為青州警方洗刷恥辱。
隻可惜他卻倒在了前進的路上，他沒有死在病痛的這麽下卻死在了衝鋒的戰場上，他就像是一個鬥士，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這一刻羅成清晰的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