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卜算子
司天台。
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站在那觀星台的巔處,蒼白的胡須和頭發微微隨風做動,正是那半日仙。
“陛下,你來了。”半日仙抬頭看著璀璨的星空,卻是沒有回過頭去。
“道長,一別便是半生了。今日是所為何事?”一個頗有魄力的聲音傳來。來者正是那雲天清,黃色的長袍之上,金絲繡成的蛟龍在月光下發出微弱的熒光,修長的劍眉上有著一絲鬢白,盡管帶著一絲恙色但是那張剛毅的臉上卻是依舊散發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陛下,老朽連日夜觀天象,星宿四象三垣紫薇漸落。”半日仙不悲不喜的說著。
“道長,這莫非是預兆著朕的帝星衰落?”雲天清鬢白的眉頭挑起,捂著有些隱隱作痛的胸膛,這已經是多年的隱疾了,在這數年裏確是越發的嚴重起來,夜不能寐身體亦是難以動彈。
“非也,陛下的龍體安然。”
“安然?”雲天清自嘲般笑了笑“道長,何以見得?”
“此一時,彼一時。”半日仙沒有理會雲天清,並不打算於之細說。
“這二十八星宿中亦有惑星徐徐升起,徘徊於紫薇之外。太微光芒璀璨如日中天,星宿之外星隕如雨,不可說不可說。”半日仙撚了撚胡子,悠悠說道,漫天的星辰之下,神秘無比。
“道長是說朝綱即將大亂?抑或是天下?”雲天清若有所思,這半年年來朝綱之事多交由大臣處理,皇子輔助,自己臥病在床多時卻是許久未出這禁城了,卷文上邊境戰事安息貿易繁榮,朝中交由皇後清理朝綱,百姓安居,一切安好。
“老朽看那紫薇星上隱隱有星雲籠罩,陛下以為如何?”像是知道雲天清心中所想一般,半日仙開口便點破了。
細細的想了一下,半日仙說的似乎也並非不無道理“道長,那朕可有破局之法?。”
“不可說。不可說。陛下順其自然即可。老朽卻是有一點可以告之陛下的。”
“道長請說。”
“事在人為。”
“老朽與陛下緣分應該至此已盡了。”半日仙總算是把身子轉過來向著雲天清。
“那,道長保重…..”雲天清生出一絲挽留之意倒是一刹那間把這種想法從腦海中抹去了,頓了頓微微拱了拱手,這半日仙來無影去無蹤,隨性無比自然是困不得在這宮中。
“陛下亦是。”說罷,這司天台上忽而作起一陣大風,雲天清微微眯起眼睛,那半日仙早已是消失不見。
半日仙,乃是雲天清在稱帝前在一處石廟遇見,當時的半日仙亦如現在這般模樣卻是潦倒如那街邊乞兒一般,雲天清不忍便是予以其一些食糧,沒想到卻自稱半日仙要為自己算上一卦,卜卦算得自己將成人中之龍,普天之下。
昔日的雲天清自然是不信,一介草民何以登天,卻也是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命運卻是是無比的奇妙,前朝朝廷支離破碎,天下大亂,自己亦變成了問鼎天下的一員,待回過神來卻已經是這長空國的皇帝了。那半日仙曾說自己有恩於他,雲天清問他何處有恩,那半日仙說,一是果腹之恩,二是恩惠天下蒼生之恩,當恩情償還完的那日半日仙與他雲天清的緣分亦是盡了。
雲天清拿出那張道符,泛黃的道符上幾個潦草的黑字寫著“子時,司天台,半日仙。”幾個簡簡單單的字,雲天清記不清這張道符是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的房中的,待他發現的時候,道符正被茶杯壓在下方,茶水仍有著微微的餘溫。
“陛下,陛下,怎麽在這裏?”一個陰聲細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急促,一個宦官連滾帶爬的邊走邊喊著,很是著急。
“宮中侍衛發現陛下您消失不見,都急得像那熱鍋的螞蟻一般了!”宦官著急得是臉上的汗止不住的淌下來。他乃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居然連半夜皇帝是怎麽出這寢宮的都沒有發現,萬一是出了什麽事情,怕是人頭落地都不足以。
“小玄子,莫要著急。”雲天清倒是不慌不慌。
“陛下,陛下,一眾侍衛找了你好久了,皇後和大皇子都快要把那千雁門召進宮中了。”小玄子是急的要哭出來了。
“千雁門?”雲天清眉頭一挑,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一般。
“天鷹戶呢?皇後和大皇子可否有曾提起?”雲天清同小玄子回走著。
“回陛下,沒有。”
這半年的卷文中千雁門的消息是接連不斷,而天鷹戶的消息則是自從半年前聽聞過一次,就銷聲匿跡了,正值是朝綱清理運動開始後數月,錢指揮使說是調查清理運動以及追查一起雲城刺客案件後,這之後,天鷹戶的消息便隻是一些流水賬的消息了,反倒是千雁門的消息多如牛毛,這其中的貓膩可想而知。
雲天清的眼睛眯著,忽然胸口又一次的疼痛起來,活生生的是把自己的思路打斷了,這種情況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重則數日半月短則數時辰,正是這種病痛才使得雲天清半年來的朝綱之事也顧不得。
“小玄子……”
“陛下,還是小玄子來背您吧”小玄子自然是知道雲天清的意思。
“如是..甚好…”雲天清趴上那小玄子的背後,雙眼緊閉,臉上的神色痛苦無比。
十裏鏢局。
“再來一碗!”隻見一人嘴角滿是油漬,不到幾下就把一碗大白米飯吃得幹幹淨淨的,桌上的菜肴已經半點不剩了。
“吃吃吃!都已經第八碗了!你是飯桶啊!”楊靜對著陳一狠狠的罵道,啐了一口還是轉身走進廚房裏幫陳一再打上了一碗。
“老大,這鏢便是如此接下了。”坐在陳一麵前的乃是那楊文舉和周青森,正在討論著今日剛剛接手的這一趟鏢。
“免死金牌。”周青森從袋中摸出那塊雲樺給的金牌,放在了桌上,火光下的金色顯得無比的誘惑。
“若是在平日,自然是需要慢慢商議,但已經接下就沒有辦法了。”
“盡管這是一個局?”
“嗯。”
周青森和楊文舉對坐著顯然是有些苦惱,這個鏢的過於特殊了,想要拒絕的時候已經是沒有了拒絕的餘地,而接下了就有可能是被誣陷為綁架皇族,而鏢局自然是不能夠泄密,也不能夠找相熟官路的人做商談。
“唯一對我們有利的就是這個還有這個”楊文舉看著桌上的鏢單以及那塊免死金牌。
“周大哥楊大哥,不是還有一個嗎?”陳一又是一碗下肚,看著二人苦惱的樣子,出聲道。
“哦?”二人看著陳一,眼前一亮。
“便是那十六皇子啊!”陳一開口道,又向著楊靜再來了一碗。
周青森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可,那十六皇子太過異常,無論是做書麵還是其餘的都沒有說服力。更有可能是被旁人以為是我們強迫那十六皇子所為。”
“我的意思是說,比如楊大哥,你可識得那十六皇子?”陳一開口問著亦在一旁苦苦思索的楊文舉。
“自然是不識得,今日不聽你們提及,自然是不知曉此人。”楊文舉搖了搖頭。
“那便是了,那十六皇子並非如同那種大人物一般。我們隻需要找人為我們做證,我們受人所托乃是護送此“人”到某處。”
“畢竟那皇子頭上也不會寫著十六皇子幾個大字,對吧?”
陳一的想法自然是他們沒想到的,雖然說是有玩文字遊戲的嫌疑但是亦是不失為一種好方法,相對目前而言的比較好的方法,相當於是做了一個無形的公證。
周青森和楊文舉思索著,即是沒有說是護送十六皇子雲毅,隻是相對來說比較大張旗鼓,不失為擦邊球,亦說文字遊戲,但是從原則上來講並沒有違反契約精神。
“我覺得陳一小兄弟的想法可行”“此法可行”周青森和楊文舉幾乎是同時說了出口,對視一笑。
“那感情好,我這就聯絡下些相熟鏢局的鏢師們,讓他們為我們做一個保密的公證。”楊文舉開口說著,皺著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開來。
“嗯。都是鏢師,說明緣由,應該都能明白。”周青森點了點頭,契約精神在鏢師中是一種必須具有的品質,當然還有保密。
“都是道上的人,自然是曉得。”楊文舉當然是清楚周青森的想法。
“最好再請些會畫像的鏢師為那十六皇子做畫像,就更為有力了。”陳一附和著,楊文舉和周青森都是頻頻點頭,覺得頗有道理。
“那此事就這樣定下了。今日各位早些休息吧。”楊文舉看了看那月光已經在天上走了三分之二了,顯然已是深夜。
“我………..”陳一看著楊文舉,似乎欲言又止。
“陳一小兄弟有話直說就好。”看陳一的樣子,周青森倒是先開口了。
“再來一碗?”陳一把那碗裏再翻了過來,連半粒米也沒有剩下。
眾人“.………”
“哥,我覺得我們鏢局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吃垮。”楊靜看著陳一不禁開聲道。
“同感。”周青森抽著煙,微微的輕笑。
“咳咳咳,休息休息。”楊文舉打了個哈哈,便走開來。
“嗯…..夜深了。”周青森亦是一溜煙的就消失不見,留下點點的煙霧在空中消散著。
陳一看著楊靜,露出了一排潔白無比的牙齒,楊靜亦是抱以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那個………..楊姑娘?”
“記得要把碗洗幹淨哦。”楊靜笑著,袖子裏似乎有著什麽在皎潔的月光下散發著點點寒芒。
“好….好的….楊姑娘………”陳一往後挪了挪,把桌上的菜盤飯碗風卷殘雲的收好,抱著跑進了廚房。。
“哼!”楊靜哼了一聲,隨即也是離開了。
夜裏,奏響了一曲又一曲的水流與瓷器的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