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釵黛相會

  「妹妹，寶玉終究還是你的。我已經不是這塵世中人了。」


  薛寶釵低聲嘆氣，美目一瞬不瞬望著眼前的黛玉，滿眼都是愛憐。


  眼前這個美貌得如同仙子的小姑娘，為了她的幸福遠走他鄉，為了她能歲月靜好而悄然隱退。有這樣一個妹妹，寶釵說不出的愛憐。


  「妹妹，你去找寶玉吧，他心裡永遠都裝著一個你。」


  薛寶釵柔聲說道，手掌輕輕不斷撫摸著黛玉柔軟的髮絲。


  黛玉並沒有聽清寶釵在說些個什麼，她只聽見了一句話。


  我已經不是塵世中人。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黛玉腦子裡轟然作響，一把拉住寶釵的手，顫聲問道：「姐姐，你說什麼？什麼不是塵世中人，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薛寶釵望著黛玉淚眼朦朧的雙眼，微笑間晶瑩的淚水已是滾滾而下，她目光中滿是對黛玉的疼愛和憐惜，柔聲道：「傻妹子，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啊，要不然我怎麼能來看你？」


  黛玉心裡本就滿是狐疑，此時聽寶釵這麼一說，淚珠兒終於是忍不住，大顆大顆滾落在面龐，她緊緊抓著寶釵的手，哽咽道：「不會的，不會的，姐姐你騙我，你怎麼會不在人世了呢？你才多大的歲數，你怎麼就能不在人世？」


  寶釵苦笑道：「妹妹，黃泉路上無老少，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也別難過，我這是解脫了呢，我如今活著也是受煎熬，老天爺或許垂憐我，這才叫我離開了人世。我心裡實在是放心不下你，特意這才來看你一眼，立刻就要走了。妹子，你多多保重，寶玉還等著你呢。」


  說話間，只見寶釵的身形就慢慢變得模糊起來。黛玉緊緊抓著的那一雙手也慢慢變得似有似無。


  黛玉心裡大痛，哭道：「姐姐，你別走，你等等我，若不然你就跟我去南邊兒去吧！」


  寶釵微笑道：「好妹妹，我如今再看你一眼，也就再沒什麼心愿了。李紈大嫂子也已經把我的屍身和母親哥哥葬在了一起，我實在是沒什麼可牽挂的了。妹妹，你保重，我走了……」


  黛玉更是著急得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去抓寶釵，可觸及之處無不是一片流光飛影，薛寶釵慢慢化作一片片雪白的廣點消失不見了。


  黛玉只覺心裡頭一陣劇痛，滿腹都是委屈傷心，忍不住一張嘴就是一口血箭噴了出來。


  正這時候，她耳邊突然就傳來紫娟和雪雁的驚呼聲，緊接著就有人不斷搖晃她。


  黛玉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卻見紫娟雪雁兩個滿臉焦急，正驚慌失措地望著她，急切問道：「姑娘，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你快醒醒！」


  黛玉這才慢慢清醒過來，知道方才那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只是這一醒過來，心裡仍舊是滿心的難過，再摸摸臉上早已經是淚痕斑斑，胸前卻有好大一片血漬，想來是夢中吐血了。


  黛玉坐起來微微喘息了一陣，這才猛然又想起方才的夢。她這才急忙一伸手就撩開了車簾，只見馬車外的密林中月光如洗，一片靜謐，哪裡還有寶釵的影子。


  她這猛然一動倒嚇了紫娟和雪雁一大跳，二人急忙扶穩了她，低聲問道：「姑娘，你這究竟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在夢裡又哭又叫的，好好的還吐了好些鮮血出來，嚇死個人。」


  林黛玉此時淚光點點，嬌喘連連，坐著歇了半晌這才又把方才夢中和寶釵想見的事情慢慢又仔細琢磨了一遍。


  紫娟雪雁兩人見她光是喘息不肯說話，心裡更是著急，忙又追問個不休，黛玉這才低聲哽咽道：「寶釵姐姐沒了，她死了……」


  黛玉這話一說，把兩人都嚇了一跳。自己忙就說道：「姑娘，你怎麼知道？好好的怎麼就沒了？她不是已經和寶二爺……寶二爺……成親了么……怎麼會就……」


  雪雁也忙勸道：「姑娘，你這是做噩夢了，且當不當真。寶姑娘才多大年紀，怎麼好好的就能沒了？姑娘你這是白天瞎想多了，這才做了個夢。」


  黛玉仔細琢磨了許久，這才搖頭道：「決計不是做夢。寶釵姐姐真的沒了，她方才來和我告別了，說了好一陣子話。」


  說著，黛玉忍不住又傷心不已，眼淚順著臉龐又流了許多。


  紫娟雪雁兩人急忙又勸了半日，黛玉這才搖頭道：「你們兩個也不必費心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寶姐姐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她們兩個還待再勸，黛玉卻說道：「你們兩個也不必再勸我了，橫豎我心裡明白。只是我現在心裡煩亂得很，想要出去走一走，你們陪我去。」


  二人怔了怔，見黛玉堅持要下車去，也只好幫她換了衣服，慢慢攙扶著她下了車，往樹林里走去。


  此時樹林之中一片靜謐，月光匝地，四處皆是一片朦朧，隱約能聽見流水潺潺，當真是一片如幻如真的世界。


  黛玉緩步在林中慢行，低著頭一直在想寶釵夢中說的話。


  寶釵那幽怨凄楚的眼神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黛玉越想越是傷懷。


  恐怕寶玉對她當真並無男女之情？

  或許二人雖然名為夫妻，但卻沒有夫妻之實？

  黛玉一想到這些，心裡有說不上是喜是悲。


  寶玉心裡一直有她，可是她心裡又何嘗沒有寶玉呢？

  這一世，二人恐怕是再也沒有可能在一起了。


  如今寶釵又因為此事抑鬱而終，她又怎麼可能和寶玉快活一生？

  薛寶釵始終是兩人無法忘卻的痛。


  林黛玉在密林中彷徨無錯，賈寶玉卻在漆黑的監牢一片痴獃。


  他是親眼看著薛寶釵在自己面前吐出最後一口氣的。


  「寶玉……寶玉……我……我要走了……這一世你……你再也不用見我了……你快活了吧……」


  寶釵死死攥著寶玉的手，斷斷續續地說著。


  賈寶玉一聲不吭，眼淚如同大雨滂沱。他雖然對寶釵並無男女之情，可是他心裡是極愛重寶釵的，那是姐弟摯愛，是親人間的摯愛。


  如今，眼睜睜看著寶釵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氣，寶玉再一心向佛，也忍不住心裡絞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