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黛玉離府（中）
紫娟拿著自己的賣身契，心裡說不出的激動。從此以後她就是普通人了，再也不用擔心被主子隨意買賣、隨意凌辱了。
她現在是一個人，誰也不能隨意打她、殺她……她能放心跟著黛玉一起活了。
「別哭了，快去找林姑娘吧，現在就出府去！記得把東西藏好……」
鴛鴦趴在她耳邊輕聲囑咐。
「好……多謝姐姐……」
紫娟點點頭，戀戀不捨地望了鴛鴦一眼扭頭就進了屋子。
裡屋，老太太已經睡著了，微微有些暖意的陽光撒在她的臉上，顯得她更加蒼老疲憊了。
這一世，賈母經歷無數大風大浪。如何她這充滿驚險的一生已經快到達終點了。
她很累了，該休息了。
黛玉含淚坐在一邊，痴痴凝望著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腦子裡忽然間就清晰起來。
驀然，她就明白了老人家的心思。她是那麼寵愛自己，一直在為自己和寶玉的事情保駕護航。
黛玉是要嫁給寶玉的，你們誰也不許插手！
這一點老人家很強硬，不容置疑。不把她最心愛的一對兒小男女撮合在一起，她是不肯甘心的。
可是，她老人家的心愿還是落空了。誰能想到輝煌百年的四大家族說完就完了？誰又能想到，精明一世的老太太，居然有一天能糊塗到連人都不認識？
俱往矣！
一切都不同了。黛玉和寶玉，終究還是一場夢罷了。
林黛玉痴痴凝望著賈母，想著她對自己的好，想著自己和寶玉十年的糾纏，她淚如雨下。
這一世，恐怕無緣了。
「姑娘，咱們回屋裡去歇一歇？」
紫娟悄然站立在林黛玉身邊，低聲問道。
「好……」
黛玉伸手扶著紫娟，顫巍巍站了起來。淚眼朦朧，她望了一眼已然熟睡的老太太，悄悄走了出去。
東廂房裡，雪雁正忙著收拾從薛府帶回來的東西。
「不必收拾了，把咱們自己的東西都挑揀出來，咱們走吧。」
紫娟吩咐道。
「什麼？姐姐說什麼？」
雪雁一時間有些發怔，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黛玉也有些莫名其妙。
「我說，把姑娘自己的東西揀要緊的，收拾收拾，只要是賈家的東西，一概不許拿，咱們以後不住在這裡了。」
紫娟又說了一遍。
「真的？咱們不用住在這裡了？」
雪雁先是一驚，但立時就高興起來，歡喜得差點兒就跳起來。
「紫娟，你說什麼？你這是……」
黛玉心裡猛然一沉，急忙問道。
「姑娘，這裡已經住不得了。今日太太的做派你沒見？你還不知道太太的意思？如今死皮賴臉地留在這裡，大家臉上都不好……」
紫娟低聲說道。
「可是老太太，老太太怎麼辦？」
黛玉急忙說道，賈母是她最無法放心的。
「姑娘，不怕！我聽說宮裡有了不得的貴人，她能保老太太一生平安。她老人家定然無虞，聽說這一兩日就要有事兒了，姑娘你再不走，恐怕就要和史大姑娘一樣……」
紫娟低聲勸道。
「這……」黛玉嚇得打了個哆嗦，猶豫了半天才問道：「那寶玉呢？寶姐姐呢？她們會不會有事兒？」
紫娟搖頭道：「不知。她們會如何誰也不知道，還要看上頭的意思。姑娘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能管得了那許多？再說你出去了，抱住了自己，不也能想法子救別人？總好過大家一起完蛋。」
「這……也好……」
林黛玉低聲嘆道。
這個賈府她早就住夠了，一時也不想多待。這裡的人都恨不得把她吃了才開心，她不能再呆了。
她捨不得賈母，捨不得寶玉，只有這兩個人是值得她挂念的。
得知賈母能保平安，又想到只有先保住自己，這才能想法子幫寶玉，黛玉也不再猶豫，當即就下定了決心，也開始幫著收拾東西。
紫娟低頭想了想，便到外頭喊了一個小丫頭，說道：「你去太太屋裡回稟一聲，就說林姑娘想著要出去住呢，你看太太怎麼說。」
那小丫頭聽了，禁不住一愣，忙問道：「林姑娘要出去？她要去哪裡？」
紫娟一笑說道：「你就去回就是了，別的不用操心。」
那小丫頭「哦」了一聲，扭頭就跑了。
這裡雪雁就忙著收拾東西，可她左挑右揀總覺每一樣東西都是有用的，包了滿滿幾大包，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拿。
紫娟正一旁見了，忍不住笑罵道：「你這沒足厭的小蹄子！你拿那麼些東西做什麼？就揀著現在用的衣服包幾件就好。你拿那麼多東西，可是要搬家不成？」
黛玉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心裡如同刀割一樣難受。即便賈府再不好，即便賈府的人對她再有敵意，可這裡畢竟是她住了十年的地方，這轉眼就要離開，她怎麼不難受？
更何況這裡還有賈母，還有寶玉……
可是以眼前的形勢，她不走又能如何？難道留在這裡和寶釵為了寶玉拼個你死我活？難道留在這裡等著王夫人把她隨便給人做個妾室？
更何況她這一出去，還能有個迴旋的餘地，還能幫眾人得脫噩運。
她思來想去，也只有離開賈府是唯一上策。
紫娟一扭頭見了黛玉正在垂淚，忙就過來安慰道：「姑娘，快別傷心了。咱們這出去也是好事兒，再說又離得不遠，姑娘要是想老太太了，儘管回來看她老人家便是。」
紫娟這麼一說，黛玉反倒更加傷心起來，心裡刀絞一般，眼淚止不住流了滿臉都是。
正在眾人傷心的時候，猛然就聽帘子一響，王夫人便怒氣沖沖走了進來。
她人還沒進來，便聽她叫道：「林丫頭，好好的你這是又作什麼妖蛾子？你要去哪裡？難道是我哪裡虐待苛責你了還是怎地？你倒是一走了之了，可我怎麼辦？你叫眾人怎麼說我？旁人還以為我就容不下你呢！」
黛玉正坐在屋裡垂淚，猛然間聽王夫人進來，出言不遜，忙站起來道：「二舅母來了？好好的，舅母怎麼就這樣說起來？舅母一向對我很好，不過是我自己想著總是賴在親戚家裡終不是個了斷，因此才想著要搬出去住，舅母別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