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無恥之尤
一大早，賈雨村就聽下人回說有故人求見。
他問了幾句，知道來的是個女子，本打算要夫人敷衍幾句，打發走了了事。但是他一回身見到寶釵美貌，登時便改了主意，當下溫言道：「你是誰？你找我做什麼？」
寶釵見賈雨村目光炯炯盯著自己，臉上不由一紅，忙彎身行了一禮，低聲道：「賈大人，小女子聽聞賈大人是書畫高手，特來請大人給我品鑒一幅畫。」
賈雨村一聽，立時便笑道：「哦？有這種事情？我也不過是粗略懂得一些，遠遠談不上精通。」
寶釵忙笑道：「大人過謙了。小女子新得了一副唐寅的美女圖，不知是真是假，還望大人幫著過過目。」
賈雨村一聽便笑道：「唐寅的美人兒，不僅容貌奇美，更加形神氣質無一不是妙絕，真值得看上一眼。」
說著他便邁開步子，伸手邀請寶釵道：「姑娘這邊兒請，讓賈某人開開眼，看看這美女究竟如何。」
寶釵忙叫了小丫頭，隨著賈雨村進了正房。
這正房中一樣的樸實無華，但其中的擺設自然是要比配房中華貴很多。
賈雨村進了屋，便笑道：「還請姑娘拿出畫來，借賈某一觀。」
寶釵忙接過包袱打開，取出畫卷攤在桌上。
登時一個古典美女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只見畫中的美女正自臨窗照鏡，寥寥幾筆，把那女子的美貌、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實在是極妙極美！
賈雨村直看了一眼，便被畫作深深痴迷，眼光死死粘在畫上再也離不開了。
薛寶釵微微一笑，隨手又拿出兩張字帖攤在桌子上。
賈雨村一眼看過去，登時連呼吸都粗重起來。
只見那字帖上的毛筆字龍飛鳳舞，傲氣衝天，皆是前朝名家的書法作品，必定是真跡無疑。
「這……這……這都是真跡無疑！姑娘到底是誰？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賈雨村抬頭緊盯著薛寶釵，沉聲問道。
寶釵微微一笑，說道「正所謂寶劍贈壯士，紅粉送佳人。賈雨村大人既然識得其中的妙處，那不妨就收起來可好？小女子庸脂俗粉，倒是辱沒了這書畫，比不得大人與這些書畫是知己。」
「當真？姑娘當真肯贈予我？」
賈雨村狂喜，急忙問道。
「是，小女子也不懂其中的妙處，留著倒是委屈了它們。」
薛寶釵笑眯眯說道。
「好，那好，那賈某就不客氣了！」
賈雨村聞言，急忙扭身就小心翼翼收起了書畫，放入了櫃中。
薛寶釵見他這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有些發慌：這賈雨村還不等自己說明來意，便收起了這些價值不菲的饋贈，似乎很是不妥。
「多謝，多謝姑娘饋贈，賈雨村這裡謝過了！」
賈雨村收好了字畫慌忙作揖感謝道。
「賈大人不必客氣，小女子還有一事相求，望大人成全……」
不得已，寶釵急忙說道。
「好說，好說，只要是雨村力所能及，一定在所不辭！」
賈雨村笑呵呵回答。他才收了這些價值昂貴的禮品，心情奇佳。
「聽說賈大人正在審理小女子兄長的案子，說起來，我們家和大人也是有奇緣。因此，小女子只懇求大人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放我們全家一條生路，小女子傾家蕩產也會重謝大人！」
薛寶釵跪倒在地，哀哀懇求道。
「噢？姑娘你說的是誰？我現在手裡有倒是幾庄案子，不知姑娘說的是誰？」
眼見寶釵突地跪倒哀求，賈雨村拿腔拿調問道。
「大人，小女子的兄長姓薛，名蟠……」
薛寶釵急忙說道。
「什麼？竟然是他？」
賈雨村故作驚訝道：「姑娘原來是薛蟠的妹妹？你若是早些來尋我就好了，可惜你來遲了……唉……」
賈雨村不住嘆息，摔手剁腳道。
薛寶釵見了他這份做作，心忍不住一沉，忙開口問道：「大人說的遲了，是什麼意思……」
「唉……你兄長薛蟠的案子已經定案了，連皇上都親筆下的硃批，斬立決……這……這就是神仙也翻不了案了……」
賈雨村滿臉奸滑，目光霍霍，偏生還要強裝出一副同情可憐相，怎麼看怎麼噁心。
薛寶釵一聽哥哥已經判了「斬立決」，他腦子嗡嗡直響，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切都完了……
「小姐，小姐……」小丫頭驚叫聲中，只見薛寶釵軟軟摔倒，賈雨村伸手想去扶，可最終還是躲在一邊，任憑她狠狠栽倒在地。
薛寶釵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馬車上了。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迷惑道：「我……我怎麼在這裡……」
「小姐，你剛才昏倒了……那個什麼賈大人就把咱們給轟出來了，字畫也沒有還咱們呢……」
小丫頭鼓著嘴，留著眼淚說道。
薛寶釵這才猛然想起方才的事情來。一想到哥哥被判「斬立決」，她的心劇烈地一陣刺痛，眼淚奪眶而出。
是，他這個哥哥確實是不成器，確實不是個東西，可是，他對自己卻是千依百順的好！
從小到大，哥哥從來沒有違拗過她一次！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哥哥無不是挖空心思給他弄了來。
就算旁人再罵薛蟠什麼，在她眼中，薛蟠都是這個世界上和他最親最親的人！
為了薛蟠這個哥哥，她什麼都肯做。
「小姐……咱們現在怎麼辦？咱們是回家還是……」
小丫頭低聲問道。
「不能……先不能回家……咱們去……去看看哥哥……」
薛寶釵哭著說道。
「薛蝌少爺，薛蝌少爺……」
小丫鬟聞言急忙拍起車廂來，很快馬車就挺了下來。薛蝌很快就跳下馬車，開了車門，滿臉心疼地盯著寶釵。
「寶姐姐……你……」
「蝌兒，咱們去……去……去看我哥哥……」
寶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那咱們就去。」
薛蝌默默看了薛寶釵一眼，關上了車門，跳上了馬車，一甩馬鞭，馬車又隆隆地開動了。
他一邊駕著馬車前行，一邊偷偷抹眼淚。
一看到滿臉是淚水的薛寶釵，他禁不住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薛寶琴。
這兩個女孩兒都是天下少有，一樣的美貌驚人，一樣的氣質若仙，一樣的性情高潔……
可是老天爺為什麼如此不公平？偏生要讓她們兩個如此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