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明貪狼玉闕
謝清苑冷笑道:“你一個局外人,又哪裏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我告訴你,我們離開才是對鳳凰宗最有利的選擇。”
白幽一笑,含淚道:“他白殊要真不想連累鳳凰宗和白家,又何必向我父親求救?
貪生怕死也就算了,你們有何臉麵在這振振有詞地說自己是為了鳳凰宗好?”
她不再理會謝清苑,隻盯著白殊,哽咽道:“那麽多人因為你死了,你就一點都不愧疚嗎?回答我!”
白殊下意識搖了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他沒有理由對白家動手……”
白幽早就被憤怒占據了所有的思緒,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她靈化出自己的武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冷聲道:“這片楓林是被族人的鮮血染紅的……
你可以走,但你若還有一點良心的話,就把明貪狼玉闕留下,因為你不配擁有它!”
白殊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有些絕望地點了點頭,失神道:“大錯已經鑄成,我白殊還有何顏麵再做它的主人。
好,我給你……或許它本就應該屬於你。”
謝清苑反應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嘶聲道:“你瘋了!
你跟明貪狼玉闕已經結下靈約,要是沒有六靈之力相助而強行解除,會被禦靈反噬,七相玉闕不比其他……
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白殊有些憐惜地看了她一眼,卻是緩緩地推開了她的手臂。
謝清苑眼眶不禁一紅。
他心意已決,她知道自己已經阻止不了他了。
“對不起。”白殊低聲說道,不知道是對白幽說的,還是對謝清苑說的。
而下一刻,他身形猛地一晃,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鮮血從他嘴角湧出,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襟。
謝清苑心中一慌,連忙扶住了他。
白殊緩緩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白幽,然後朝她伸出了右手。
他的掌心正躺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闕,那玉闕上一隻蒼狼栩栩如生。
白幽怔在原地,腦中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不見漫山的紅葉,也看不見白殊,隻有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地嘶喊著:“他要死了!是你逼死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過去的,又是怎麽從白殊手上接過了那枚玉闕。
等她清醒過來時,它已經在她手裏了。
莫名的恐懼從掌心洶湧而來。
她忽地轉身而逃,像是想將謝清苑的哭聲甩在身後。
“我漫無目的地跑了很久,等我再回到原來的地方,你父母已經不見了。
我不知道他活著還是死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從此,在我的生命裏,再也沒有白殊這個人。”
白幽悄悄拭去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惘然道,“而楓葉林的戰鬥也已經結束,族人和敵人的屍體滿山遍野,整個楓葉林猶如煉獄。
我茫然呼喊著那些我熟悉的名字,可惜誰也不會再回答。”
“我父親……”白秀不由低了低頭,他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不過直覺告訴他,他父親應該還活著。
“終於,我找到了還剩下一口氣的白溟和白何,從他們口中知道了我父親被敵人暗算連屍首都沒有留下的消息。
那一刻,我真的好恨,恨你父親,我也恨我自己。”
白幽便如當年一樣,一步一步逼近白秀。
她淒聲道:“我現在真的很想殺了你,就像當年應該狠狠心,一刀結果了他,也好過這二十年輾轉難安,明明那麽恨他卻依然心心念念想找到他。”
白幽身上爆發出來的殺意讓白秀心中一驚。
好在白幽定定地看他一眼後,便後退了幾步——像是逃避著什麽——周身殺意也隨之消逝不見。
白秀鬆了口氣,要是白幽真的動了殺心,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躲過她的致命一擊。
“我真恨我自己。”白幽嘲弄一笑,喃喃道,“為什麽我還是無法動手……”
她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影子,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某個身影,眼淚又滾落了下來。
兩人沉默許久,白秀再次開口道:“白幽姑姑,您是不是也在找我父親,那您有沒有什麽線索?”
白幽搖了搖頭,輕歎道:“二十年了,我找了二十年,他們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不過……”
她頓了頓,轉過頭看著白秀,神情肅穆地道:“我敢肯定,除了我們,還有人在找他。
當年之事關乎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極有可能就是他們招來殺身之禍的根本所在。”
對於這點,白秀早有所感,點頭道:“原來您也這麽認為……那您知道這些人到底什麽來頭嗎?”
白幽再次搖了搖頭,說:“他們行動很隱秘,我查不到他們的來曆。隻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裏麵一定有明家人。”
“明家人……”白秀默默念道,“他們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了嗎?”
白幽柳眉微蹙,說道:“是這樣沒錯,可聯想到二十年前的種種,你不覺得他們消失得太不是時候了嗎?”
白秀靈光一閃,問道:“您是說,明家人的隱匿也跟這件事有關?”
白幽不可置否地道:“是與不是,隻有明家人自己才知道了。不過……既然他們已經現身,那總有機會能找到他們問個清楚。”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怎麽突然之間會有如此強大的一股勢力冒出頭來……”
突然他想到了一點,沉聲問道:“您之前提到,我父親說‘他’不會對白家動手。
言外之意,此人似乎是他熟知之人。在您印象中,有這麽一個人嗎?”
白幽努力回想著,許久揉了揉眉梢,搖頭道:“我也不清楚……當時我賭氣去了青龍宗,他外出遊曆時結識了什麽朋友,我一概不知。”
白秀心中頓時一動,不由問道:“我父親以前很喜歡外出遊曆嗎?”
“是啊,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認識你母親……”白幽低垂了頭,嘲弄一笑。
她繼而又道:“那時候他與明家少島主明誨起、方家少當家方純鈞以及方純鈞的妹妹方懸翦非常要好,經常和他們一同外出曆練。
後來方純鈞與蓬城江老爺子的孫女成了婚,方懸翦也嫁去了明月島,他們才漸漸少了聯係。
幾年後,江玉藻亡故,昔日好友前去吊唁,幾人再次相聚,你父親才又起了遊曆之心。
不過再往後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隻聽說不多久方懸翦意外身亡,明誨起走火入魔發狂殺了不少明家弟子,最後不知所蹤。”
白秀略一沉吟,推測道:“那位方懸翦前輩的死,會不會也跟追殺我父母的那夥人有關?”
白幽搖了搖頭,顯然她也無法肯定,說道:“當年修行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單單我們三大古家族受到的影響就極為嚴重。
不說我們白家諸多變故,也不說明家人的神秘消失,就是方家也並不好過。
不僅方純鈞痛失愛侶並與江家鬧翻,他的弟弟方承影和弟媳阮琳琅也意外故去——他們隻留下一個兒子,也就是現在方純鈞第三個養子方瑾。
不過這一切可能隻是巧合,誰也沒有證據證明所有事情都是同一勢力所為。
畢竟那股勢力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亡靈逆流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白秀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看來事情還是毫無頭緒,隻能寄希望於明家人了。”
白幽搖了搖頭,意有所指地道:“最好別對明家人抱有太大的希望……
如果三家之事真是同一勢力所為,明家人多半也是為了躲避這股勢力的迫害,這才不得不舍棄了明月島的根基而選擇隱姓埋名。
說不定,他們也是為了查明當年的真相才去尋找你父親的下落。”
“白幽姑姑……”白秀心中還有其他問題,正要開口,卻猛地被她打斷了。
她凝神靜聽片刻,突然道:“我約的人來了,有時間我們再找機會談吧。這個……給你。”
她說著便將一樣東西遞了過來。
白秀下意識接過,稍一摸索便發現這是一個小小的匣子。
他心有所感,自然猜到了裏麵放著什麽,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點什麽。
白幽仍是清冷一笑,看著白秀有些苦澀地道:“我早已不是鳳凰宗的人,這明貪狼玉闕也該物歸原主了。
其實對於一些人、一些事,我也已經慢慢放下,留著它也沒什麽意義。
拿著吧,你是個好孩子,由你做它的主人,我想父親和阿殊一定不會反對的。
至於白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能不能渡過這一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她靜靜地凝視著白秀手中的明貪狼玉闕,似乎低聲念了一個名字,終於下定決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原來她等的另有其人……”
察覺到白幽已經走遠,他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看個究竟。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
不說白幽,與她相會那人肯定也不簡單。既然他們有意避開自己,那他還是不要上趕著自討沒趣了。
隻是這一趟他雖然從白幽那裏探聽到一些消息,但實際的進展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順利。
白秀不知道白幽隱瞞了多少,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能從她嘴裏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看來還是先和二哥會合了再說吧,說不定他那會有一點好消息。”
如此想著,白秀悄然而退,不多久便離開了青龍宗。
此時天色已晚,他想堂而皇之地離開裏鎮恐怕要費些周折,倒不如等候一晚,第二天再趁機混出。
白秀略一斟酌,便想到了一個去處。
在夜色的掩護下,他飛快地朝裏鎮另一方向潛去。
沿街建築慢慢起了變化,雖然古樸依舊,卻比青龍宗素雅了很多。
隻不過這裏十分冷清,就連路燈也沒有幾盞,渾然蜷縮在一片昏暗當中。
雖然從那些精美的飛簷華棟上尚能看出一點當年的輝煌,但它難以掩飾的是滿目的破敗和不可抵擋的傾頹之勢。
“明貪狼司……”站在曾經的家門口,白秀不禁喟歎一聲。
這裏有他太多的回憶,是其他地方永遠無法替代的。
為了迎接白晏回歸白家,這裏正在修葺,很多材料堆了一地。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白秀倒沒有遇到什麽人。
他凝神查探許久,確定裏麵沒有人,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明貪狼司早在二十年前就散了,這裏倒是沒有什麽變化。
白秀解開眼上的鎮魂束,失神地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
恍惚之間,他的記憶回到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