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白清見狀,連忙扶住她,低聲安慰道:“姑姑,別太難過。今天能與何叔重聚是件高興的事,我想白素姑姑在天有靈,也一定很開心。”
白晏哽咽許久,這才輕輕抹了抹淚。
她紅著眼睛對那年輕人柔聲說道:“你就是白琮吧,當年我還抱過你呢。那時候你才兩歲,轉眼間已經這麽大了,真是一表人才。”
那叫白琮的年輕人點了點頭,規規矩矩地給白晏行了個長輩禮,然後禮貌地退到一邊去了。
白清兄弟自然不能落後,還了白何一禮。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白晏這才對一直沉默的白鎮國道:“甫聞素兒已去,我實在無心商談明日之事。天府公可否容我先去祭拜一下素兒?”
白鎮國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道:“晏姑娘與素姑娘姐妹情深,老夫又豈是不近人情之人?
隻是今天晚上的宴席,青龍宗已經備下薄酒,又邀來其他幾宗執首相聚,還望晏姑娘務必抽出時間赴宴。”
白晏苦澀地笑了笑,點點頭道:“那是自然,白晏謝過天府公體諒。”
白鎮國和藹一笑,便領著白梁先行離開了。
白桑拍了拍白澈肩膀,說道:“我也該走了,你要有事就去鎮北碼頭找我。隻要不出差,我多半就在那裏。”
他說完便一溜兒小跑進了城。
而另一邊,白何帶來的那一群人也簇擁著他和白晏浩浩蕩蕩地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就連白清和白琮也跟著一起,轉眼間就消失在人群中。
“哎,我說……”白澈剛想打招呼,卻發現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了。
最後他訕訕地放下手,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嘀咕道:“這都什麽事啊,我們的行李還在車上呢。”
他頗為惆悵地拍了拍車門。
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身後一個清越的聲音問道:“請問,你是鳳凰宗的白澈嗎?”
白澈猛一回頭,便見一個女孩正站在不遠處笑盈盈地看著他。
她穿著時下小姑娘們最喜歡的牛仔褲和休閑襯衫,細腰長腿,襯得她身段極為優美;
長長的馬尾在她腦後高高地束著,很是清爽利落;
她的皮膚也很白,臉上帶著健康的紅暈;
她便猶如一朵雨露中的薔薇,自然美麗,充滿了朝氣。
是個美人。
白澈十分讚賞地在心裏點了點頭。
見他打量自己,那女孩也不局促。
她十分客氣地朝他伸了伸手,說道:“你好,我是白虎宗的白彧,很高興認識你。因為鳳凰宗那邊還沒接洽好,所以暫時由我們白虎宗接待四位。”
白澈不由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十分紳士地握了握白彧的手。
他眉飛色舞地說道:“白彧小姐如此美麗動人,在下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到小姐垂青。我是白澈,今年二十六歲,未婚,很高興認識你。”
白彧身形頓時一僵,臉上笑容差點掛不住。
不過最後她還是不著痕跡地收回手,禮貌笑道:“白二哥真是幽默,嗬嗬……旅途勞累,我還是先帶你去‘宿靈居’休息一下吧。”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他,指揮她帶來的人卸下行李。
待囑咐他們把行李送進鎮裏,白彧這才對白澈道:“我們也走吧。”
白澈心思一轉,便道:“我早就聽聞鴻蒙外鎮十分熱鬧繁華,今天難得有時間,不如冒昧請白彧小姐陪我一遊可好?”
麵對白澈如此火熱的目光,他在打什麽主意,白彧自然心知肚明。
但她遠不如白澈臉皮厚,隻得按捺住心中的薄怒,幹笑一聲,訕訕道:“那小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並肩進了鎮裏,入目便是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商鋪。
街上遊人如梭,確實十分熱鬧。
不過這裏跟其他旅遊區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實在看不出是修行者聚居的地方。
白彧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外鎮南邊是商業區,東北那片則是外鎮辦公用的地方。
裏麵主要成員是外鎮的白家人,但真正能做決定的還是白棟族長。
不過近兩年他開始回歸裏鎮事務,外鎮基本上都交給他的族弟白椽師叔管了。”
不等白澈開口,她又接著說道:“西北區是外鎮白家人的居住地,接待客人的宿靈居也在那邊。
貪狼司翻修需要一段時間,所以這兩天就委屈你們住那邊了。
這事是白何師叔和我負責的,你們放心,我們在晏姑娘正式回歸白家之前一定將此事辦妥。”
白澈聽了連連讚賞道:“白彧小姐不僅如此美麗,工作能力也是讓人佩服。
要是有人能娶到白彧小姐這樣的妻子,那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白彧神色一僵,估計也不知道該怎麽接下他的話頭,隻得說道:“白二哥客氣,叫我白彧就好了。”
白澈一聽,立即打蛇隨棍上,笑吟吟地道:“彧兒說的是,剛剛是我生分了,我先給你道個歉。”
白彧幹笑一聲,立刻轉移話題:“外鎮北麵有個碼頭,那兒的船是連接外鎮和裏鎮的唯一工具。
六宗的人可以自由來往,外鎮的人要進裏鎮則需要各宗執首的批示。
等到了宿靈居,我再把六宗成員專用的通行玉符和明天祭祀大典要用的禮服送過去。”
白澈深情地注視著她,點頭笑道:“那就麻煩彧兒了。”
白彧忍住胃部的不適,扯著嘴角笑了笑,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白澈也不介意尷尬的氣氛,笑道:“說起中元節的祭祀大典,我都二十多年沒參加了。
想想小時候,好像就記得這活動過程極其繁瑣,遠遠不如晚上放河燈來得有趣。”
白彧顯然對此頗為讚同,感慨道:“是啊,小時候非常討厭參加祭祀大典,總希望白天快些過去,這樣到了晚上,就能和小夥伴們一起去河邊玩了。”
說著她不由露出一個微笑。
見她眼波流轉之下明媚萬分,白澈一陣心動,趁機問道:“不知道彧兒明晚有沒有空?要不我們去放河燈怎麽樣?正好可以體驗一下兒時的樂趣。”
白彧幹笑道:“難得二哥有如此雅興,可惜明天晚上宗裏有事,小妹就不奉陪了。”
見她拒絕得如此幹脆,白澈自然有些失望,歎了口氣,道:“那還真是可惜。”
兩人正說著,已經穿過鬧市,到了外鎮北邊的鎮民居住區。
這裏就要比南邊的商業區清淨多了,他隻是偶爾看到幾個白家人經過。
白澈正琢磨著怎麽跟白彧套近乎,卻見前方迎麵走來一群年輕人。
為首那人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個子高高瘦瘦的,模樣還算周正,就是臉色蒼白,看著有點營養不良。
他似乎說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周圍的人也跟著哄堂大笑。
就在這時,那少年身邊的人猛地一拉他,示意地朝他們這邊努了努嘴。
那少年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待轉頭看清兩人,神色突然一變。
其他人頓時也止了笑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相互說了什麽,嘩啦一聲便一哄而散了。
最後隻剩那少年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到兩人跟前。
白澈不解地看向白彧。
後者神色不變,隻是冷淡地瞥了那少年一眼,似乎在等他開口。
那少年漲紅了臉,許久才囁嚅道:“姐……”
白彧譏諷一笑,很快移開了目光,涼涼道:“白銳,你有這功夫閑逛,不如在家好好修行。沒有天賦不是你的錯,勤能補拙嘛。
祖父和父親對你寄予厚望,可你卻天天跟一群普通人廝混,讓他們怎麽放心?他們也是心大,要是我,可不敢把白虎宗交到你這種人手裏。”
白銳訥訥地動了動嘴角,最後卻是什麽也沒說出口。
最後白彧嗤笑一聲,不再理會他,對白澈道:“白二哥,這邊走,前麵就是宿靈居了。”
白彧說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白澈連忙跟上。
他好奇地回頭一看,便見白銳握緊拳頭站在原地,正怔怔地看著白彧的背影,似乎是哭了。
“你弟弟……”
白彧頓時一擺手,有些不耐煩地道:“能別提他嗎?聽著就煩。”
白澈識相地閉了嘴,心理卻暗暗揣度起兩人的關係來。
聽她的意思,那叫白銳的少年似乎就是白虎宗下一位接班人。
不過就剛剛兩人的反應來看,白彧對他可是相當的不客氣。
也難怪,即便早就離開白家,白澈對六宗的家長裏短還是略有耳聞——這白虎宗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
白彧怨氣這麽大,多半與此有關。
兩人穿過幾段湖心走廊,很快便進了一棟獨門獨戶的院落。
院子裏草木葳蕤,很是涼爽,這想必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宿靈居了。
白彧領著他上了二樓,走到最裏麵的房間才停了下來。
她一邊開門一邊說道:“因為祭祀大典的緣故,鎮裏來了不少其他家族的人,房間並不充裕,隻剩下這三間房了。我聽說令弟眼睛不太方便,所以安排你跟他一個房間,二哥覺得如何?”
“還是彧兒細心。”白澈不由讚道,心裏卻暗暗思量起來。
從剛剛白彧的話裏可以知道,青龍宗並沒有提起白秀失蹤的事情。
涉及江家和方家,他們斷沒有隱瞞的必要,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白晏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告訴白鎮國了。
但看之前白鎮國和白梁的反應,絲毫沒有為此事著急,那麽他姑姑肯定也已經說服他們。
明晚就是中元節,離鬼門關閉還有最後一天,她就這麽篤定白秀在鬼門關閉之前一定會出現?
她到底有什麽打算?
白澈心中一沉,隱隱約約意識到,有一張大網正悄然朝著他們……不,準確地說,是朝著白秀猙獰地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