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猴子都比你能靜下心
見到傅敬堯臉色見緩,不那麽緊張尷尬,葉玉直退了一步與呂四曲站並肩,“再說,夫君跟我說過叔叔您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此您便是玉真的救命恩人,蓮起既是叔叔您重要的人,玉真同夫君一樣,會把叔叔還有蓮起視為恩人,家人,會以性命相護,人生除死無大事,那些無關生死未來的小事,玉真自然是不可能往牛角尖裏鑽。”
葉玉真這話說的情真意切,聽得傅敬堯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其實當日他剛發現活祭之人是呂四曲他曾經猶豫過,之後呂四曲尋到竹屋來他動過殺念,這些記憶如此鮮明,他怎麽能麵不改色的承下救命恩人這四個大字。
“不,別說我是什麽救命恩人,四曲哥幫我的事也不少,旁的不說,就說這每十多天就為我擔貨上山就是無盡恩德。”
“說什麽?哥這是賺錢,做買賣來的,才不是為了你,趕快啊,這次有沒有好貨給哥?如果沒有哥下次就要扣你銀子。”
呂四曲突然插了話,把市井流氓的流裏流氣裝的十二分像,傅敬堯忍不住搖頭失笑,搥了呂四曲胸口一拳,“你咋這樣子,平時書都唸那去了?”
傅敬堯那拳不重,但呂四曲身板子本來就薄,揉了揉胸口,才裂了嘴笑道:“不就唸到腦子裏去了,難道有人書都唸到臉上來的嗎?”
傅敬堯聽到又忍不住笑,手下意識的舉起來,見到呂四曲還在揉胸口才趕緊收了下去,而這時葉玉真就靜靜立在一旁,帶著笑意看著他們兩人,臉上散著一種叫幸福的光華,傅敬堯看著真為呂四曲開心,因為葉玉真真的愛著呂四曲,因為葉玉真愛呂四曲愛到可以也愛他和蓮起。
“哥,你給多了。”
拿出此番讓呂四曲帶下山賣的貨,呂四曲便拿了上次賣貨的分成給他,傅敬堯接過手便覺得銀袋重了,打開一查果然是給多了。
“不礙事,哥該拿的哥都拿了,最近皇帝身子轉好,還派了欽差出來查貪扶怨,各地官員都安份下來,百姓日子便好過,這日子一好過,手邊的銀子就多,懷裏銀子一多磕著了肉,就會上街買東西來了,尤其你拿的花香露啊,那可是賣的一等一的好,連縣衛都派人來駐馬村買吶。”
傅敬堯還是麵有難色,“可我們說好,多出我定的價都屬你,那是你的本事,本來就都應屬於你。”
呂四曲見傅敬堯這等老實樣,忍不住想笑,他是真的開心,麵前這個跟他稱兄道弟的人,個性如此忠厚公正,以後麵對這個人再也不用猜來猜去,私下存著心提防,人與人之間交往最爽快莫過於此,“傻啊,難道你四曲哥我是傻的嗎?該我拿的我會不拿?我還有妻子和弟弟要養,怎麽可能減損自己去給你呢?這當然是賺得夠份了,給你的就是屬於你的,你就拿著。”
“是啊,叔叔,本來玉明的束修費也不該讓你出,可四曲說你說過的話是不會後悔的,不讓你出錢反而會教你不開心,玉真這才厚顏收下,如今這份屬於你的銀子你就切莫再推辭,說聲過份點的,叔叔你現在再推辭就顯嬌情了。”
葉玉真說完便捂著嘴笑,那話從一個新婚婦人嘴裏出來是太過了,但呂四曲不以為意,反而覺得葉玉真說的好,哈哈哈的大笑應合,走了過去,伸出手攬住葉玉真的肩,一臉得意。
傅敬堯也不覺葉玉真話說的過,還想著葉玉真人真圓融機智,這麽幾句話就把尷尬的場麵化了,若是換做蓮起,肯定隻有把情況搞的更擰的份,但,即便是這樣,傅敬堯還是隻願站在蓮起的身邊。
眼前的兩人是那麽的不登對又那麽的匹配,身高年齡讓他們看來相距甚遠,可是兩人臉上那種心意相通滿足的神情,又讓人覺得這兩人如此契合,傅敬堯忍不住把眼前的畫麵換上他和蓮起,他開始會想,什麽時候他也能像呂四曲與葉玉真那般的站在蓮起身邊?
念頭起,傅敬堯想罵自己。
可是,傅敬堯卻也沒辦法阻止那個念頭盤上心。
離開前傅敬堯讓呂四曲下次帶本六韜,呂四曲笑了笑道:“你這是想去投軍隊數饅頭了嗎?怎麽老是在看兵書?”
傅敬堯苦笑,“是蓮起喜歡。”
呂四曲聽了傅敬堯的答案,再看著他那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收住了笑,一看傅敬堯的臉又想笑,連忙大口大口吸了好幾口氣,轉移話題道:“對了,我二哥的事蓮起倒是預料中了,據說我二哥被人救走後逢人便說是咱們綁了他,酒樓的人一聽我二哥這樣說便不樂意,連推車也不讓坐,隻丟了套衣裳給他趕他走,那天的賞錢和甜湯沒白花,現在沒有一個人懷疑到你我頭上,倒是吞人山上有匪的事傳遍了白水和駐馬兩村,如今不論是白水村還是駐馬村人相要互往都渡河,沒人敢走山路。”
葉玉真整理好貨品就靜靜站在一旁候著,臉上有淡淡的笑,沒有一點焦急不耐,傅敬堯看了看她,笑著對呂四曲道:“你娶了好妻子。”
呂四曲揚起得意一笑,“那是當然,還沒見到她之前我就料到她是好妻子了,之前那狀況,一個女人要扶養幼弟不是易事,那天玉明身上的衣服雖然有補丁,但確是幹幹淨淨,我就知道玉明肯定有個好姐姐。”
“就像你二姐姐。”
“是啊,就像我二姐姐。”
呂四曲看向葉玉真的目光裏有景仰,沒有愛欲,傅敬堯覺得那倒無所謂,茫茫人海裏能夠找到一個真心相互扶持的人已經不易。
離呂四曲與傅敬堯約十多步之距的葉玉真突然笑開了臉,她蹲了下來開始拔草,呂四曲嘟嚷著:“怎麽拔起草了?”
傅敬堯定眼一看,那的確是草,但是那是鼠尾草,不一會就見葉玉真開心兩手抓著一大束鼠尾草跑了過來,“夫君,這個草可以泡茶喝,還可以放肉湯裏。”
“曬幹放到小布包裏還能除蟲。”傅敬堯貢獻所知,他家鄉的人都這樣做。
葉玉真瞪大了眼笑著說:“真的嗎?那這東西實在是太好用了,那邊還有好多吶,真好。”
呂四曲笑著接過葉玉真手裏的草,拉住想再去拔草的葉玉真,“多也沒有用,咱家就三個人,用不了多少。”
葉玉真露出個頗具玩味的笑,伸手點了呂四曲額頭一下,“我們用不了,但我們可以賣啊,天熱蟲蟻飛蚊多,我們把這草曬幹,再縫製一些好看的荷包把它裝起來,賣給別人呀。”
呂四曲一聽笑裂了嘴,一把抱住了葉玉真,葉玉真比呂四曲高了一點,呂四曲正麵抱她還須踮起腳,傅敬堯初一看忍不住想笑,但再一深想,又覺得感動,他們是家人,他的家人全死了,然而,在蓮起的心底他到底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存在?傅敬堯不知道,不敢猜。
日子過的很快,一下中秋就擠到了眼前,小甲和小乙那兩隻猴子已經開始提筆練字,雖然歪歪斜斜,且識字不多,但到底是在寫字,人寫字不稀奇,猴寫字很稀奇,傅敬堯每天都跟這兩隻會寫字的稀奇猴子同桌練字。
“你一本六韜到底要看多久?小甲、小乙都會寫到十了。”
傅敬堯苦著張臉,心想怎麽讓蓮起這麽一說,他竟好似真不如那兩隻猴。
“蓮起,中秋快到了,我們要自己做月餅,還是讓四曲哥帶過來就好?”
傅敬堯練字時,蓮起通常會坐在窗邊矮榻上看書,今天他看的是八大人覺經,自從呂四曲家回山上後,蓮起看的不是兵書就是經書,看完兵書蓮起便拿了一些小泥人操演排陣,而看完經書,蓮起便會跑到山頂上他本體所處的小潭邊,一言不發的看著潭麵,或者寫寫畫畫那非畫非圖的東西。
放下書,蓮起又轉頭看向傅敬堯,“我覺得猴子都比你能靜下心。”
一尷尬傅敬堯就會想要抓後腦,但最近蓮起看的很嚴,啪一聲,蓮起重重的打上傅敬堯舉起的手上,“禿了,頭發還沒長回來,不準抓。”
傅敬堯露出憨憨一笑,低下頭,另一隻手又無意識舉了過去,蓮起冷冷的從鼻子哼了一聲,傅敬堯聞聲抬頭,發現自己又想抓後腦,露出尷尬的笑,連忙正襟危坐,努力抄寫;抄寫兵書內容的作法是蓮起的點子,因為蓮起給傅敬堯講解內容時,傅敬堯老點頭,蓮起問起問題,傅敬堯隻會抓頭,拿紙要傅敬堯寫見解,寫來寫去全是蓮起給的東西,最後耐不住,蓮起隻能讓傅敬堯跟著抄,背到腦子裏,期待傅敬堯有天開竅,便能全部融會貫通。
傅敬堯還沒抄上一段,坐麵的那叫小乙的猴子便吱吱的叫起來,但見那猴擱下筆,興奮的齜牙裂嘴,拎起練字的紙張,三肢並用的跑到蓮起麵前,而那張紙上已有一到十,十個大字,雖然看上去全都歪歪斜斜。
蓮起單手接過紙張,仔細的看了一下,點點頭,猴子高興的直轉圈,蓮起放下經書與紙張,走到一旁櫃上拿出個鐵罐,取了一個果幹遞給小乙,小乙便歡天喜地的把果幹叨嘴上,回桌上拿著筆歡歡樂樂的跑到屋外洗筆,傅敬堯見狀忍不住搖起頭,猴精啊猴精,連洗筆都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