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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審問朱氏

  當謝陵問出這句話時,幾乎是突然的,慕容連城的眸光便黯淡了下來,夜間風聲寂寂,襯出許久的沉默,少年始終沒有出聲。


  他不願意,謝陵自然也不會咄咄相逼,隻得含淚點頭道:“好,我不問了,無論你有什麽苦衷,我都尊重你的選擇,連城……重活一生,我隻想,我對不起……”


  她話還未落,卻陡地感覺到眼前人影一閃,旋即便是身子一暖,卻是慕容連城突地大步跨過來,緊緊的攬著她的纖腰將她擁進了懷裏。


  無論是前世今生,都很少有這麽一刻,兩人會靠得如此之近。


  謝陵但覺心口的那分灼熱好像又加重了一分,帶著微微的跳動,而連城身上的溫暖也仿佛將她帶到了前世,熟悉中帶著幾分沉重而陌生,隱約間,她還能聽到少年埋在她頸間微微的顫抖以及啜泣。


  前世,他尊重她,敬愛她,甚至是帶著幾分克製的不敢靠近,她都是知道的,所以即便兩人朝夕相處,他也從來不敢逾越半步,直到最後的生離死別,他才終於抱緊了她……隻可惜那時的她已經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了。


  而此刻……是這份克製終於再堅持不下去了嗎?


  “你沒有對不起我,阿陵,是我對不起你。”這時,她聽到少年啞聲道,“以後千萬別再求我向你射出一箭,別再求我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謝陵起初微微一愕,聽到後麵一句時,似才明白他話中之意,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訕笑道:“以後不會了,這一次是特殊情況嘛,你也是在幫我,我還得感謝你將那些證據交到廷尉衙署,通過廷尉正王君義的手轉交到梁帝手中呢!”


  到那些證據,慕容連城便是微微一怔,旋即想到了剛才在朱府大廳外所偷聽到的朱氏的那一番話,又不免擔憂道:“朱氏已經知道這件事情,而且現在已告訴了朱異,那麽朱異會不會將這件事情再告知蕭正德?”


  謝陵搖了搖頭,笑道:“不會,朱異此人最擅長於左右逢源,名哲保身,從剛才他們父女倆的談話中可以聽出,他似乎也並非完全黨附蕭正德一人,甚至蕭正德也隻是他的一枚棋子,我倒是好奇,這個朱異他到底是什麽人,他當年是憑什麽本事能讓陛下下旨令我父親娶了他女兒為續弦?”


  到這裏,又是望著慕容連城,搖頭失笑道:“實在報歉,這話我不應該問你,這隻是我的家事。”


  慕容連城卻是看著她一笑,道:“不,這個問題,你應該問我,有關朱異的一些履曆,我從武陵王府之中也搜集到了一些情報。”


  謝陵詫異的看向他,就聽他道:“你也知道,朱異原本並非吳郡朱氏中人,他不過是一個寒微出身的士子,而且其實在十五歲之前,他曾經在北地也求過官職,那時候,北魏孝文帝在實行改革,大肆提拔寒族,舉孝廉,他甚至以寒門士子的身份給孝文帝寫過一封書信,其書信的內容,便是建議孝文帝實行科舉,令下有誌之士皆可入洛陽考舉,有才者不論出身,皆可入仕。”


  “也就是孝文帝曾經發出的求賢令:唯才是舉!”謝陵驚訝道,“這是朱異提出來的?”


  慕容連城點頭:“是。”


  謝陵心中不免駭異,所謂的求賢令,唯才是舉,甚至是科舉製,在中正考核上加一條答辯策問,這些前世陳碩也有向她過,甚至她還將此科舉製上諫給了梁帝,但後來因為此製度嚴重威脅到了士族的利益,於是引發了一場士族與寒門之間的激烈爭鬥,而作為士族子弟的她也因為相助於寒門而受到了各大世族的打壓,陳郡謝氏在這一場士庶相爭之中深受重創。

  前世陳碩便有跟她起過他的來曆,難道這個朱異……


  “那為什麽他又來到南梁了呢?”謝陵問。


  “自然也是因為他所提出的這種製度威脅到了貴族們的利益,鮮卑六鎮貴族都對其進行打壓,北魏已無他的立足之地。”到這裏,慕容連城又似想到什麽,補充了一句道,“對了,他還獨創出了一種字體,深受孝文帝喜愛,孝文帝甚至將這種字體在洛陽流傳了開來,不少貴族子弟都爭相模仿。”


  慕容連城到這裏,謝陵的臉色便全然變了。


  “你所的這種字體,可是魏碑體?”她問。


  慕容連城點頭,見謝陵臉色倏然下沉,眼中甚至泛出幾許不敢置信的晶瑩之光,不免擔憂問:“怎麽了?阿陵?”


  謝陵搖了搖頭,隻喃喃道:“魏碑體,原本竟是他發明出來的,而我一定想要尋找的凶手,竟然就是他!”


  “凶手?”


  慕容連城正疑惑出聲時,耳畔陡地又傳來一陣腳步切切以及女子嬌喚。


  看到朱府中有人正舉著火把從大門而出,慕容連城順勢攬了謝陵腰身,再次將她拉到了一顆巨大的參古樹之後。


  就見那從大門走出的人正是一身青衣披著鬥蓬的朱氏,此時的朱氏衣衫還有些淩亂,左顧右盼著神情明顯帶著幾分鬼崇心虛和緊張。


  環顧一周後,正要走,朱異又從門後走了出來,一把拉了她手道:“怎麽樣,我都了,是你太過草木皆兵了!根本就沒有人瞧見!我朱府的守衛還是很森嚴的。”


  罷,竟是又將唇湊到了她頸邊,夜風吹得她潔白的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朱氏便假意的推了推他胸膛,半推半就的嬌嗔道:“我現在到底還是謝家婦,你這樣做,讓人看見了總歸不好,還是讓我早些回去吧!”


  話未完,便被朱異一把拉住逼至了牆角邊,又咬向了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聲道:“謝景相都已經死了,那個謝氏家主謝幾卿又是個迂腐隻知談玄的,沒有謝景相的謝家終歸會落沒,你現在又掌著謝家的內宅,所有陰私秘密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還怕什麽?”


  罷,他又湊在她耳邊以極誘惑的聲音道了句:“話又回來,那個謝景相還沒有碰過你吧?美人婀娜,芳香四溢,他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還真是個正人君子啊!”


  朱氏推了推他腦袋,幾下推不動,便幹脆認命了,任由著男人肆意橫行,院中很快便呈現出一片春色旖旎。


  謝陵暗握緊了拳頭,直恨不得將朱氏從那院中逮出來,慕容連城卻攔住了她,搖頭道:“別衝動,朱府之中人多,你一人去討不到什麽好處?”


  謝陵也知道朱異是極能擅辯之人,她此刻去,即便不會被殺人滅口,也有可能會被朱異反咬一口。


  被慕容連城這一提醒,她很快也抑製住了衝動,可心情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旋即想到謝含蘊所的,父親很少進朱氏的房間,倘若父親真的從來沒有碰過朱氏,那謝含煙又從何而來?


  難不成便連謝含煙也並未他們謝家之女麽?


  謝陵越想越膽寒,的確在一切沒有弄明白之前,她不能當著朱異的麵捅破這層紙,否則朱氏便是一個被滅口的下場。


  “你跟我來!”這時的慕容連城又了一句。


  謝陵便被他牽著手,向著一處巷子裏走去,大約走了近百步,便可見一立於永巷深處偏僻的茅屋。


  將茅屋之門打開,慕容連城粹火點亮了火把,謝陵就見這屋中竟還住著一人,隻不過此人發絲花白,衣衫襤褸,雙手雙足皆被繩索捆綁著,一見慕容連城,眼中便露出駭懼之色來,連連求饒道:


  “這位郎君,我已經什麽都招了,你什麽時候放我走?我發誓再也無任何隱瞞……”


  他話未完,便聽慕容連城問了句:“你可還認識她是誰?”


  那男人便抬首撥開髒亂的發絲,看向了謝陵,待看清謝陵容貌之時,又是一陣畏縮膽怯,口中連城喊道:


  “不要怪我,我也是受人指使,如果我不這麽做,那個女人就要殺了我全家老,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幾乎所有人在做錯一件事後,都會給自己找理由,是迫不得已,如果因為你的迫不得已,就要我拿命來換,這對我來,可算公平?”


  謝陵罷,冷聲問:“你就是那個狼群的主人吧?”


  那男人瑟縮著,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但在慕容連城的目光注視下,他的神情很快又委頓下來,似極為害怕,連道了幾聲:“是,是。”


  “那麽有關朱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們又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那男人起初還不願意,但當慕容連城冷眼看過去時,他便又連連點頭,答道:“很久了,謝大夫人找到我時,已經是三年前了,三年前,她便給了我一幅畫像,是待畫像上的人途經晉陵之時,讓我設法以狼群來殺了這個人。”


  “而那日我之所以能埋伏在玉泉山下,也是謝大夫人派人傳信於我的。”


  聽到這裏,謝陵又疑惑了,問:“她怎麽會知道我要途經玉泉山?”


  男人思慮了一刻,垂首:“這人便不知道了,人隻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同時也是為了保住人一家老。”


  謝陵見這男人看著不像是撒謊,便也不再問了,而是道:“那好,你便隨我一同去見朱氏,同時提交一份供詞至廷尉衙署!”


  男人聞聲色變,卻也不敢有任何反抗之言。


  ……


  朱氏離開朱府,回到謝家的時候,已經是雞鳴了,她有意選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悄然從謝府後院角門而入,準備悄無聲息回到自己的秋水閣中,卻不料,她剛入院,就見陡地有火光亮起,瞬間便照亮了整個後宅大院。


  陣陣淩亂的腳步聲襲來,她駭然抬首,就見正是老夫人謝張氏帶著一眾人將她團團包圍起來。


  不僅老夫人,便連二房的謝袁氏以及三房的謝顧氏都衣冠齊整的出現在她麵前。

  這陣仗似乎有點大!


  朱氏本來就做賊心虛,一時也惶恐無助起來。


  好半響,才勉強含笑問道:“阿家,這麽晚了,你們這是做什麽?”


  “我倒想問問你,這麽晚了,你鬼鬼崇崇的從角門而入,你是在幹什麽?剛才你去哪兒了?”謝張氏厲聲問。


  “我,阿家……是這樣,阿陵不是受傷了嗎?我聽建康城西有一家杏林春堂,那裏有位民間大夫醫術極好,有葛仙師妙手回春之美稱,所以,子婦便想……”


  “你是你去請醫了?這麽晚了,有哪一家醫藥坊會在夜半開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去請醫,而是與男人私會!”謝張氏也不遮掩,毫不客氣的道。


  一聽到私會兩字,朱氏的臉頰很快如燒紅的蠍子一般緋紅,連連辯駁道:“阿家誤會,子婦自嫁進謝家一直遵守三從四德,謹聽謝家之訓,再怎麽不濟,也不會做出私會男人的事來啊!阿家,這種話怎麽能亂,若是讓人聽見……”


  “這種話當然不能亂,所以我們便隻有關起門來!”謝張氏厲斥了一句,本不過是試探的一句話,倒是叫這朱氏好生緊張一頓辯解,她心中不免更加生疑,又喝令道,“把爭芬那蹄子叫來!另外,叫家主也來一下吧!”


  “是!”婢女應命下去。


  一旁的朱氏聽到爭芬之名,又是一陣惶然色變。


  這時,謝張氏又道了句:“把朱氏帶到祠堂,當著我謝家列祖列宗的麵,讓她將她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如實招出來吧!”


  “是!”


  朱氏一驚,正待要辯解,便有兩個老嫗不由分便一人拎起了她一條胳膊,直向謝家的祠堂拖去。


  進了祠堂之後,她的眼前便出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個便是爭芬,而另一個卻是一個滿身髒汙的中年大漢。


  看到那中年大漢,朱氏的神情又是驚懼一變,抬首便望向了正立在上首右側的謝陵。


  “爭芬,你來,今晚夫人都去哪裏了?”這時的謝張氏開口問。


  那爭芬看了朱氏一眼,雙眸中已是淚眼汪汪,竟是開口求了一句:“家主,老夫人,若是爭芬了,可饒過我阿父阿母他們一命。”


  “這是自然。”謝張氏回應道。


  那爭芬便個含淚點頭道:“其實……其實夫人這幾年一直有偷偷的回到朱府娘家,也曾與臨賀王殿下有來往,她先是讓爭芬潛伏在大娘子身邊做內應,後來……後來郎君發現了,將爭芬收到了德馨院,夫人依然不肯放過爭芬,想要將計就計,讓爭芬探聽郎君的隱私,將有關郎君的所有信息傳達給夫人。


  今……今奴便是聽了郎君與大娘子的話,所以傳達給夫人的,夫人聽了也很著急,便趕緊回去了朱府,是要將這些消息傳給朱家的郎主,也便是夫人的父親。”


  到這裏,又連連求饒,“家主,老夫人,奴做這一切都是夫人脅迫,奴自知死罪難逃,還請家主,老夫人,郎君不要降罪於我家人。”


  謝張氏抬手,讓身邊的老嫗立將那爭芬帶了下去,又指向跪在堂中的那中年大漢,問朱氏:“你可識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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