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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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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尚低頭上前:“王上,臣有一計,可暫緩民怨。隻是……”


  “說。”王上顯然沒有太多耐心。


  文尚行了一個大禮開口道:“自……師妹以死謝罪以來,名下產業漸漸收歸國庫,可家大業大恐怕一時半會不能盤盡。不如先暫緩盤點,利用他們在百姓中的聲望,再聯合各地官員,開倉放糧。取得民眾的信任臣服,解燃眉之急。”


  ……以死謝罪……好一個以死謝罪……陳墨的心悶疼到不堪其重,微微彎下了腰身。


  坐在大殿之上的帝王也不知為何皺起了眉頭。


  那名喚犀渠的青眼男子見狀拉了拉陳墨的衣袖,起身拱手道:“王上,此事和之前朝廷下令鹽鐵官營有所衝突。不如派微臣出兵鎮壓,流民而已,不出半年臣定能撫平叛亂。”


  帝王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案:“半年?半年之後將近入冬,等流民再次湧出繼續鎮壓?還是在本王分兵鎮亂的時候,等歹人趁虛而入?”


  “陳墨,明日與我出宮部署,就按文丞相所言之法。”那帝王似是想起了什麽,又暗下了眼神,“都下去,本王累了。”


  幾人起身行禮,便和侍者一起退出了大殿。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揮袖,全殿的燭火應風而滅。


  這永生不滅的魔族帝王,敢逆天而行。卻不敢在眾人麵前表露一分異樣。隻能獨自一人在漆黑裏懷念著另一個人的過去。


  沒錯,自己放不下的隻有過去。帝王在心裏肯定著自己的想法。他堂堂魔族之首怎麽會對一個棄子念念不忘,他隻不過是……隻不過是想想過去而已……


  翌日,陳墨早早著了便裝在宮外偏門等候。


  不久就看到了那個著便裝也依然惹人注目的帝王從偏門走出。


  他附身行禮,被帝王虛扶一把:“陳墨,出了宮門,就有個出門的樣子,還叫我梟掌櫃就好。”說完翻身上馬,“走吧。”


  陳墨拱了拱手,二人策馬奔城外而去。


  趕了兩三日的路,主仆二人來到了林瀟生前在兗城的住處。


  現在這裏已經被改成了商會,朝廷便是在這裏清點林瀟分布在各地的產業,再收歸國庫。


  當然如此之大的產業隻不過是各個掌櫃來此做好交接改名換姓而已,朝廷也無法一時間抽出這麽多人來管理這龐大的商業帝國。


  陳墨與帝王下馬進門之時,眾人大都熟悉陳墨,未受到什麽阻攔。


  來到主屋屋前便有侍者進門通報。不多時候侍者引著一名麵色黝黑,身材矮小,一雙眼睛閃著精光的男人出來迎接了。


  “哈哈,陳墨!”那男人毫不認生,伸手便拍了陳墨一下,“你小子做了大官忘了我們兄弟吧?哎?林掌櫃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聞言,帝王僵在了原地。陳墨開口道:“林掌櫃的……讓我來把生意托付給新掌櫃,從此他就是咱們的新掌櫃了。”


  “哎呀,快請進快請進,阿珍啊,來倒茶。”男人非常熱情的將二人讓進了主屋。


  院子裏嬉笑著跑過了幾個小孩子,男人囑咐道:“阿珍,把孩子們帶後院去吧,我們談點正事。”


  那女人溫柔的笑著點了點頭,將茶點放下就出門了。


  那見過天下奢華的帝王此時正仔細的打量著宅子。一如那人一貫的風格,院子並不極盡奢華,倒也布置得當,在商會這充滿銅臭氣得地方顯得越發素淨。主案上還擺著一把琴,琴身看上去有些年號了,不過打掃的甚是幹淨。


  帝王將手扶上了琴弦:她是不是彈過這把琴?她師母是京都的名妓,她彈出的曲子也一定很好聽。


  陳墨在懷裏拿出林瀟的各個房契地契,放在了桌案上:“大壯,這是……林掌櫃一部分房契地契,她不方便過來,你核驗一下,沒什麽疑問的話就召集各位掌櫃吧。”


  那名喚大壯的漢子豪邁的說:“不用,陳掌櫃你一直在朝廷裏不知道,前幾年林掌櫃還沒撂過挑子,隻是這幾年不知道怎得了再也沒聽到音信。約莫三年前吧,來打過招呼了,說是要換新掌櫃的。咱們雖然把家底全交給了朝廷,但是一時半會這一大家子還改不了姓名,新掌櫃的一來咱們就更放心了。”


  陳墨心下沒底,看了一眼身邊的帝王。


  那帝王不知道在想什麽,仿佛沒聽到大壯的一番品頭論足一樣,讓陳墨微微放下了心。


  大壯見兩人都不說話,也不喝茶,猛地一拍腦門:“哎呦,對對對。我這個人啊,記性太差了。嘿嘿其實也是有點久了,林掌櫃的吩咐過。”轉身向後堂喊了一句,“把林掌櫃留給新掌櫃的茶泡一壺拿過來。”


  聽聞這話,那帝王終於有了反應,看著人將茶水端上來,抬手嚐了嚐,就又愣住了。


  大壯見二人終於有了反應,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和新掌櫃相處的方式,滔滔不絕的說:“哎呀新掌櫃的是不知道,林掌櫃的信裏都吩咐到了,這大紅袍林掌櫃一直沒舍得喝。說是留給新掌櫃,新掌櫃就愛喝這個。還說掌櫃的來肯定是有事需要弟兄們幫忙了,留了一封信件給新掌櫃的。”


  大壯正四處找信的空,那帝王已經拍案而起:“她憑什麽!?”


  陳墨心裏一驚,企圖趕快攔住那魔頭。


  大壯也是不明所以,滿頭霧水的看著新掌櫃的不知所措。


  那帝王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了。


  陳墨別無他法,隻能暫住在了大壯這裏。


  第二天,陳墨出門去聯係各方人員。大壯在主屋內核對賬目。


  突然大壯覺得有些不對,抬眼新掌櫃的已經站在離他不到四尺的地方了。大壯猛地被嚇了一跳,心道這新掌櫃的走路怎麽沒有聲音。


  隻見新掌櫃伸出手來:“給我。”


  大壯不明覺厲:“掌櫃的說的是?”


  新掌櫃明顯脾氣不是很好:“信,拿來。”


  大壯趕緊翻出信件遞給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客棧,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這次他要親自出宮來辦。隻知道自己不能在剛才那個處處有著原主痕跡的地方呆太久。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信,許是因為過得時間有些長了,封皮微微泛黃。


  昨天的那種感覺,他不是第一次體會。


  三年零七個月,在這並不算長的時間裏,他身邊建立了一個沒有“林”字的“安全地帶”。


  除了他,無人敢提。


  但是,他並非沒有“安全”多少。手裏的三千鐵騎,國庫的鋒刀利劍,身邊的臣子,甚至他手上的無數罪證……它們身上都印著“林”字。


  而他最不能提及的那個字,在失去保護的地方刻得滿滿當當。絲毫沒有給他喘息的餘地……


  終於在他喝那口茶的時候,心裏的洶湧再也無法壓製下去,變成滔天巨浪讓他無處躲避。


  陳墨很快將事情處理完了,在他述職完畢之後,那帝王問了個與此行毫無關聯的一句話:“葬在哪兒?”


  陳墨一陣怔愣:“還請王上明示。”


  “林瀟,葬在哪兒。”


  京都十裏外,亂葬崗。


  那個年代墓地是非常昂貴且受權貴掌控的,無人打理的屍體和普通民眾都會把人埋在公共墓地裏。


  陳墨帶著帝王來到這個不符合二人身份的地方,在一凸起的小土包前站定。


  那小土包與遠處橫七豎八的屍體相比,收拾的也算幹淨。還立了一個矮矮的墓碑,碑上什麽都沒有寫,如果不細看有點讓人覺得這隻是一塊凸起的亂石而已。


  “怎麽弄成這樣?”帝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無甚感情。


  陳墨扭過頭:“這便是附近能尋得最不受人打擾的地方了。”


  想來林瀟生前得罪了不少人,不敢署名也是正常的。


  帝王沒再說什麽,輕輕伸出手,小土包上的泥土便在他控製下開裂不斷翻湧。


  陳墨怔楞了一秒,慌忙跪在了帝王麵前:“王上,人已經死了,還請王上念在往日恩情讓她入土為安吧……”


  帝王不為所動,一掌拍暈了旁邊的人。


  深坑裏,簡陋的棺木漸漸露了出來。


  帝王終於露出了一絲異樣,對著棺木說道:“你贏了……”


  說罷再也顧不上帝王的顏麵翻身進了土坑。


  泥土還在不斷向下滑,他一手扶住棺木,一手揭開了棺蓋:我終於要看見你了……


  然而,棺內,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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