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鳥盡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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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間六進六出的深宅。
望不到頭的院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如此大的宅院,唯有坐北朝南的主屋內有一盞忽明忽暗的燈光。
主屋案前一坐著位身著紫色朝服的少女,正在微弱的燈光下奮筆疾書,仿佛再遲一些就再也寫不了了。
也許是寫的太急了,什麽時候門前出現了一個人都不得而知。
感應到來人,少女停下了手中的筆輕聲道:“頊侍郎?你來幹什麽?”
那人道:“來送送你。”說罷語氣一頓,“這院中的人,都是你遣散走的?”
女子站起身對上那人視線:“不錯,這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已經和我斷絕關係。現在隻剩下我了。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後者點了點頭:“你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女子抬手將剛剛寫好的紙張鋪平擺在案上:“這是所有文件所在地和明細,還有幾份信件,臨了還望王上看了之後能將信件物歸原主。”女子深吸一口氣努力掩飾住顫抖“再有……臨走我還想見王上一麵。”
頊侍郎點了點頭:“你乃當朝一品,自然不能去的不明不白,肯定要見王上一麵。但是信件是否能送到,還要看王上意思。”
女子平靜下來,負手而立:“好,我無話可說了,帶路吧。”
走出主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一群黑衣人未發出丁點聲響就已經站滿了院子,和深夜融為一體。
兩人上了一輛馬車,朝宮門疾馳而去。
宮內偏殿正位上一張極盡奢華龍椅上坐著兩人,為首男子身著明黃色龍袍。但這耀眼的珠光寶氣,依然掩蓋不住那張妖禍眾生的臉,雖是妖冶卻棱角分明的臉把旁邊美豔的女子都比下去三分。
“王上,頊侍郎,林丞相求見。”
“帶進來。”薄唇吐出,是仿佛與他無關的語氣。伸手逗了逗身邊的美豔動人的女子,那女子也並不嬌羞,大膽的回應著挑逗。
看著站在殿階下的一男一女,淡漠的開口:“林丞相想見本王?何事?”
林瀟在殿上抬頭直視王座上的那個人,那個曾經告訴她心裏隻有她一個,待一統天下便娶她的那個人。
隻不過這次阻擋他一統天下的,已經是自己了。
問問自己沒動過心?沒信過他曾經在耳邊輕聲說過的誓言?
王座上的女人妖嬈的走下殿階:“林丞相,你放心。隻要你一死,我手下魔族盡數對王上俯首稱臣,足夠代替你作為王上的左右手。我心裏,可隻有王上一人呐。你若不死,我怎麽相信王上是真的愛我肯與我共同合作呢?”
“國師誤會了,我見王上隻不過想求王上饒過師父師兄性命。我會將朝中上下的罪證盡數交給王上,還望王上法外開恩。”
男子眼神一動,便即刻掩蓋在了輕笑之下:“林丞相放心,本王這泱泱大國總要有臣子,總不能全都殺了。”
“臣謝過王上,王上別忘了對微臣誓言,就此別過。”說罷,行了大禮正欲轉身出門之際,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慢著。”女子妖嬈的走近王座,唇邊是嗬氣如蘭的溫糯,出口卻是,“好歹君臣一場,不如王上屈尊,親自送送林丞相?”
女子妖嬈的眼神從未離開過王座上的人,企圖洞悉一切。
沒想到那人眼未動神未動輕笑一聲,如往常輕挑了一下她的下巴:“就如國師所言。”
說罷起身,拔了侍衛的佩劍走下殿階。
林瀟笑了一聲,也好,是你親自動手,我也能死了這條心了。
從此,恩恩怨怨,你我都做個了斷。
突然,從大殿外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王上,林丞相無罪啊,請王上罷了她的官職,願交出一切,隻求王上留她一命!王上三思啊!!”
林瀟心知肚明,殿門外是大司馬文尚,她的師哥,也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仗著一品的官職,近得殿前了。
隨著師哥聲音被人拉遠,胸口一涼。
那涼氣貫胸而入,力道極大。被那力道一捅,林瀟隻覺一陣反胃,吐了出來。
入眼是暗紅湧動,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是手上扶著一隻鮮紅指甲的柔荑。
隨即剖開了她的胸膛……
申元五十四年,丞相林瀟結黨營私犯上作亂,被魔王擒獲,念其名望,秘密處死……
申元五十六年,魔王於同為魔族的相國反目,對峙之際,魔王手下憑空殺出三千鐵騎,相國攜殘部逃出京城。刹那間,無論是人族帝王,還是魔族異己,都盡數臣服在魔王手下。
次年異元元年,魔王登基,人族徹底淪陷。魔族統治了大陸上最廣闊的一片土地。
宮內,參議殿內忙碌不堪,起擬詔書、寅河決口、安置流民、連年征戰、餓殍遍地。
有無數的問題正在等待著新的王朝給出答案,也有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輕易地接管了這片土地的異族,如何憑借著不過百人的同族來統治這人族留下的泱泱大國。
殿內焦頭爛額的氣氛同樣也影響了坐在王位上的魔王,埋首在這無邊際的地方奏折裏顯然沒有什麽好脾氣。
一位宮人殿前稟報:“王上,陳督查求見。”
王位上的男子似乎一個字也不想多說:“宣。”
上殿來的是一名黑衣男子,這位王上也無暇顧及為何這位陳督查上殿不著朝服。
陳墨行了禮便開口道:“王上,寅河兩岸的流民無處安置,四處遊蕩,有的已形成勢力盤踞一方落草為寇。阻斷各地交通,稅收難以上繳。”
王上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找死!宣犀渠!”
眾大臣全都停下手中工作膽戰心驚的跪了一地:“王上息怒。”
犀渠很快被傳召上殿,黑發青眼,顯然是一位魔族。
此時王上明顯已經冷靜了下來:“犀渠,陳墨,文尚,你們三人隨我來後殿。”
走進後殿,隔絕了大臣們,氣氛漸漸緩和了下來。
王上眯了眯鳳眼,將肅殺和美豔都描摹到了極致:“陳墨,安撫流民一事你最熟悉,此事你想如何解決?”
黑衣男子麵上未動:“流民一事已經激起民怨,死傷無數,國庫虧空,臣當真束手無策。”
“真是廢物!來人,宣林丞……”
聞言,在場的所有人均是一愣,陷入了沉寂……
是啊……如果她還在的話,這些便都不是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