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打架
“不知高老夫人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陸九凰笑吟吟地輕移蓮步向前走去。她穿著一襲素錦長裙,外麵罩著翠綠色的輕紗,隨著她的步伐起落那輕紗飛舞著愈發襯得她身段曼妙搖曳生姿,周身都縈繞著好似是與生俱來的雍容華貴,令人挪不開眼。
高老夫人愣怔了片刻後才起身迎了上去,也是笑得合不攏嘴:“早就聽說驚華郡主生得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陸九凰微垂著眼簾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嬌羞,柔聲說道:“老夫人過獎了。”她從餘光裏瞥見了高逸,唇角略微上翹著問:“不知夫人今日登門造訪所為何事?”
“這……”高老夫人支吾著,麵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來。
陸九凰拿帕子掩著嘴嬌笑道:“九凰瞧著高公子與我二姐姐年紀登對又是男才女貌,老夫人此次登門莫不是想要促成一樁喜事?”
“不是不是,我們家逸兒已經訂了親!”高老夫人急忙否認,這京城裏誰人不知道陸家的二小姐打小就是個藥罐子,生得弱不禁風的連院門都出不去,就這樣的身子骨兒要如何開枝散葉延綿子嗣?
“是九凰冒昧了,老夫人莫怪。”陸九凰語氣有些失望。
高老夫人也就不再扭捏,打開了天窗說亮話,“先前郡主蒙冤入獄,逸兒身為朝廷命官不得不秉公辦事,對郡主多有得罪之處實屬無可奈何。這不,老身今日就是拉著他來向郡主賠禮的。”
“老夫人言重了,高公子在監牢中對九凰可是頗為照顧呢。”陸九凰淡淡地瞥了高逸一眼,卻見高逸繃直了身體似是竭力克製著滔天的怒意和殺氣。
她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沒有顯露絲毫,語氣關切說道:“高公子的事九凰也聽說了,不過九凰相信高公子絕對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
高老夫人聽她這麽一說登時就喜上眉梢,覺得對所求之事平添了幾分把握,卻又很快斂了喜意露出苦澀的笑來,“逸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行最為端正不過,怎麽可能會對那唱小曲兒的女子生出歹意來呢?”
“可那麽多人都看見了……總不會是他們合著夥兒誣陷高公子吧?”
高老夫人有些心急地替高逸申辯道:“可那麽多人除了那賣唱的父女二人,其餘都是武安侯府的下人,這些人說的話不可全信呐。”
“當時寧小侯爺也在場吧……”陸九凰又朝她潑了桶涼水,氣氛就有些冷凝了下來。
一直默不作聲地高逸終於開了口:“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謊言無論如何都成不了真的。清者自清,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死死盯著陸九凰,仿佛想要看出她的心虛。
陸九凰卻覺得他這人可真是冠冕堂皇,如果當真公道自在人心的話,他又何必來陸府走這一趟呢。心裏這麽想著陸九凰麵上卻還是淺笑道:“高公子是大理寺正,對於這些事見得多了,自己亦是一身正氣剛正不阿。可雖說清者自清,卻也三人成虎呀。”
如今整個京城的人還都在傳是她毒死了季靈書嫁禍給的季姨娘呢,這種事如何說得清?
高老夫人終於按耐不住,道明了來意,“老身今日登門拜訪,就是想求郡主替逸兒在七王爺跟前美言幾句。七王爺德高望重,隻要他替逸兒說幾句話,自然就能替逸兒洗刷冤屈。”
老夫人想得還挺美的,陸九凰眼珠子轉了轉,有些為難地說:“九凰雖然與七王爺訂了親,但在王爺跟前還是說不上話的。”不理會高老夫人變了的臉色,陸九凰接著說道:“九凰以為此事的關鍵還在那唱小曲兒的女子身上。”
“高大人最擅長刑訊,不如好好地審她一番,看她還敢不敢胡亂攀咬。”
高逸的一張臉本就青青紫紫的跟大染缸似的,這會兒也瞧不出究竟是什麽情緒,聲音也沒有什麽起伏,卻還是讓陸九凰聽出了一絲忍氣吞聲的意味,“我如今已被停了職,不日連革職的公文也要下來了。”
高老夫人抹了抹潮濕的眼角有些抽噎,“這可如何是好啊?”
“今日叨擾郡主了。”高逸站起身來對陸九凰行了一禮,然後攙扶著高老太太就要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高逸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她:“你以酷刑逼迫之,居住憑重利誘惑之,說到底不還是一樣的手段麽?原來郡主也與我這種人沒什麽區別。”
高老夫人聽得雲裏霧裏,陸九凰卻是嫣然一笑,“九凰確實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高公子自己種下因才會結出這樣的果,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而九凰問心無愧。”
高逸沉思了片刻,忽的仰天大笑了幾聲,有些狀若瘋癲地離開了陸府。
“他這是怎麽了?”春梅有些瞠目結舌。
陸九凰以手為扇扇了會兒涼風,還是覺得自己快要熱化了,“大概是要羞愧而死了吧。”說著也不再糾結這些事,拉著春梅去小廚房做了碗冰鎮的水果沙拉,吃得一本滿足。
後來的事兒陸九凰沒怎麽關注,但也聽說了小侯爺終於改了口說也許自己是喝高了才會誤會高逸,至於那賣唱的父女倆得到一大筆賞銀之後就在京城中銷聲匿跡了。
高逸這大理寺正的官位可算是保住了,但官途卻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坦蕩順暢了,而且因為此事他也與雲萬裏離了心。
陸九凰本是斬草除根的性格,但雲淮遠告訴她高逸此人以後或許還能派上用場,她也就偃旗息鼓了。
相比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李暮煙的死就好像是一顆投進湖底的石子,隻漾起一圈圈的漣漪後很快就又歸於了平靜。李家也不曾為李暮煙辦一場像樣的喪事,她的屍骨也不能埋進李家的祖墳中,就隨便埋在祖墳不遠處的荒地裏,孤零零的連塊墓碑都沒有。
李朝陽在朝中被二皇子一派的官員排擠,很快就被揪住了錯處被官將了一級,平日裏見到高逸兩人都是冷著臉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算是徹底地反目成仇了。
陸辭畫因為李暮煙的事被雲萬裏冷落了一段時日,二皇子府裏甚至又添了幾位年輕貌美的侍妾,鶯鶯燕燕的十分熱鬧。陸辭畫很快就從李暮煙的死中緩了過來,又卯足了勁兒跟那些狐媚子爭寵鬥法去了。
一晃眼兒日子就悄無聲息地邁進了七月,陸九凰假借準備嫁妝之名一直躲在棲梧院裏不出去,養得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十分鮮嫩可口。
因為成親前男女雙方依照禮數是不能見麵的,本來陸九凰也不在意這些的,她和雲淮遠比這更為不守禮數的事兒都做過了,還在乎這點禮數不成?可雲淮遠就跟吃錯了藥似的,居然真的不準備在成親之前再和陸九凰見麵了,平常傳遞消息什麽的全靠夏竹。
陸九凰心裏那叫一個氣。她本來是想著讓雲淮遠指導她如何正確地修煉九鳳轉的。因為最近修煉內力一直都不順暢,雲淮遠說她隱約有幾分走火入魔的跡象,所以她也不敢再自己摸索著練下去了。
如今雲淮遠不肯來,內功修煉計劃暫告一段落,陸九凰隻能卯足了勁兒的研究玲瓏丹,一個月內當真是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終於讓她研究出了個七七八八。
這天傍晚,陸黎昕休沐回家,徑直來棲梧院給陸九凰請安。那雅軒書院在京城外麵的山上,環境十分清幽雅致,學生們也都宿在書院的學宿裏,每一旬放一天假回去休息。
雖然陸黎昕才來陸府一個月久,但對於陸九凰還是十分親近的。這還讓春梅得意了許久,覺得黎昕少爺果然是個聰明的,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那個。二小姐送他的那些書全是百搭,哪比得上自家小姐平日裏事無巨細的貼心照顧呢?
不過今日陸黎昕臉上竟然掛了彩,眼圈烏黑的被揍得不清。
“怎麽了這是?”陸九凰麵色微冷,讓春梅去拿活血化瘀的藥過來。
陸黎昕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她,小聲地說:“和別人打了一架。”
陸九凰問:“為什麽打架?”
陸黎昕低著頭沒吭聲,春梅給他抹藥膏,他疼得齜牙咧嘴的卻還是乖乖地站著讓春梅上藥。“你不說的話我可讓父親去書院問山長了。”
“別……”陸黎昕眼底劃過一絲慌亂,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他們罵我是野種,我、我氣不過才動的手。”
陸九凰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嚇得陸黎昕激靈靈地抖了兩下,陸九凰有些心疼地問:“那你有沒有打回去?”
“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露出憨憨的笑容。
陸九凰揉了揉他的腦袋,又和他說了些說才讓他回了戲滄院。
人一走,春梅就提醒陸九凰,“小姐該給黎昕少爺找個伴讀才是,這樣若是與人起了衝突好歹也有個幫手不是?”
“伴讀能帶到書院去?”陸九凰驚詫地問。
“這伴讀就跟小廝差不多,當然能帶過去了。”
陸九凰揉了揉額角說:“那你去挑個老實的給黎昕送過去,最好壯實一點。”
春梅噗嗤笑出了聲,陸九凰睃了她一眼,她就立刻噤了聲。
半晌後陸九凰又說:“你去打聽打聽黎昕在書院裏為什麽和別人動手。”打從第一眼起,陸九凰就知道他並非沉不住氣的人,怎麽可能因為被人罵了句野種就和人大打出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