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有良策
褚明語氣不急不徐，如數家珍，似乎在描畫一道綿延不絕的璀璨星河，啟迪之光照耀人心。
令聽者思路舒暢，如臨萬里奔涌的滄瀾江海，陶然其中。
「比如，我們這裡能親近自然的鄉村生活，不僅能品嘗鄉村獨有的新鮮美食，接觸農林牧漁的傳統知識，體驗採摘時蔬嫩果的快樂，還有絕世的河堤風光，足夠震撼等等，這些對生活在鋼筋水泥森林裡，吃保鮮食物的都市人，都有絕對的誘惑！」
「當我們做出名頭，再依靠菜菜小姐的絕妙歌曲，出它一個專輯，幫助我們提高知名度，很快世界各地的遊客都會被吸引過來，我們只要給他們提供上佳的服務，讓卧龍村的美名流傳，村子外面的錢也會源源不斷地流進我們在座的腰包！」
褚明根本沒去過榮耀大陸的城市，甚至不知道村外面是什麼模樣，完全根據想象和經驗在信口開河。
可是天牛兒、孫鐵膽他們這些渾人都聽得入了迷。趙護咽了口唾沫，心撲通撲通直跳，好似上萬頭野獸在奔跑……
「所以，發展第三產業才是硬道理，改革永遠是新方向，建設新興農村，從挖掘新的經濟增長點起步！」
褚明過去雖然讀的生物學，但歷史地理等文科也不在話下，而他自認為最高明的是思想覺悟，順嘴道出的三段論朗朗上口，耐人尋味。
對卧龍村民們來說，這些辭彙聞所未聞，可響亮透徹，也字字深刻在趙護腦中。
「明兄弟，你說的這些理論相當有意思，敢問是從哪兒學來的？」趙村長對他稱呼不知不覺也改了，親近了許多。
褚明略一沉吟，說道:「皆是個人苦讀經史，析解時弊，奮力研究后所悟所想。」
趙護點頭稱讚道:「甚好，甚好啊，明兄弟真乃少年英才，先前是在下眼拙，怠慢之處還望見諒。方才所言，鄉村新興之策，具體該如何實施？」
褚明見趙護的興趣完全被提起來了，也不賣關子，竹筒倒豆子一般說道:「其實不難，關鍵是要有決心，第一，選擇部分農田退耕還林，恢復自然風光；第二，保留必要種糧之地以外，改種林果和野菜……」
「絕對不行！」
前排一位身著黑色長衫的銀髮老者猛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褚明的鼻子，大聲斥責:「無知小兒，田野耕地乃祖宗根基，豈能隨意退耕改種？」
此老者位列五大長老之一，名為胡世煥，脾氣暴躁，性格最為護短。
「胡阿翁，莫惱莫惱，我們只是暫時探討一下，具體執行還是要通過長老團投票決定的！」
趙護連聲安撫他情緒。
「反正我是第一個反對，大家想想，倘若都依了這小子擅改種植作物，萬一他所說的好處無法兌現，全村都要跟著他喝西北風，豈不令我等長老上愧祖宗、下愧村民！」
胡世煥激烈的語氣有些緩和，但鼻子一抽，竟淌下一抹老淚，微胖的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
台下諸多村民都為之所動，頓時無數質疑的眼光齊刷刷地投向褚明，後者一臉無辜。
「真是戲精一枚……」
趙護哪能不知這老狐狸心裡算盤。
胡世煥的家族老小，無不沾個「糧」字。
大兒子是村裡對外出口量最大的供米商，二兒子是管糧倉的管事，小兒子則是吃運輸飯的路頭。
如果趙村長真按褚明所說，對全村產業構成改天換地，那麼他老胡家苦心經營多年的糧業大戶都將徹底崩塌。
褚明當然也隱約猜到這個老頭髮怒的大致緣由，喜怒形之於色，和那些自以為演技卓越的大學生很像，他自然深諳應對之法。
野火燒身，當引去山泉處，借水克火勢，則火滅而身凈。
「咳咳，胡長老說得極有道理，在下也說了僅僅是建議，即諸位認為風險較大，權當愚人夢話，搏在座諸君一樂。」褚明朝趙護拱拱手，便欲離開小禮堂。
趙護哪裡肯甘心？
自己當年也曾是墨神學院最年輕的講師，風流倜儻，一朝鯉魚躍龍門，被某位大人物的女兒相中而改道仕途。順風順水做了幾年之後，想要大刀闊斧地進行制度改革，卻被仇人黑手推了一把，青雲路斷，降職到了這卧龍村間。
都說落毛鳳凰不如雞，卧龍這樣遵從古俗的村落，靠天吃飯、落地生根，嘲風城周圍就有十幾個。既便趙護下決心想做些實質性的變革，也是長年原地踏步，身邊天天環繞著能為雞毛蒜皮小事爭上半天的村民朋友和長老團五個性情固執、思想固化的老頭們。
總之，呆得愈久，趙護愈發覺得，想靠自己的實力，做出令人信服的政績，以重回嘲風城的願望對他來說，難比登天！
眼下卻有這樣一個妙人，三言兩語便釋放他心中的困獸，又怎麼肯輕易放過？
他連忙上前拽住褚明衣袖，回頭笑道:「哎！胡阿翁慎言，明兄弟也請留步，凡事都須試過才知曉是對是錯，還請明兄多多包涵，不吝賜教！」
「就是，不試試如何知道？」
台下本就是村頭混混們的主場，自然唯恐天下不亂，叫囂一片。
「村長言重，褚某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時間，褚明真覺得自己有種古代謀士知遇明主的感動在心間飄過，熱血如潮，立馬回身行禮。
「哼，小子哎，別假惺惺！只怕趙村長也背不起這個責任，大家說說，這明小子從小就是個二世祖，可憐他那倒霉鬼老爹，被他坑得官帽丟了不說，回來連命也沒了。試問這傢伙滿腦子歪心思，能相信么？」
胡世煥家大業大皆為他一手創辦，心眼手段不差，此時語帶暗刺，攻到褚明身份背景的要害。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與人相爭，不辱先人。
這是最基本的道義。
褚明聽聞此言，神色一凝，雙眼眯了眯，嘴邊竟然掛上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笑。
若是過去在高校里，碰到這樣出言不遜的學生，他也是一向不動聲色，回過頭來再整治得他心服口服，搞得很多壞學生也是敬他、怕他……
沉默。
原本不相干的兩個人，突然就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