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尚仁
祝安以為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會繼續糾纏下去,但是張獻並沒有,她接到了一個電話,連著“嗯嗯”幾聲後,說了句“好”,就起身離開了。
當張獻轉身的時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祝安。
不知道為什麽,祝安看著張獻的背影有種還會再見麵的預感。
聳聳肩,祝安坐在位置上喝了一小會兒茶水,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的街道,起身離開了座位。
買單,付錢,走人。
出了五月,祝安站在餐廳門前,進進出出地路人與他擦肩而過,無一例外,但凡有人經過祝安的身旁,都會向他投來目光。
祝安知道這種眼神是什麽意思,掂了掂腳後跟,轉身向西走去。
這並不是回家的方向,因為祝安也並不打算立即回家。
路過一家冷飲店的時候,祝安排隊買了一份大杯的檸檬水,入口的涼意以及酸爽感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繼續往西走,五分鍾後,祝安已經走出了步行街的範圍,視線中也出現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公園。
人很多,老人小孩居多。
退休賦閑的老人家在占據了廣場最寬闊的位置,跟著過時卻不是經典的大眾歌曲的節奏扭動身子。
在父母的陪伴下,小朋友在廣場中探尋著隻屬於自己的樂趣。
也有很多跟祝安一樣的人,坐在廣場邊上的長椅上看著廣場中央沒有接受過專業培訓的舞蹈,音樂聲很大,甚至可以說的有些吵。也不知是不是距離的緣故,祝安倒是沒有覺得吵鬧,反而覺得很安靜。
年輕的情侶或並排而坐,或並肩而行,或手拉手,或肩並肩,亦或是互相挽著手臂。
明亮的大功率照明燈將燈光灑在了每個人的身上,你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隻要你的視力正常的話。
笑容是最多的,麵無表情的也有,醉酒後略顯怪異的表情亦有。
看了眼手裏的檸檬水,已經喝掉大半了,當祝安感覺到了隱隱的尿意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差不多該回家了。
正當祝安搜尋垃圾桶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絲細微的響動,當即屏氣凝神想要聽得清楚一些,但是遠處的音樂聲並不給他這個機會。
祝安忽然覺得有些吵了。
握著檸檬水,祝安站起身來,轉動身子聽循那熟悉的聲音的源頭。
是琴弦的聲音,有人在彈吉他。
時斷時續的聲音很微弱,說明距離很遠。
人是群居動物,離不開交流,當然也就需要朋友。
不是祝安不想,而是沒有那個機會。因為性格的緣故,跟祝安做朋友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情。
祝安獨來獨往慣了,盡管他也會有意無意的照顧著別人的感受,但是總有不及時的時候,這就難免會給人一種遭受冷漠的錯覺。
在靠近穿插公園的小河旁,柳樹下的長椅上,祝安找到了吉他聲的源頭,那是一個男生,背對自己,麵朝河水,吉他抱在胸前。因為光線過於暗淡,祝安並沒有看清那男生身旁的易拉罐裝得是飲料還是酒水。
聽了一會兒,反反複複都是同一個旋律,有些低婉,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抬起腳又放下腳,祝安抿著嘴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過去。想著,可能他也不希望有人打擾吧。
忽然,男生動了一下,端起一旁易拉罐湊到嘴邊喝著,卻是回身朝著祝安看去。
祝安微微一笑,盡管光線黑暗並不明晰。
男生也笑了起來,舉了舉手裏的易拉罐,像是隔空碰杯。
祝安低頭看著手裏的檸檬水,學著那男生的動作舉起了檸檬水,算是回應。
抬腳走了過去,站在男生的旁邊,男生抬眼看向祝安,隻是笑卻沒有說什麽。這是公共區域,祝安也並沒有挨得很近。
看著夜色中的河麵,波光粼粼映照對岸的點點燈光,廣場舞的音樂聲到這邊已經小了很多,隻有細碎的聲響,時不時的還能聽見幾聲孩童高亮的笑聲。
盡管是草木茂盛的公園,祝安卻是沒有聽見蟲鳴聲,一時間竟想起了老家的蟲鳴蛙叫。
男生抱著吉他擺好姿勢,琴聲再次傳來,卻是比之前更加憂鬱。
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吧。
“沒有詞嗎?”
琴聲戛然而止,男生抬頭望向突然說話的祝安,帽簷下的眼睛有些疑惑。
“旋律很好聽。”祝安笑著說道,不是吹捧,而是他覺得是真的很好聽。
“謝謝。”男生笑的有些靦腆,說道:“我寫過一部分詞,但是總感覺不好。”
男生的聲音很好聽,很有磁性,若是唱民謠的話,絕對很有感覺。
“你也喜歡吉他?”男生問道。
“有些興趣,不過不是民謠,是古典。”祝安回道。
男生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麽,很快他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了一片位置。
祝安笑著致謝,走過去坐了下來。
“我叫尚仁,高尚的尚,仁義的人。”
“祝安,祝你平安的祝安。”
尚仁想笑,可以一想到這似乎有些不尊重別人,便忍住了。
祝安倒是笑了起來,說道:“想笑就笑吧,憋著挺難受的。”
“寓意很好。”尚仁搖頭說道。
“我爸起的,也是這麽這麽跟我解釋的。”祝安笑著說道。
“我這個名字啊,尚仁,商人,聽起來就有些市儈。”尚仁苦笑一聲,這米該男子是他爺爺起的,當時覺得很大氣,卻沒有想到諧音這回事,後來叫著叫著就意識到了,不過那個時候也已經叫習慣了,也就沒改。
走進祝安才看清易拉罐裏裝得是什麽——啤酒。從尚仁的樣貌來看,年紀應該和自己相仿,五官立體,長相帥氣。
“來一首?”尚仁側身亮出懷中的吉他。
祝安搖搖頭,晃了一下左手。
尚仁著祝安手上的手套微微一愣,緊接著恍然一笑。
“剛才的曲子是你自己寫的?”
祝安問道,雖然很好聽,自己卻沒有聽過,不過沒聽過的曲子多了去了。
“嗯。”尚仁一手撫摸著琴弦,一手握著啤酒,望著河麵點了點頭。
“厲害。”祝安讚歎道。
沉默來的很突然,祝安說完這話後,二人都沒有再開口。
祝安從尚仁的臉上看出對方有心事,不過初次見麵問題就涉及隱私的話,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尚仁也沒有再彈琴,時不時地喝一口啤酒,望著河麵發呆。
氣氛開始變得奇怪起來。
祝安想尿尿,不過這種感覺並不強烈,換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祝安忍不住開口說道:“我這有一首詞,感覺跟你的琴聲很配,你要不要聽?”
譜曲祝安沒有這個能力,也不是沒有嚐試過,不過很快便放棄了。他就是一音癡,音樂白癡,寫歌詞還可以,唱的話就很一般了。
“詞?”尚仁微微回身,有些詫異。
“嗯。”也正是因為覺得自己寫的歌詞跟尚仁的彈奏的旋律很配,所以祝安難得主動上前搭話。
“你唱一遍吧,我給你伴奏。”尚仁眨眨眼睛,興致勃勃地的看著祝安的眼睛。
祝安麵色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尖,說道:“我唱的不好聽,五音不全,你可不要嫌棄。”
“沒事沒事,來來來。”尚仁擺好姿勢,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祝安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尚仁先彈一段前奏。
四個節拍後,祝安張嘴唱了出來:
“踏過青山昨日的落魄,
你扶樓閣彈一曲青澀,
念及昨夜那場翻雲覆雨的痛徹;
你說人間苦難,
命也難逃折磨;
苦澀生活日日的落寞,
我說萬般皆是命,
是生活所迫;
不如菩提樹下割肉喂鷹,
不如剃度出家斬斷七情······”
祝安一開口,尚仁的臉色就有些古怪了,好在祝安提前給他打過預防針,他便將注意力放在了歌詞的內容上。
越聽,尚仁的眼睛就越亮。
副歌部分還沒有開始,尚仁便激動不已的停下了彈奏。
“哥——這詞——是你寫的嗎?”尚仁激動的嘴唇有些顫抖,加上喝了酒的緣故,說話的時候有些磕磕巴巴的。
臉色微紅的祝安點了點頭,他的確很不習慣在人前唱歌。
呼吸急促的尚仁激動的內心難以平複,眼神滿是崇拜的看著祝安,身子猛然前壓,雙手一把握住了祝安的左手,語無倫次地說道:“哥,這詞,能給我嗎?不不不,我是說,能給我唱嗎,不是——我——”。
“可以。”祝安笑著說道,想要將手抽回來,但尚仁握的實在是太緊了,抽了一次竟然沒能抽出來。
【歌詞節選自隔壁老樊的《姬和不如》,因情節需要,特此聲明,此後章節中就不再仔細說明了,但是會標明實際作者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