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章 十四歲那年（1）
十四歲哪一年，牧清觸犯了族規，被罰離家流浪一年，家族規定他必須化名流浪，同時不得使用任何形式的家族勢力。因為沒了家族勢力的保護，頭一個月他過得甚是凄慘，往日和他作對的易楓更是專門派蓋斯和張順如影隨形地跟著他，敲詐他，欺負他。後來他不得不進了酆都城最大的不法之地——簋街黑市，他混跡簋街以倒買倒賣牟利為生，他賣的最多的一種植物就是蘭花。也正因為這樣，他認識了柳芳晴。當時牧清化名卜三四，意思是不三不四。柳芳晴的堂叔是廟堂言官，官兒不大，得罪人卻不少，其中就有易氏家族。
那一天，蓋斯帶著八九個易氏家丁來到了牧清在簋街的攤位上。
牧清正在大聲吆喝：「賣花嘞，買花嘞，你就是翻遍酆都城也找不到這麼美的花。全酆都城最美、最針對的蘭花都在我……咦，蓋斯你又來幹什麼？難不成你今天又要來找我的茬兒？「
「清少……不對，你現在叫卜三四，「蓋斯說，「我今天可不是奔著你來的。「
「那你奔著誰來的？「
「我奔著她來的。」蓋斯抬手一指，指向牧清隔壁攤位的刺繡攤兒，攤主是柳芳晴，他對柳芳晴說道，「柳姑娘，你叔叔今天在朝堂上嘴賤，又參本我們老太爺。我家少爺很不高興，於是我就想來教訓教訓你。」
柳芳晴的地攤兒上琳琅滿目都是一些女紅針織，比如掛毯，比如絹帕。柳芳晴此時正在整理她的刺繡擺件兒，聽到蓋斯喚她，她放下手裡的活兒，回應蓋斯說道：「我爹上個月就已經宣布和我二叔斷絕關係了。如果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和我們無關。如果你想找人算賬，去找他。不要來我的攤位上搗亂。」
「不要來你的攤位上搗亂？」蓋斯嘴角帶著兇惡的說詞，「可我就是來搗亂的啊？如果我不搗亂，那我怎麼交差呢。」他跨過牧清攤位，來到柳芳晴身邊，很賤地掐住柳芳晴的胳膊。
柳芳晴杏目圓睜。「把你的臟手拿開。「
「我不拿開你又怎樣？」蓋斯又加了一點力量，柳芳晴疼得輕叫，他說，「我家少爺說了，斷絕關係沒用的。誰讓你姓柳呢？」
柳芳晴試圖掙脫蓋斯地拉扯但是沒有成功，她非常不滿地說道：「你們都把我們家逼成什麼樣兒了？難道非要我們改姓氏你們才滿足。易楓到底想怎麼樣？」
牧清放下手裡的活兒，他來到柳芳晴身邊站定，他站的位置很講究，從位置上看那是男人保護女人的位置。他把手搭在蓋斯的手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把蓋斯的手指輕輕掰開，然後把蓋斯的手從柳芳晴的胳膊上挪下來。
柳芳晴很乾凈牧清，她報以感激地微笑。同時她不明白為什麼凶神惡煞一般的蓋斯在牧清面前居然變得相對溫順起來。她想問，但是又不敢問。她揉著胳膊退到牧清身後，她把牧清當做了遮風擋雨的大樹。
蓋斯問牧清說：「你要管這件事？」
「可以嗎？「
「你以什麼身份管這件事？「
「卜三四。」牧清解釋說，「我現在叫卜三四。「
蓋斯定了神。牧清現在雖然被趕出了家門，可牧清畢竟是牧家的人，牧家和易家多有芥蒂但沒到拔刀相向的地步，所以蓋斯並不敢太多分。現在他聽說牧清要用卜三四的身份插手這事，他還怕個什麼呢？
柳芳晴躲在牧清身後，輕聲問蓋斯：「易楓到底想怎樣？「
牧清說道：「易楓還能怎樣？他想娶你唄。你若變成了易柳氏，你就是蓋斯的主母了，他還敢找你的麻煩嗎？」
「你……別胡說。「柳芳晴看了牧清一眼，」我可不準備嫁給他。「
「想不想嫁是一回事，想不想娶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易楓想娶你，他會徵求你的意見嗎？你的意見沒用噠，「牧清用徵詢的眼光看向蓋斯，」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蓋斯兩手一攤，聳聳肩膀說道：「少主是不是娶她我不知道，不過呢，我今天確實是要來教訓她的。「
牧清問：「你想怎麼教訓她？「
蓋斯也不客氣。「免不得掀了她的攤子，收了她的錢。喔對了，青蛇幫的二當家今早跟我說，柳家那個賣刺繡的小妮子長得不錯，如果扒光衣服、推倒在床上應該是很享受的事情。「
「你！「柳芳晴有些害怕，青蛇幫是簋街最大的流氓團伙，若是落在她們手上一定是生不如死，她很害怕，問，」我和青蛇幫並無恩怨，我按時交納保護費，他們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
蓋斯雙手環抱胸前。「原因你知道。「
「就因為我二叔今天告了你們老太爺？「
「是的。「
「可是我剛才已經說了，我爹已經宣布和柳宣斷絕兄弟關係了。如果柳宣惹了你們，你們找他算賬去。為什麼找到我？「
「不只是你。」蓋斯陰惻惻地說，「剛才你爹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摔斷了。」
柳芳晴也是冰雪聰明的，她只從蓋斯的嘴臉上清晰讀懂了那層陰謀，什麼不小心摔了一跤，分明就是有人陷害。「你……你們卑鄙！」
「謝謝你的誇獎。」
柳芳晴又說：「你……無恥！「
牧清拉了一下柳芳晴的胳膊，說道：「你就是罵到天亮也無用。蓋斯就是條狗。他的主人易楓讓他叫，他就得叫；讓他咬人他就得咬人。「
柳芳晴有些惱怒。「可笑他一個大活人，居然願意給人當狗。「
蓋斯一點兒也不生氣。「我就是一條狗，我只有當狗才能生存。這是我的生存之道。我並不覺得有多麼可笑。「他歪頭看著柳芳晴，「倒是你，現在把自己扮演得像個淑女，但是早晚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跪在我們少主人身邊當一條母狗的。」
「你放……「柳芳晴強行把那個很不雅的字咽到肚子里，「下流！」
「我確實很下流。可惜今天少主人沒給我下達另外一種命令，要不然……「蓋斯滿臉淫笑，」有你好看。「
「你們到底想怎樣，為什麼步步緊逼？「
「為什麼？「蓋斯說，」因為你姓柳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惹你們的是我二……「
「停！「牧清聽不下去了，他打斷柳芳晴，他說，「你二叔惹了事，你們父女就隔岸觀火？你們還有沒有點兒人性？」
「哪……那我們還能怎樣。」柳芳晴說道，「小卜，你在這裡擺攤兒——「
蓋斯睜大了眼睛。「小卜兒？哈哈，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誰？這傢伙的身份可了不得。你居然不認識他？「
「——不知道朝堂的險惡。「柳芳晴簡單隨意地看了看牧清，牧清手上都是老繭，臉上也見不到富家子的油光水滑，她不覺得牧清有高貴，他沒有順應蓋斯的話，她繼續說，」我爹本是個商人，可是受我二叔拖累，我們家的生意鋪子要麼被砸，要麼被封，我們一家人已經兩個月沒有吃肉食了。我們舉步維艱，實在無以為繼，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來這裡賣女紅。」
柳芳晴說道動情處，眼裡噙了淚，輕輕啜泣心中的孤苦。
牧清看得動容，他轉臉對蓋斯說：「給我個面子，今天這事兒翻片兒吧。如何？」
蓋斯故意避開牧清直射而來的眼光，他屈指，眼睛看向完全手指的指甲縫，很不給面地說：「要是以前——就是你沒被轟出家門——你的話我一定會聽。但是你現在不過是個喪家之犬，我憑什麼給你面兒？」
「我會回家的。「
「那就等你回家再說嘍。「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蓋斯想了想。半晌之後，他說：「辦法當然有。那就看你願意不願意接受了。」
「說說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