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章 烏鵲南飛

  大群的烏鴉在紫草塢村上空盤桓不去，越聚越多，越聚越厚，飛來飛去如雲捲雲舒，蔚為壯觀。


  蓋斯頗為驚疑，他問身邊的侍衛：「怎麼回事，大晚上的怎麼有這麼多烏鴉出現？「


  侍衛迷茫地搖頭。「屬下不知。「


  「讓我來告訴你們吧。「牧清笑著說，」它們是為了我而來的。「


  「來為你做什麼？「蓋斯問。


  「來為我送一封信。「


  「誰給你寫的信？「


  「死神。「


  蓋斯嘴角咧開一道縫，嘲笑說道：「這樣說也沒錯，你確實活不了。」


  「你理解錯了。不是寫給我的信，是寫給你的信。」牧清指了指天空，「它們是死神的信使。「


  蓋斯仰頭望天，夜空中黑壓壓地分不清哪片是天，哪片是黑鴉。蓋斯在漫天盤旋飛舞的黑鴉群中發現了一個細節，他發現每一隻黑鴉都銜著一道半指寬三指長的條狀黃符，符文上似乎還謄寫著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蓋斯心神不定，他抬眼看到牧清一副胸有成竹穩操勝券的討厭樣子，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它們都是你的鳥兒？」


  「是我朋友的鳥兒。「


  「它們嘴裡叼的都是什麼？「


  「符。」


  「什麼符？「


  「起爆符！「


  嘎，嘎嘎，嘎嘎嘎……李家大院上空的烏鴉開始有節奏、有旋律、整齊劃一的鳴叫，叫聲粗糲

  三卷夜風襲來，李家大院東側的十數株洋槐樹隨風淺搖，許多淺嫩的樹葉飄飄蕩蕩隨之斷折盤旋下落。


  夜空上的黑鴉群紛紛吐出銜在嘴裡的黃色符紙，然後盤旋一圈後向南飛走。


  黑羽落兮鵲南歸，夜風起兮黃符飛。


  起爆符猶如輕盈起舞的殺人蝶，翩躚嫵媚，煽動來自地獄死神的訊息。


  「你想炸了李家大院？「蓋斯叱問牧清。


  「不止李家大院，整個紫草塢村都是阽危之域。「


  蓋斯大驚失色，他知道當那些黃色起爆符落地的一瞬間必定是烈焰和響雷，死傷不知幾多。他大喊：「向天空放箭，阻止起爆符落地爆炸。「


  一時間，那些瞄準牧清的弓箭全部彎弓射天。一支支羽箭，一道道黃符，在夜空中碰撞爆炸，李家大院上空，不，整個紫草塢上空，就像是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爆炸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絢爛的花火將天空染成了火紅色。


  也有很多起爆符沒有被箭矢射中而落在地上。當起爆符落地的一瞬間，數不盡有多少人被炸死炸殘，半空中斷臂殘肢橫飛，地面上粘稠血漿橫流。巨大的爆炸聲過後，地面上被炸開了一道道深坑，還有很多房屋被起爆符摧毀——牆倒屋塌——中間夾雜著無數人死亡前一秒的裂肺哀嚎。


  牧清背著伽藍在起爆符掀起的巨大氣浪以及崩飛激射的亂石中穿行，他閃展騰挪向前賓士，他的目標是蓋斯。


  蓋斯也發現了毫無善意的牧清，他一邊躲避起爆符，一邊對那些還活著的士兵大吼，「攔住他！殺死他！」他則轉身後退，身體一縱，跳上一道剛剛被起爆符炸的不像樣子的屋脊上，那是李家大院僅剩的一個制高點，他一遍又一遍地急聲發布命令，「不要慌，不要亂！起爆符馬上就沒有了，堅持住！把那些沒有落下來的起爆符都射爆在空中。「


  牧清前進的路線上不是死去的士兵就是活著的士兵，他背著伽藍一面要躲避從天而降的起爆符，一面要應對想要阻止和狙殺他的士兵，他如影隨形步是他最大的依仗，短短不過十數息，死在汐月劍下的人如果摞起來都可以有蓋斯所在的那面斷脊那麼高，他的衣服已經辨不出本來顏色，現在都是血色。然而即便他武功高絕，殺意滿滿，應對現在這個局面他也是捉襟見肘，每前進一步都很困難。


  敵人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殺不完！殺死第一排，還有第二排，殺死第三排，還有第四排。蓋斯躲在士兵之後，很安全。


  漫天飛舞的起爆符漸漸稀疏，爆炸聲也變得零散。牧清一邊搏殺，一邊權衡。現在這個局面想要趁亂抓了蓋斯恐怕是不可能了，先退吧。等和范老回合之後，再想辦法抓蓋斯。關於伽藍的解藥，並不是必需品。他本就是十分高明的醫生，他有信心通過自己的醫術成功救活伽藍。


  想通了這一點，牧清再也不猶豫，他揮動汐月劍，將那一擊蓄積很久的月華斬揮掃出去，月華斬將擋在他身前的三排士兵攔腰斬成兩段，在將死未死的慘叫聲中，他施展如影隨形穿梭在擠擠插插地士兵中間，飛速地退出李家大院，他跳上一道坍塌的矮牆，輕輕一跳，跳出李家大院向村外逃跑。


  起爆符已經耗盡，烏鴉也散去，月明星不稀。


  蓋斯矗立斷脊之上，夜空中除了濃重的爆炸餘燼味道，還有帶著濃重血腥味的微風拂面。他發現牧清想逃，這怎麼能接受？他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能咽下這口氣，他大聲發布命令：「集合隊伍，跟我來！我要將牧清那個混子碎屍萬段！「


  「是！「


  蓋斯集合了有六七百人，衝出破敗凌亂的李家大院，緊追牧清不舍。出了李家大院以後，蓋斯越來越心驚，越來越惱怒，烏鴉群帶來的起爆符所造成的損失超出了他預期，他在紫草塢村駐軍有三千人，但是幾輪起爆符以後，還有一戰能力的士兵不過一千五百之數。輜重補給更是損失殆盡，這一戰的損失，他肉疼！


  他越發暴怒，他幾乎就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的率軍四處搜尋牧清的蹤跡。他眼中的牧清，始終與他保持著一箭射程的距離。他命令放箭，射不到；他命令撲殺，又抓不到。偏偏牧清還若即若離的勾引他，蓋斯率領衛隊若是跟不上了，牧清就停下來，向他招手挑釁：「來呀來呀，來抓我呀。「


  蓋斯更氣，發了瘋似的追逐。追著追著，他追到了紫草塢村村口，他看到牧清忽然停下來不跑了。這可是好機會。他立刻命令部隊圍上去，「包圍他！抓住他。生死不論。賞恩澤金幣五十枚！「


  士兵嘩然！金幣五十枚！？

  他們也發了瘋，眼睛里閃耀著金黃色。他們嘩啦啦圍上去，抬槍舉劍就要展開獵殺。


  「停！「蓋斯舉起手，他改變了他的主意，他來到牧清跟前，保持二十步的安全距離，他說，」你的信使呢？你的烏鴉呢？我看你這次還死不死？「


  牧清不以為然，笑著對蓋斯說：「你能殺我？「


  「你還有援軍？「蓋斯反問。


  」你聽。「牧清舉起一根手指。


  突然，馬蹄陣陣如雷鳴。蓋斯抬眼所見，都是騎兵。騎兵瞬間就到身前，他們手持馬刀，威風凜凜地把他的軍隊——一千五百多人——團團圍住。為首的是一名大漢，這個人他認識，是仇大海。


  仇大海騎在馬上，隔空對蓋斯喊話：「蓋斯將軍，你我大約有五年不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