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章 向前走五步
李家大院是個非典型四進四合院。第三進院和第二進院之間有一個面積不大的荷花池，荷花池上建有一個窄窄的僅能一人步行通過的汀步，汀步長約五米左右。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了？「趙德勝一邊說著，一邊登上汀步。
今夜月光皎潔，投射在荷花池上。夜風徐來，荷香淺淡輕柔。趙德勝看到汀步正中央有一個人。
此時此刻，那個人自北向南走到汀步中央，趙德勝自南向北剛上汀步南端。兩人之間的汀步，更像一根獨木橋，誰先通過呢？
汀步上的人很面生，趙德勝不認識那個人。他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他主動讓路，等到對方走過來以後，他再帶人過去。第二個選擇是逼退汀步上的人給他讓路。
趙德勝覺得第二條路符合他的身份。他是蓋斯的紅人，又是個牙將，他憑什麼給一個不認識的人讓路。這裡可是他的地盤，如果傳揚出去，他在同袍間哪裡還有臉面。於是他準備逼退那個人。但是呢，他又不知道對方身份的高低貴賤，他擔心一不小心擼了不該擼的虎鬚。於是他問汀步中央的人：「你是什麼人？」
「在下柴東進。」
牧清就在趙德勝身後——中間隔著三個人——他聞聲抬頭，不是冤家不聚頭，沒想到在紫草塢村都能碰到柴東進。他習慣性地摸向汐月劍，可是摸了空，汐月劍現在在伽藍哪裡。
伽藍也發現了柴東進。她低聲對牧清說道：「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殺父仇人？「
牧清點頭回應說道：「之一。」
伽藍又說：「現在怎麼辦，衝過去殺了他？「
牧清搖頭說道：「我們的首要目標是蓋斯。只要柴東進不發現我們，我就對他視而不見。放他走也可以。「
「為什麼放他走？「伽藍低聲說，」憑你我的能力。咱們完全可以衝過去殺了柴東進。然後順勢衝進蓋斯的房間，一劍捅了蓋斯。「
牧清說道：「殺了蓋斯之後怎麼逃出紫草塢村？你可別忘了，這兒是蓋斯的巢穴，今夜可沒有大霧給我們打掩護，衝動的後果很可能就會雞飛蛋打，兩頭撲空。「他忽然想到柴東進曾經見過他用牛三兒的扮相，」糟糕！柴東進認識我現在的扮相。「他低聲且急促地催促伽藍說，「快給我打打掩護。一定不能讓他認出我來。「
伽藍依言往牧清這邊挪了三步，正好擋住牧清的身體。
趙德勝快速搜尋關於柴東進的記憶，他問：「你是青山谷的那個柴東進？」
「是的。「
趙德勝想起了柴東進的諸多故事，比如貪污軍餉，比如坑害教廷特使，比如被關進大牢，於是他有了底氣，嘲笑說道：「原來是一隻喪家之犬。」
冰冷的月光抽在柴東進的臉上，一面黑一面光，他極為不悅。這些天，他已經受盡了屈辱，逢人矮三分，見人被人罵，他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的被戳插，他的憤怒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他不認識趙德勝，但是他認識趙德勝的軍裝，一個牙將而已，猖狂什麼？然而凡是還是以大局為重，他只求快速離開紫草塢村，所以他極盡所能地壓制情緒，盡量表現的不卑不亢，他說：「敢問您貴姓？「
」我姓趙，我叫趙德勝。「趙德勝自豪地補充說道，」我是個牙將。「
不過一個牙將而已，有什麼好炫耀的？柴東進保持著克制，心裡的輕蔑並沒有在語言上表現出來，他對趙德勝說道：「原來是趙牙將，失敬失敬。「
「既然知道失敬失敬，那麼你是不是應該讓讓路呢？「
「趙牙將此言差矣。我為客，你為主，所謂主隨客便，這是其一。其二，凡是都有個先來後到，既然我已經到了汀步中央，您是否應該讓讓？」
趙德勝寸步不讓。「我是蓋斯將軍親命的牙將。憑什麼我給你讓路？你退回去，你給我讓路！」
柴東進眉頭皺起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在蓋斯面前隱忍裝慫也就算了，你一個小小的牙將也敢命令我？牙將算什麼？不過是武將中最低的將領罷了。他拿出蓋斯的腰牌，亮給趙德勝看，「我若不讓呢？」
倉朗朗，趙德勝佩刀出鞘。「那我就……「趙德勝忽然看到了柴東進手中的腰牌，他愣住了，」破軍令？怎麼可能。「
定國公易楓會給他的親信將領發放三種令牌，七殺令、貪狼令以及破軍令。破軍令雖然位列三等，但是貴重程度極高。見破軍令，如見主將。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可以調動軍隊。
「當然有可能。「柴東進略帶自豪的說，」蓋斯將軍親命我作為他的特使前往紫荊關與小池青樹談判。「
牧清清晰看到七星寶劍掛在柴東進的腰上，他眼裡幾乎冒了火。柴東進果然是個禍害！他的見識和洞察能力確實很強，他如果和小池青樹達成了同盟，日後肯定會出事。
趙德勝不相信柴東進的腰牌是真的，他罵道：「你胡說！破軍令一定是你偷得。牛三兒！牛三兒！！你過來給我看看，看看他的令牌是不是偷得？「
柴東進面帶冷笑，他對趙德勝一萬個看不起，他覺得趙德勝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山炮。「我曾經也是御封的顯武將軍，何必偷一塊定國公頒制的破軍……」他腦子裡突然激蕩起牛三兒這個名字，他警覺地喝問，「你剛才說誰？牛三兒！？他在哪兒？讓他站出來我看！」
「哈哈，你怕了吧。」趙德勝以為柴東進色厲內荏，他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牧清喊，「牛三兒，你說他的破軍令是真是假？」趙德勝的問話很有指向性，他這麼問的目的自然不希望得到假的答案。
牧清想也不想地回答說道：「當然是偷得。「他說話有意把全部身體隱藏在伽藍身後。
柴東進循聲望去，他只看到了伽藍，並沒有看到牧清。他說道：「小姑娘，你閃到一旁。讓我看看你身後的人是誰？「
伽藍摸向了汐月劍，同時低聲對牧清說道：「要藏不住了，怎麼辦？「
牧清低聲說道：「不要慌，冷靜。現在是晚上，我這個位置光線較弱，一會兒你向右側挪兩步，為我擋住月光，他不一定能認出我來。」
伽藍依照指示向右側挪動兩步，皎潔的月光全部投射到伽藍身上，牧清正好站在陰影里。
柴東進探身想伽藍身後望，他只看到一個模糊的低著頭的人影，根本無法分辨牧清的臉。難道是重名？這也太巧了吧。他說道：「你向前走五步，走到前面那個火把前，讓我瞧瞧你的臉？」
伽藍輕輕拉出汐月劍，藏在袖子里，她低聲對牧清說：「快藏不住了，現在動手吧。你對付柴東進，我衝進屋子殺了蓋斯。」
牧清低聲回應：「還沒到搏命的時候，再等等。「牧清做著最後的努力，他捏著嗓兒，讓聲音含混不可辨認，他說，「我憑什麼聽你的。我又不是你的兵。「
趙德勝也說：「對！你是我的人，憑什麼聽他的。牛三兒你不準向前。「
「憑我可以嗎？「蓋斯的聲音先傳來，然後北屋正門吱扭一聲打開，蓋斯背負雙手走出房門，他說，「我也想看看他的臉。牛三兒，向前走五步！「
原來蓋斯在屋子裡一直都關注著外面的動態。牧清低聲對伽藍說：「準備動手。「
……